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现在甚至连周洪宇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可前世……她确实为了这个男人,守了一年半的寡,更是为了找回这个男人的尸骨,不得不改嫁给谢昭,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
可若说喜欢,她就当真喜欢过那周洪宇吗?也许她也曾期待过,她的夫君是少年将军,将来建功立业可以给自己带来荣耀,可前世新婚之夜的匆匆一瞥,并没来得及让静姝生下这样的情愫。
她之所以不想改嫁谢昭,一是因为从小三纲五常、耳濡目染,早已被灌输了一女不事二夫的想法;二来……他觉得谢昭对自己也并非真心,不过就是想用强权霸占自己罢了。
至于周洪宇……她的一切选择,似乎与他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要想那么久吗?”谢昭心中却暗暗有些叹息,眼前的静姝和前世的静姝合二为一,竟让他有些不安,毕竟前世的静姝并没有真真正正的属于过自己。
“我不喜欢周洪宇。”静姝此时却忽然开口道:“阿昭……我不喜欢他,那时候的我不懂什么是喜欢,是你教会了我……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她看着谢昭,眼神清澈,没有丝毫的保留,如果可以,她愿意把自己的心也给谢昭看看,如今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谢昭只是收紧了搂住静姝的臂膀,下颌轻蹭着她的发顶,缓缓开口道:“我怀疑那时候周洪宇并没有死,朝廷派人找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他的尸首……”
静姝此时却已经坦然:“他死或者没死都不重要了,只是可怜了他那外室和两个孩子……”
“你……竟然知道。”连谢昭都惊讶了起来,只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静姝便回道:“我也是这辈子才知道的,他们家想要和我五妹妹结亲,被三婶娘查了个底朝天。”所以,前世尤氏替她物色这门亲事的时候,又何尝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呢……她只是铁了心的想把自己推往火坑里罢了。
然而现在,尤氏已经死了,对于她的恨意,仿佛也因她的死亡而消散了。
第二天谢老夫人就派人去宋家传递了好消息,静姝原本打算过几天回去看宋老太太的,没想到过了晌午,宋老太太居然自己来了。
老人家看上去气色很好,这让静姝很是安慰。同宋老夫人一起来的还有宋静妍,她跟静姝关系好,听说她怀孕了便要亲自来看看。
宋老太太看见静姝,一时只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倒是宋静妍还和以前一样热络,高高兴兴的上前喊了她道:“四姐姐,好久没见,你竟然也要生小宝宝了。”
静姝如今还没适应过来,听人这么说就害羞了起来,只小声道:“还早呢。”
一旁的宋老太太便道:“你别以为怀胎十月是大把的时间,其实呀一晃眼就过去了,等明年这个时候,满月宴都办完了。”
说的静姝无地自容,只拉着宋老太太坐下,又问道:“家里都好吗?”
如今两房分了家,三房是不用说的,林氏向来会管家,必定是打理的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二房怎么样了,宋廷u那么糊涂,内宅要是还乱七八糟的,就真的让人看笑话了。
“你还别说,按你的办法管事之后,家里比以前有条理多了,原本今天你二姐姐也要跟着我一起来看看你的,只因你父亲要出门一阵子,所以跟芸姨娘一起,给他置办行李呢!”老太太说着,脸上多少带着点笑意,宋廷u十几年如一日的在礼部做堂官,如今总算是挪了个地方了。
“父亲好好的怎么要出门?是有什么差事吗?”静姝倒是没听说这些,不过以宋廷u的能力,做别的不行,若点个学差倒也不辜负他那一肚子白学了的墨水。
“你不知道吗?他要去河南当粮草督运了……”宋老太太就奇怪了起来,宋廷u昨儿兴高采烈的回家,说是托了谢昭的洪福,赵首辅钦点了他去做此次大战的粮草督运,马上就要赶往河南,清点几处粮仓的存粮了,“这差事不是姑爷保举的吗?”
静姝一下子就糊涂了起来,只蹙眉道:“怎么会,阿昭被陛下打了一顿,这一阵子都没有去上朝,又怎么会保举父亲做什么粮草督运?”
“那他说的头头是道。”宋老太太拧了拧眉心,又笑着道:“他们男人的事情,我们也不懂,反正你父亲说他这次虽是平调,实则却比以前更上了一层,若是打赢了鞑靼,他也算是立了大功,将来肯定另有升迁。”
静姝心里却有些担忧,虽然她知道这次北上攻打鞑靼是打了胜仗的,但无端把宋廷u牵扯了进去,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等宋老太太走后,静姝就有些坐不住了,谢昭在书房里跟清客相公们说话,她就在抄手游廊上等着,那人瞧见了隔扇外的身影,便让其他人都先下去了。
静姝就从月洞门外进来,看见谢昭已经朝她这边来了,这才笑着道:“你怎么这么快就让他们走了呢?事情都商议好了没有?”
谢昭只是笑了笑,又拉着她的手道:“没有什么事情比你过来了更重要。”
静姝就觉得脸颊微热,谢昭拉着她,却更像扶着她,生怕她跌倒了一样,只让她走在前头。
“刚才祖母过来时跟我说,父亲被点了粮草督运,马上就要去河南了。”静姝看着谢昭的眼神就有几分急切,她虽然对宋廷u没有什么感情,可也不想他闹出什么事情来,他自己受苦也就罢了,万一牵连上了谢昭……
“我方才也刚好听别人说起了。”谢昭虽然最近没有上朝,但对朝中的一切却还是了如指掌,宋廷u任粮草督运是赵东阳保举的,而现如今的户部侍郎是戚平,尚书一职尚且悬虚。所以……从表面上看,是赵东阳安排了自己的人进了冀阁老的阵营,因为谢昭是赵东阳的人,而宋廷u身为谢昭的泰山,自然也是赵东阳一党的。
但实际上……他们大概只是想为洗清户部的账本,找一个替罪羊而已。
“粮草督运,听上去还是一个不小的官,我父亲那么糊涂一个人,只怕不能胜任吧?”静姝有些担忧道。她倒并不知道谢昭已经打算和赵东阳分庭抗礼,只是潜意识觉得这件事情不妥当。
“哪有你这么当闺女的,父亲升官,难道不是好事情吗?”谢昭只故意玩笑道。
“他要是真的能干,也不能十几年都没个升迁……”静姝叹了一口气,只又说道:“他还以为是你帮了他……”
谢昭心里却已经有了盘算,这粮草督运,宋廷u是肯定不能去的,到时候赵东阳一盆脏水泼上来,宋廷u只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但如果直截了当的不让他去,又怕会引起赵东阳的怀疑。
“你既然不想他去,那就不让他去好了。”谢昭只笑着开口道。
第二日一早谢昭便去上朝了,等静姝陪着谢老夫人念完了经,从小佛堂出来的时候,便有丫鬟进来传话道:“宋家派了个婆子过来,说亲家老爷昨晚在家喝多了两碗酒,在门槛上拌了一脚,把一条腿给摔折了。”
这倒一下子让静姝不知是悲是喜了,不过以宋廷u的性子,作出这样乐极生悲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但也未免太巧合了一些。
谢老夫人听了便道:“如此,你还是回去看看你父亲吧,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也是有年纪的人了。”
静姝便点头称是,又从库房里取了两棵上好的人参、另有虎骨、鹿茸,还有前一阵子谢昭受伤,宫里头赐的一些疗伤的圣药,带着婆子和丫鬟往宋家去了。
宋廷u正躺在床上大呼小叫的,听说静姝回来看他,又唉声叹气起来,他心里只当是赵东阳看着谢昭的面儿才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如今自己摊在了家里,想去上任那是没得想了。
“老爷,四姑奶奶回来看您来了。”芸香正在房里服侍宋廷u,见了静姝只开口道。
宋廷u就蹙着个眉心,没精打采的瞅了静姝一眼,他昨夜那一跤得不轻,脸上还挂着彩呢,看上去着实寒碜,静姝见了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开口道:“父亲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贪杯了起来,幸好是摔在了家里,若是摔在外头,那可怎么得了?”
宋廷u只痛心疾首道:“我并没有喝多少,不过几杯……”
一旁的芸香只开口道:“都摔成这样了,你说什么也没人信你了,二少爷也喝了,他怎么就没醉呢!”秋闱将至,宋景坤也从书院回了宋家备考。
宋廷u觉得理亏,也不说了,又看见静姝急匆匆的从谢家赶回来看他,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只开口道:“你早些回去吧,如今也是有了身孕的人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老了,竟是马上就要做外祖父的人了。
静姝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您也要自己保重,这次去不成了也不打紧,等好了总还有别的机会。”她虽然心里不赞成,可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的。
果然……宋廷u听了这话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只笑着道:“我知道的,你也要多劝劝阿昭,让他不要再得罪陛下了,那板子也不是闹着玩的。”谢昭卧床休息的时候,宋廷u没好意思亲自去看,却也派了下人前去探访了。
静姝只点头称是,从宋廷u房里出来,又去了外院的品竹轩,那里是宋景坤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