路遥:该怎么和你解释我的性取向呢JPG。
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光天化日的,谢云人就在她怀里,这被扫地出门的凭什么发声质问她啊,于是也来了点勇气:“亲她就亲她了,还要跟你打个报告么?”
陆鸾不理她,这账什么时候算不行,他上前一步,哪怕是这么暗的光线也能瞧见他那张漂亮的脸阴沉着,把谢云抱着路遥脖子的手挪开,看了眼她的脸。
又放开她,任由她一摊烂泥似的倒回路遥怀里,年轻人蹙眉:“怎么喝成这样?”
”不知道,”路遥说,“可能是心情好,恢复单身什么的。”
这话戳到了陆小爷的肺管子。
首先,他和谢云都没在一起过,说是“恢复单身”都不配。
其次,心情好个屁。
成功被路遥嘲讽到,他就不想管谢云了,甚至还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回了卡座屁股都没坐热,鬼使神差就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又兜回来是图什么……用网上流行的一句话说:贱不贱呐?
陆鸾一言不发,转身要走。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躺在路遥怀里的女人嘟囔了声“头疼”翻了个身,脑袋蹭着人家的胸一路滑到大腿上,慢吞吞翻了个身,原本被她抱在怀里的那一件衣服就滑落下来。
卡座没开灯,黑黢黢的,衣服也是黑的,刚开始陆鸾根本没注意到这女人怀里还抱了衣服,这会儿却注意到了。
借着玻璃桌下面唯一的那点灯光,他看见谢云一条胳膊从沙发边缘垂落下来,白嫩嫩的一条手臂……
陆鸾暴躁了。
外面零下几度,下着雪,这女人穿你妈的吊带裙,是不是有病啊?
在他烦得能滴血的目光注视中,只见沙发上女人还闭着眼,胳膊却摇晃着在地上摸索了一圈,抓着那衣服拉起来,往身上一盖,那抹刺眼的白皙就被掩藏在了衣服的后面。
衣服上,品牌的logo一闪而过。
这回,但凡陆鸾没瞎也能看清楚了,谢云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喝醉了都没忘记要去地上捡起来给自己盖上的那件衣服,不是她某一件死贵死贵的爱马仕,是那天在商场给他买的那件。
不贵,千把块钱。
陆鸾盯着沙发上躺着的女人,拉扯了下衣服,然后整个人蜷缩起来,那苍白的脸蛋一低整张脸埋到了衣服下面……最大码的羽绒服,趁得她娇小又可怜,还有点脆弱。
“……”
陆鸾知道自己该走了。
可脚底下就跟生了根似的,走都走不动。
沙发上,路遥笑着说:“这衣服果然是你的。”
她这一语惊醒梦中人,只见陆小爷目光逐渐有了焦距,若不是这会儿谢云真的醉的厉害,他刚才上手摸到她脸也是一片滚烫……他几乎要怀疑这又是这女人想出来的什么羞辱他的新手段。
……你看,这会儿哪怕是陆鸾这样的直男也开始将信将疑地质疑起来了,人和人的关系多么脆弱,一碰就碎。
“是谁的衣服跟你有关系吗?”陆鸾皱眉,“你这朋友怎么当的,别让她喝了,都喝成什么样了?”
路遥差点笑出声:“你也知道我是她朋友,又不是她妈……哪有人失恋了朋友拦着不让喝酒的,等她清醒过来这朋友还有的做吗?”
她说是这么说,话中有话,嘲笑他管的宽。
陆小爷犯了拧巴:“随便你。”
路遥点点头:“嗯,你去玩吧,刚才你同学那小姑娘不是叫你啊,声音多好听啊黄鹂似的娇滴滴,叫你去玩呢?放心吧,没事,去玩吧。晚点我打电话让许湛来接人,保证她一根头发也不少。”
陆鸾:“……”
这时候提到许湛。
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不安好心的女人就他妈故意的,也知道她不会喊许湛――废话,许湛都带人来搞过她的场子,要说这里有个人最讨厌许湛,路遥搞不好仇恨值能排第一。
所以他又很拽地说:“随便你。”
十分钟后,陆鸾黑着脸,让王井龙打开了他停在街边的那辆迈凯伦的车门,把挂在他肩膀上的女人塞了进去。
他脸真的黑的像锅底。
脸色难看到王井龙都不敢嘲笑他,实际上他十分想嘲笑陆小爷,都说人家来夜店混到后半场,就想看看能不能捡尸(指把喝到不省人事的小姑娘扛回家这样那样的下流行为)……他倒是好啊,捡来捡去,还是把他媳妇儿捡起来了。
做的什么孽哦!
“她没事吧?”
“没事,没喝多少,喝混了上头而已。”
陆鸾声音平静,刚才他匆匆一扫,看见桌子上白的、啤的、红的还有鸡尾酒,应有尽有,各个都被喝了几口。
得了回答,王井龙看着一坐进驾驶座就毛毛虫似的缩起来的谢小姐,她身上还穿着陆鸾的羽绒服呢……很少见谢云穿成这样,宽松的男士羽绒服,里面是同色吊带裙和长靴,又欲又随性的,很吸引目光。
所以他多看了两眼。
陆鸾顺着王井龙的目光看过去,不爽了。嫌弃地皱眉,弯腰,有点儿用力地给她扯了下翻起来卷到大腿上半部分的裙摆。
裙摆被扯下来堪堪盖住膝盖,布料被过分拉扯的声音异常刺耳……
除了个不省人事的谢云,谁都假装没听见。
“喝得多混呐才能喝成这样?”为了打破尴尬,王井龙问,“没听说谢小姐爱酗酒,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心情好。”
陆鸾没好气地学路遥找的借口,虽然语气相当讥诮。
王井龙默了。
他当然也是知道今儿李子巷发生的混战的,本来今晚见陆鸾突然答应参加他们这个期末聚会就匪夷所思,现在再看他和谢大小姐之间微妙的气氛,终于用脚指头都猜出来,这两人是吵架了。
眼看着陆鸾弯腰替谢云绑上安全带,她抬手薅了一把他的头发。
力道应该不少,陆小爷愣是脸眉毛都没皱一下,抬手扣着她的手腕把她压回座位上,武力镇压。
在后面目睹一切的王井龙被an到,往车门靠了靠:“这车副驾我都还没坐过。”
陆鸾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车是陆容的,除了从4S店开到他店里改装之外他碰都没碰过的,但是今天下午被谢云怀疑他到底图什么的几句话刺激得不轻,他就回家拿了钥匙开出来了……
这一辆车够买李子巷一栋楼了。
开着车高调到了夜色门口,他又像个凯子似的宣布包了今晚半场的酒水,引来各种骚动……人们都说,陆家小少爷素得狠了,现在撒起钱,不把钱当钱,暴发户似的。
他也不在乎。
他巴不得这些人越说越开心,越说越大声,明天这些他豪掷千金的新闻八卦传到谢云的耳朵里,狠狠打这女人的脸最好……让她哭着道歉!
可惜,算盘落空。
这女人先把自己灌到烂醉,没空看他的表演,钱都白花了,还要给她当司机送她回家。
陆鸾烦死了,狠狠关上车门,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引擎咆哮声中,副驾驶的女人迷迷糊糊抬起头:“什么响?”
他从驾驶座白了她一眼,根本懒得理她。
谢云咯咯笑了起来,迷迷糊糊的眼眯成一条缝:“你这车抖得挺厉害,异响也很大,98年捷达?(大众一款经典便宜车型)”
陆鸾还是不理他。
谢云哪知道她自己屁股底下坐的车到底够买几十辆捷达,她就觉得今晚的代驾司机态度不好,挣扎着拿出手机想要现场给他差评……
结果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五分钟,也没把屏幕划开。
五分钟后,充满酒气的迈凯伦驾驶入熟悉小区,保安见不熟悉的车牌拦了,车窗降下来,露出张保安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不是谢云家里住的那个高中生小弟么?
放了杆,在保安满脸羡慕“这就开上迈凯伦啦可以啊小弟”的目送中,陆鸾面无表情地踩了油门。
开车的人常年混迹在夜场,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酒精味熏到想发脾气的时候,压着一腔怒火没把油门踩到底,车还算平缓地进了地下车库,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了。
车停稳。
片刻后。
谢云感觉到她那边的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那人弯着腰,撑着门框,冷漠地看着她,凉嗖嗖地说:“到了,下车。”
谢云:“?”
谢云:“我又没吐你车上,你为什么这么凶?你们滴滴司机都是这样的吗?我要给你差评!车子又破又烂还很抖!车里面也很窄根本放不下我的大长腿……”
她叨逼叨的时候,外面的人显然已经懒得听她废话连篇,弯腰给她解了安全带,连拖带抱把人从车里弄出来,往肩上一扛,一步步地往电梯间走去。
谢云家的门锁密码没改,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今天这样把人赶走之后,别人不会半夜摸进来用枕头捂死她。
陆鸾解了锁进了才被扫地出门不超过五个小时的屋,一路把人弄回房间,扔上床――
原本想转身就走的。
但是把她扔上床时出了点意外。
女人抱着他脖子都双手就没松开过,所以她坠入床上的时候,也把他带下去了。
两人贴着滚床里,他头朝下埋在她颈窝,除了她身上那种好像已经渗透进她骨髓的淡玫瑰香,他还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她穿在身上的羽绒服上有的,两种味道有点分不清彼此地缠在一起……
就像此时此刻他们两人。
陆鸾窒息了几秒,浑身的气血上涌到头顶,他不是没靠近过她,但是像是现在这样完完全全贴在一起――她就穿了件吊带裙,不是很厚,起伏的胸膛压在他胸口上,他攥住她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扯下来,压在她的头顶。
另一边手手肘撑起来,膝盖跪在她腰两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作死?”
他冷冷地问。
气息有些不稳,乱跳的心脏可能因此被出卖。
身下的女人未施半点粉妆,她也不知道是醉酒难受还是被冻得,面色苍白,像个女鬼一样,只能看见她黑漆漆的卷发如海藻散开铺满床……
房间里没开灯,月光被遮挡在了乌云后,房间里的光太暗了,所以什么都看不清。
她睁开眼,长长的眼睫毛像是扇着翅膀的蝴蝶,黑暗之中那双本该充满醉意、识人不轻的眼望着他――
于是那黑暗中,唯有她双眼是明亮而有神的,带着酒后放大的固执和倔强。
片刻死寂。
过了很久,他听见她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那个叫你名字,让去喝酒的女生是谁?”
什么?
谁?
陆鸾被问的有点懵,整个人就浸泡在她委委屈屈的喑哑声线中迷失方向放空了半天,好久才反应过来,好像刚才他站在卡座外和路遥说话时,有个同学让他回去玩骰子……
不知道是谁了,当时那么吵,连是不是他们班的人都不清楚。
“不知道。”他不客气地说,“跟你有关系吗?”
他知道自己就不该和喝醉的人计较。
但他忍不住要刺她。
扮演冷酷无情什么的,他做得确实挺到位的――至少从谢云的角度来看,他那弧线完美的下颚紧绷成冰冷的弧度,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她经常在陆鸾同学身上看见的,只是那从来不针对她……
现在她才知道,陆家小少爷,陆家小阿弟,确实有让人禁不住就后退三尺的气场。
谢云头痛欲裂,胸口窒息到想吐,就像是有什么人在压榨她的心脏和肺,使她无法顺畅的呼吸。
“她叫你,你转头就走了。”她像是自虐似的说她其实压根不想回忆哪怕一秒的画面,“我看见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她看见陆鸾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一刻,她想一把火烧了夜色。
巨大的委屈在她的胸腔之中回荡,她满脑子都是凭什么啊我操,凭什么她答应了他等到他毕业之前不看别的男人一眼,结果两人一吵崩,他扭头就能被别的女人叫走……
凭什么啊!
凭什么?
酒精之后的所有情绪都在黑暗之中成功酝酿完毕,眼眶酸涩再一眨眼就有液体顺着眼尾滴落进发鬓……
可她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光线这么暗,陆鸾根本看不见她的眼泪。
和学校里那些哭起来就娇滴滴的小姑娘不一样,她确实上了年纪,眼泪是没有声音的,她这把年纪还要在高中生面前哭,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床单都被她哭湿了一片,他也没发现。
只是压在她手腕上的大手挪开了,他整个人也从她上方抬起来了一些……猛然拉开交缠的气息让她呼吸一窒,反而有一种失望或者说是绝望笼罩上来。
“你总是这样,怀疑这,怀疑那。”一只手撑起来,他垂眼望着身下的女人,“正如我跟你说我前几天才知道李子巷全是你的楼,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才不想当时就告诉你,你也不会信。”
“……”
“谢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当时不敢告诉你?”
“借口。”
“你看,这就是原因。”他的声音猛地沉了下去,暗含一丝丝嘲讽,只是这嘲讽也不知究竟是冲着她亦或是他自己,“我对你没信心,对自己没信心,从骨子里也从来不觉得我们两是可以经得起任何猜忌的关系。”
他平静的声音里,谢云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飞快地,却很疼。
疼到她又想蜷缩起来。
她想否认,但是能言善辩到这时候也成了哑巴,因为她知道陆鸾说的对的,正如她看见他被同学喊走就想要大发雷霆怀疑他和别的女同学有什么……
他只不过是被同学喊去玩游戏而已,他们本来就是约好一群人到夜店消遣。
她不信他。
所以他也不敢信她。
――这很公平。
眼泪止住了。
但是她更难受了,窒息感压迫而来,她都顾不上流眼泪。
沉默中,忽然,她感觉到近在咫尺的人有了想要抽离的气息,她原本垂放在床面的手指因为瞬间的慌张而揪住床单,在她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之前,她坐了起来,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不是祈求的姿态,就是单纯的拉住了。
“陆鸾。”
黑暗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很平静。
“来做吧。”
想要在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里留下点什么。
不一定要看见大结局。
只是单纯地想要留下点什么,而不是日后想起,均是少年人梦里一场荒唐,从此又被一笑带过……
就这样结束,她不愿意,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