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主意打定,玉翠又叹一口气:“我原本的房东,前几天把孙女嫁出去,昨日本是回门的日子,谁知喜喜欢欢去接,对方竟要休妻,昨日吵了一日,今儿央我写了状纸去堂上告呢。”

这样啊?秦敏哦了一声,拿起桂花糕往嘴里放,这种茶楼里的桂花糕不过平平,为了甜又放了很多糖,连爱吃甜食的秦敏也只咬了一口就皱起眉头,但还是勉强吃完。

玉翠已经递给她一杯茶,话里带有担忧:“虽说是这边占着理,但对方来头太大,我们不过是小老百姓,打官司怎么会赢得了?”浓浓的一杯茶喝下去,秦敏才觉得嘴里好受一些,把杯子放下好奇地说:“走遍天下也越不过一个理字去,对方什么来头,有什么好怕的。”

玉翠这下笑了,秦敏总觉得她笑容里带有一丝丝对自己的嘲讽,小嘴一撅就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又是这边占了理,难道还要他们点点黑白不成?”玉翠轻轻敲下桌子:“对方悔婚,新结亲的是赵王府的管家,还听说对方在赵王面前很得脸,这样的小事,地方上自然会卖赵王的面子了。”

秦敏霍一声站起来:“小事?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女子嫁了人,无故被休不去讨个公道那成个什么样子,若人人都害怕权势,那还有理吗?”玉翠垂下眼睛,心里欢喜但面上不露出来,只是微微叹息:“秦姑娘,你是奉圣夫人的女儿,又常出入宫门,自然不晓得小老百姓的苦,休说是赵王这样的,就连一个知县,还不是可以破家。”

秦敏的眉皱起,玉翠抬起头,满面的担忧:“我只是怕吃了这个亏,以后那姑娘的日子要怎么过啊。”这个?秦敏哎呀了一声就说:“我既然知道了,也不能当做不知道,姐姐,明儿什么时候开审,我想去听听。”就等的这句话,玉翠把时间地点都说了,秦敏仔细听了记住。

回过了帐也就各自分开,玉翠此时心情和方才全不一样,只要秦敏明儿去了堂上,那知县就不敢随便乱判。一路溜达回去,客栈里喝酒的人已走的差不多,文璞低着头在柜台里面打算盘,玉翠上前敲他脑门一下:“算什么帐,好好读你的书去。”

文璞抬头笑嘻嘻地说:“我方才才过来的,他们要来结酒钱,我把酒钱给他们了,顺便再算算今日挣了多少。”玉翠笑了:“挣多少不用你操心,横竖你读书的钱是有的。”文璞嗯了一声,榛子已过来问玉翠有没有吃饭?

虽然就吃了那么一笼包子喝了几杯茶,又跑了那么一天,但玉翠一点也不觉得饿,刚要说不用送饭过来,文璞就叹气:“哎,姐姐,你被每天顾着挣钱好吧,我们都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得,他还怨上了。回头看着文璞脸上的哀怨,玉翠摇头:“那好,榛子你去烧火,我再做几个菜出来。”

榛子哎了一声就往后面去,玉翠拍拍文璞的肩:“你啊,是好久没吃我做的菜了吧,做的不合你口味可不许说不好吃。”文璞连连点头:“好吃好吃,姐姐做的菜我吃一辈子也不会觉得不好吃的。”

伙计的娘子背着一个大包走进来,刚巧听见了这话,笑嘻嘻地说:“文璞啊,你现在这样说,等你以后娶了娘子,吃了你娘子做的饭菜,就会嫌掌柜做的饭菜了。”说着这妇人就嘎嘎笑了起来,文璞的脸一下垮下去,玉翠急忙拉一拉他的袖子,转头对那妇人道:“都洗好晒好了吧?你没空来,让他带了来也好,还省了你的腿。”

那妇人摇着头:“家里大那个孩子都可以看着她弟弟妹妹了,我送过来也是打烊时候,正好一起回去,拿了钱还能买一两块豆腐回去给他下酒。”说着就走进去,把那些衣衫送去给住店的客人。

文璞嘀咕了一句:“这些人成天就只知道说这些,真是长舌妇。”玉翠拍一下他的脑袋:“去,没他们你吃什么穿什么,快进去看书吧,我这就去做饭。”文璞乖乖应了一声,玉翠交代伙计和楚妈妈把这里都打扫干净也就走进后面厨房做饭。

次日一早公堂之上,玉翠头一次见到郑老爷,和他那个有些老实的儿子不同,郑老爷的眼里带有狡黠,说话的时候总是在笑,但那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除他之外旁边还有个一身华服的男子,看上去精明能干,两人正坐在那里喝茶,瞧知县对他的样子,玉翠就知道这个男子大概就是赵王管家了。

知县按过场问过,就惊堂木一拍:“虽有约定,但没问过父母,也算不告而娶,所以这约定就不算数。”说着提笔就要判,玉翠的眉已经扬起来,喊了个慢字,看向知县的眼里没有半丝怯意:“老爷,我大秦婚约以婚书为准,有原媒原证,又有父母之命,老爷,你这个不告而娶,说的太轻易了吧。”

知县老爷被问住,赵王的管家放下茶碗看知县一眼,接着就转向玉翠,脸上浮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玉掌柜,你包揽词讼,到处生是惹非,堂上官早就该把你拖下去打四十板子,不过念你是个女子糊口不易,这才放你一马,谁知你今日又在这里生非,都任你如此,我大秦还有没有律法规矩?”

这话提醒了知县,他惊堂木一拍:“来啊,把这个包揽词讼的玉翠给我拖下去重责四十大板。”周围衙役虽然应了,但都受过玉翠的好处,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

知县发了气,把签子胡乱往地上一扔:“好啊,你们都不动是吗?再不动,你们自己去领板子。”那签子被扔在地上也不知多少,密密麻麻看的衙役们心里一惊,互相对看一眼这才有两个上前来拽玉翠。

郑老爷唇边现出得意笑容,赵王府的管家脸上也露出得意之色,任你舌灿莲花,到处生事,也抗不过那几十板子。夏大娘见场面突变,叫起冤屈来:“老爷,你怎能不分是非就要打人,这样怎是为人父母。”知县除了得了赵王管家的好话,还收了郑家的银子,怎么都要把官司判在郑家这边,听夏大娘开始叫屈,又抓起一把签子往地上一扔:“谁再叫屈,也给我拖出去打。”

衙役们去抓夏大娘,夏大娘可不是这样好惹的,已经在地上打起滚,嘴里开始骂起郑老爷:“我生下来也有快六十岁了,没见过你这样不知耻的,好好的婚约不作数不说,还有脸这样对人,你真当你家攀上高枝就瞧不起人了,在王爷心里,你不过就是条狗。”

郑老爷闭着眼睛,一点也不受打扰,赵王管家冷笑道:“就算是王府的狗,日子过的也要比你这外面的人好。”说着抬眼去瞧衙役:“给我使劲打,打好了赏十两银子。”夏大娘骂的更厉害,夏大哥冲上去揪住郑老爷的领子就开打:“我今儿拼了这条命不要了,也要说个是非黑白来。”

夏大娘尖叫怒骂,衙役们不晓得是该去拉玉翠呢,还是去救郑老爷,堂上顿时乱成一团,知县在上面连连拍了无数下的惊堂木,没有半点效果。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哎,这是判案呢,还是集市,怎么这么乱?”

有两个衙役总算按住了夏大娘,还有两个拉住了夏大哥,但郑老爷脸上已经挨了几拳,在旁边的赵王管家也没有幸免,不知什么时候头上的簪子被人扯掉了。知县看着突然冒出来站在堂上的少女,喊了一声:“呔,你是什么人,怎么跑来这里,若有冤屈递上状纸容后再审。”

赵王管家已经认出少女就是秦敏,脑门上开始冒出汗来,寄希望于秦敏认不出他,谁知秦敏已经叫了出来:“哎,我知道你,你就是赵王兄家的管家,赵王兄这一向可好?”

若论起赵王的年纪,比秦夫人都要大了些,但秦夫人是陛下的保姆,那赵王也只能委屈些做了秦敏的王兄。既被秦敏点名,赵王管家已经站起身恭敬地道:“小的见过秦姑娘,赵王殿下一向都好,只是秦姑娘怎么会来这里?”

这几句对答已经让知县明白秦敏的身份了,他觉得自己在座位上都快坐不住了,自己今年是交了什么运气,竟然碰到这样的事,唯一能抱希望的就是秦敏真的只是路过,瞧见县衙里面有热闹才走进来的。但秦敏下一句话已经让知县的希望破灭了,秦敏笑道:“我是听说这里常有仗势欺人的事,今儿特地过来望望,你不在王府里好好当差,来这做什么?”

方才纷乱的公堂现在又安静了下来,玉翠瞧一眼赵王管家,他方才还得意洋洋地脸现在已经又青又白,嘴里除了重复小的这两个字,重复不了别的。

知县脑海里在飞速转动,赵王怎么说不过就是个宗室,但秦敏不一样,她和她娘都是常出入于宫廷的,偶尔在皇帝面前漏一句风,自己的仕途就?

知县急忙咳嗽一声,站起身对秦敏恭敬地说:“秦姑娘,下官在此数年,虽不敢说待命如子,也是秉公直断的,并不敢有失偏颇。”秦敏和玉翠交换一个眼神,秦敏脸上还是一派天真笑容:“真的吗?我从生下还没见过别人打官司呢,就在这听一听可好?”

知县额头上的汗渗的更急,方才玉翠和秦敏的眼神他又不是没看到,既然搬来救兵,又放了大话,也只有秉公断了。

被打断的审案又重新开始,照样各自讲了,郑老爷此时没有了刚进来时候的气势,知县也不敢明着包庇,婚约当然还是有效,郑老爷还受了申饬。

接过知县判下的,夏大哥谢过之后就道:“还请老爷再接一状纸。”知县心里的不痛快已经到了最高点,还接什么接,不是判你家赢了,但还是道:“还有什么状纸?”

玉翠扬眉:“婚约本合两姓之好,此时夏郑两家已成水火,还请老爷当堂判离。”郑老爷叫了起来:“你家既已打了离的主意,又和我们打什么悔婚的官司,这不是让老爷为难吗?”

说着郑老爷转向知县:“老爷,您说是不是?”玉翠早已有应对:“打悔婚官司是你家不对在先,我们自要争个黑白,断离是本不能相合,为儿女计,自然要离,这有什么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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