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暮春时节,梨花映白,柳絮纷飞,静谧一如往昔的琉璃河镇宛如人间仙境一般,引人流连忘返。
琉璃河镇距北京城百余里,因风光秀美,景色宜人,倒是引来不少达官贵人在此置办院落。
位于镇子西边一处极为幽静的院落之中,几名仆妇来回穿梭,手里端着铜盆,盆中的水早已被鲜血染红了。
“一个多时辰了,云染怎么还未将孩子生下来?”屋外,一身着绛紫色宫装的女子神色焦急在院落中来回走动,她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虽因着急深情有些慌乱,但却难掩威严,那是长期养成的气韵,想来这女子在宫中地位颇高。
“姑姑,云染姐姐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把孩子生下来的。”一梳着发辫的小宫女连忙安慰道。
“若云染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求皇上让恭阿拉给她偿命。”宫装女子说到此脸上闪过一丝愤然之色。
这女子乃是满洲镶蓝旗人士,名冰若,她早年入宫为婢,因主子令皇贵妃深受皇帝喜爱,且执掌六宫,位同皇后,作为其身边的掌事宫女,冰若在宫中的地位超然。
宫中曾传言,冰若当初为救令皇贵妃险些命丧九泉,因此皇贵妃对其格外好,甚至不惜违反宫规,允许冰若将亲生女儿带入宫中抚养。
宫女嫁人生子便是杀头之罪,更何况是在宫内抚养自个的亲生女儿,如此骇人听闻,说出去恐怕无人能信,可这偏偏是事实,冰若的确有个女儿,名云染,自小跟着冰若在宫中长大,十五岁时嫁给了骁骑参领恭阿拉做妾。
云染虽是宫女,却不是一般的宫女,令皇贵妃甚至一度想收其为义女,寻一个好人家赐婚,可她偏偏嫁给了一个默默无闻的骁骑参领,还是妾室。
女儿的叛逆让冰若心痛了许久,对女婿恭阿拉也不待见,但却又割舍不下女儿,此次女儿有孕即将临盆,她特地向皇上请了恩旨,带着宫中的几个产婆出了宫帮女儿接生。
就在冰若心急如焚,准备冲入产房之时,屋内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是位小姐。”产婆在屋内喊道。
“老天保佑。”冰若欣喜不已,正欲进去瞧瞧女儿和外孙女,且料紧闭的院落大门猛的被推开了。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冰若停下了脚步,她以为是女婿恭阿拉回来了,一想起女儿辛辛苦苦为他生孩子,他却不见人影,冰若气急,转过身便欲呵斥,却见一群黑衣人举着明晃晃的大刀冲了过来,冰若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此行凶,一时竟愣住了。
“姑姑快跑。”小宫女尖声喊道。
院子只有这么大,冰若即便想跑,又能往哪里去,更何况她是不会丢下女儿云染独自逃走的。
此次出宫,除了小宫女和仆妇,主子还特意指派了四名侍卫暗中保护她,冰若相信他们会暂时拦住这些刺客。
“云染,有刺客,快走。”冰若一进屋便冲到了女儿身边,欲扶起躺在床上的女儿。
身边的仆妇也吓得不轻,有人抱着孩子,有人帮忙扶着云染,往屋外走去。
“主子有令,杀了产妇和孩子,别让他们逃了。”见她们出来了,正和侍卫拼杀在一起的刺客首领大声喊道。
刺客有十来人,虽然几位侍卫功夫不俗,却也不能将刺客全部拦住,片刻功夫便有刺客突围,向正在往外逃的冰若等人冲了过来。
手起刀落,一名仆妇被砍倒在地,紧接着便是第二名,小宫女也被他给一刀砍死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刺客的刀就到了云染面前,眼看女儿性命不保,冰若想也没想便挡在了云染身前。
“住手,这个女人杀不得。”刺客首领大声喊道,来时主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杀了宫里来的这位姑姑。
那刺客一惊便收了手立即朝抱着孩子的仆妇杀了过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仆妇竟然躲过了刺客的砍杀,往屋里跑去,刺客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大喝一声便扬起刀追了上去。
“不要……。”云染大喊一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产后虚弱的她竟然从冰若怀里挣脱开来,踉跄着脚步朝刺客扑了过去,妄图阻止他进屋。
“不要杀我的孩子……。”云染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她一心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那可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她的阿玛不要她了,可她还是自己的孩子,云染宁愿自己死,也不能让孩子受到一丝的伤害。
“找死。”刺客被云染保住腿后大喝一声,往她背上猛的砍了一刀,顿时血光四溅,血刹那间便染红了云染身上的衣衫。
“云染……。”冰若猛的涨红了眼。
“孩子……孩子……。”云染脸上满是血,身上传来的剧痛让她脑子里一阵阵眩晕,可她还是没有放手,仍旧死死的拽住刺客的腿,即便拼了命,她也不能让刺客去伤害她的孩子。
那刺客使劲踢了踢腿,想将云染踹开,可令他恼怒的是,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手上似乎有千般力气,任凭他如何也挣脱不开,这女人本就是他们这次刺杀的目标,刺客自然不会心软,恼怒之下竟举起刀猛的向她的手腕砍了下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云染早已破裂的唇中传出。
“云染,我的云染。”冰若心痛欲裂,踉跄着上前保住了昏倒在地的云染,泪如雨下。
她的女儿,虽是宫女出身,却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女儿本该成为皇子福晋,以后甚至有机会母仪天下,却阴差阳错嫁给了一个小小的骁骑参领做妾,还被那些女人记恨,下此毒手,冰若的心很疼……一时竟喘不过气来了。
“姑姑,快走。”就在此时,几名侍卫已打退了刺客,到了冰若母女身边。
为首的侍卫一把抱起浑身是血的云染,往外冲去。
“不行……还有孩子。”出了院子跑了不远,冰若一把拉住了侍卫的衣袖,颤声道:“救孩子。”
“姑姑,方才那般情形,孩子定然性命不保,若我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啊。”侍卫劝道。
“不……我要救孩子,救孩子。”冰若眼中满是疯狂,欲往回冲。
“姑姑,院子起火了。”一名侍卫失声喊道。
已经有些发狂的冰若一抬眼,便见小院子火光四起,隐隐有黑衣人闪现。
“那些刺客放了火,他们追上来了,姑姑快走。”几名侍卫有些着急了,拽着冰若便往前跑去。
“孩子……孩子……。”冰若失声痛哭起来。
女儿身受重伤,还被断了一只手,想要保命是痴人说梦,刚出生的小孙女又葬身火海,难道她冰若果真如此命苦,老天非要将她所拥有的全部夺去才甘心吗?
火借风势,小院子渐渐化为了灰烬,被淹没在了一场春雨之中。
夜里,雨渐渐停了,四周一片寂静,被夷为平地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紧接着一片石板被慢慢推开,一道身影挣扎着从石板缝中钻了出来,她浑身满是泥浆,很是狼狈,手里却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布包,见四下无人,才慢慢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里。
骁骑参领恭阿拉今日早早便回府了,他的夫人乌拉那拉氏为他生了个千金,恭阿拉乐得合不拢嘴,进了屋便抱着孩子。
“相公,把孩子给我吧,今儿个你累了一天了,回府便好好歇一歇。”乌拉那拉氏上前柔声笑道。
“夫人辛苦了,让奶娘抱着吧。”恭阿拉将孩子给了一旁的奶娘,他看着自个的妻子心中升起了一丝愧疚,这些日子他太忙,好几日不曾回家了,若不是今日府里派了人去禀告他,他还不知孩子已经出生了。
“相公……。”乌拉那拉氏被恭阿拉盯的有些脸红了。
“夫人……。”恭阿拉正欲说些什么,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慌慌张张作甚?”看着闯进来的丫鬟,恭阿拉脸色一沉。
“大人,不好了,二夫人和刚出生的小姐死了。”小丫鬟颤抖着身子泣声道。
“什么,云染和孩子死了?”恭阿拉闻言只觉得天旋地转,竟然有些站不住了,猛的一把扶住了桌子才勉强撑住了身子。
看着狂奔而出的恭阿拉,躺在床上的乌拉那拉氏脸上那一抹羞红渐渐散去,俏丽的脸上满是冷意,眼中有的只是恨。
“把孩子给我。”乌拉那拉氏突然对屋内的奶娘喝道。
“是。”奶娘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乌拉那拉氏,把孩子给了她。
“滚出去。”乌拉那拉氏喝道。
“是。”奶娘吓得不轻,慌忙出去了。
“怜儿,送孩子回来的仆妇呢?”乌拉那拉氏看着身边的贴身丫鬟,沉声道。
“在后院的密室。”怜儿恭声道。
“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怜儿,手脚干净些。”乌拉那拉氏冷笑道。
怜儿闻言浑身一颤,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了。
乌拉那拉氏轻轻掀开裹住孩子的布包,看着已沉沉睡去的孩子,乌拉那拉氏笑了,只是那笑中满是疯狂:“孩子,你千万不要让额娘失望啊,你要快快长大,长大后去帮额娘夺回额娘想要的一切,额娘可是拿亲生的孩儿换了你回来,你要争气,否则我便让你和你亲娘云染一个下场,哈哈哈……爱新觉罗永琰,我要让你的亲生女儿成为你的女人,让你们被天下人唾弃,我要让你后悔曾经这样对我,我要让你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