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塔腊氏听了嘉亲王的话,心中震惊不已,这么多年了,他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更何况是一颗棋子,她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王爷,这会才是初冬,梅花并不在此时绽放,即便妾身命人在西院摆满了梅花,芙蕖妹妹回来后也只能瞧见满院子的树枝和枯叶,依妾身看,还是给妹妹别的奖赏吧,其实……在咱们这妻妾眼里,王爷无论赏赐什么都是最珍贵的,咱们看中的是心意。”喜塔腊氏柔声笑道。
她不甘心,不甘心嘉亲王对一个女人如此好,且这一切还是她去办,传出去,自己嫡福晋的威严何在?
“心意固然重要,若能送她最喜欢的,便是锦上添花了,柳毓,这事便劳烦你了,去宫里找几个花匠来,本王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皇阿玛为了讨额娘欢心,冬日里也命人种出了棠梨花,如今这时节,想要梅花开,可比棠梨花容易的多。”嘉亲王笑道。
“是,王爷。”喜塔腊氏应了一声,脸上虽然没有变化,手却紧紧捏在了一起。
王爷难道是被芙蕖迷了心神吗?竟然这般费心,还将她和他的额娘比,简直荒谬。
喜塔腊氏突然觉得,自己师父完全不了解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打从十五岁嫁给他,如今已经过去十六个念头了,他们是同床同枕的夫妻,但他们二人的心却离得很远很远,她每进一步,他便退一步。
至始至终,她似乎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辛苦你了,柳毓。”嘉亲王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派人去宫里请花匠吧,若芙蕖她行顺利,兴许明日便该回府了,不……本王决定明日亲自去接她,你先让人打理梅花,待她回府后,本王让她先去本王的清辉阁内住着,过些日子再回西院。”嘉亲王说到此,似乎没有看到喜塔腊氏那满是惊讶的目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离去了。
清辉阁……喜塔腊氏气的牙痒痒的,这南院是王府的正院,是她和王爷的住处,她住清雅阁,王爷住清辉阁,还有几间厢房,女儿四格格住一间,给儿子绵宁留了一间,其余的便空着,这正院也从未有别的女人染指,可王爷竟然让芙蕖住进来?喜塔腊氏心中惊惧不已,虽然她上次听到了王爷和恭阿拉的交谈,知道王爷只是利用芙蕖,可……男人的心也是会变的,即便未变,对芙蕖如此好,也让她心中承受不了,她决不能看到别的女人来鸠占鹊巢。
“来人啦。”喜塔腊氏对外头喊道。
“福晋。”夙兰立即走了进来。
“夙兰,你立即派人去给本福晋找梅花,越多越好,最好把把那西院给塞满了。”喜塔腊氏满脸怒气道。
“是。”夙兰看出主子心情不好,也不敢说些什么。
“告诉管家,亲自去一趟宫里,就说咱们王府想请几个花匠来王府几日,记得,多给内务府的大总管一些好处,别小家子气,免得被人穿小鞋。”喜塔腊氏深吸一口气吩咐道。
“是。”夙兰连忙应道。
“吩咐好这些事儿后,你便回来,陪本福晋回一趟娘家。”
夙兰闻言心中满是诧异,须知自家福晋已经一年多不曾回娘家了,上次她回去便和老爷大吵一架,加之夫人早就仙逝了,府里只有几个姨娘,回去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那些人可是喂不饱的白眼狼啊。
喜塔腊氏等夙兰离开后,在自己的妆匣子内拿了一串珍珠出来,思虑片刻后放进了缝在衣袖内的袋子里,又拿了些银票这才往外走去。
吩咐奴才们备轿后,她又去向嘉亲王辞行,说要回娘家一日,这才带着夙兰和几个丫头奴才去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喜塔腊氏,嘉亲王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对身边的侍卫道:“派人跟着嫡福晋。”
“是。”侍卫应声而去。
嘉亲王并不是怀疑喜塔腊氏,而是她此去太过蹊跷,太巧合了,他不能让芙蕖受到任何伤害,他不能让喜塔腊氏因为鲁莽和嫉妒,打乱自己精心布置好的局。
而此刻,宁煦正站在尚书府大门口,看着两尊大铜狮子出神。
“主子,咱们进去吗?”景嬷嬷上前低声问道。
“去叩门吧。”宁煦轻轻颔首。
景嬷嬷应了一声,立即上前叩门,按理说这个时辰,像礼部尚书这样的大户人家,不会紧闭府门才是。
她来不及多想,立即叩响了大门。
“谁啊。”里面传来了一道喝声,片刻后,便见朱漆的大门开了一条缝儿,一个小厮探出头来见景嬷嬷一身宫装打扮,立即站直了身子,笑道:“不知您来此所为何事?”
景嬷嬷并未说话,身子往一旁挪了挪,让这小厮看得见宁煦。
“大小姐。”小厮一惊,立即打开了大门,上前跪在宁煦面前,颤声道:“奴才给大小姐请安。”
“没规矩的东西,这是侧福晋。”就在此时,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先是训斥了小厮一番,随即打了个千道:“奴才郑四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
“我额娘呢?可在府中。”宁煦可不知这郑四是何人?见这衣着像是奴才们的头儿,她也不甚在意,一开头便问乌拉那拉氏的去处,以免说错话,引起这些奴才的怀疑。
“启禀侧福晋,夫人在府中,近日夫人常常叨念侧福晋,您今日便回来了,夫人一定高兴。”郑四说到此对身边的小厮道:“去禀告夫人,侧福晋回来了。”
“是。”小厮应了一声,立即喊着跑进府去。
“阿玛呢?”宁煦看着郑四道。
“启禀侧福晋,老爷方才让几位大人请去鉴赏诗词了,老爷说了,要日落时分才归来。”郑四连忙回道,脸上带着几分谄媚。
“今日府上怎的紧闭大门,莫非出了事儿?”宁煦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来。
“启禀侧福晋,府里一切安好,是夫人请了几个道姑前来府上做法式,您也知道,这些事儿一向是忌讳的,因此才紧闭府门,免得被旁人知晓了多生事端。”郑四一边说着,一边将宁煦往正院带去。
刚刚到了正院,宁煦便见满天的纸钱飞舞着,几个道姑打扮的中年女子,手持桃木剑在那儿振振有词的念着什么,而她们身前放着一张长桌,桌上放着一个木牌,木牌前是一尊香炉,香炉内青烟弥漫。
“乌拉那拉氏这是在作甚?拜祭谁吗?还是诅咒?”宁煦一面想着一面走上前去。
乌拉那拉氏正跪在长桌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几个道姑正围着她振振有词的念叨着。
“侧福晋,夫人尚未做完法事,您请稍后。”郑四点头哈腰道。
“嗯,你退下吧。”宁煦故作冷漠道。
“是。”郑四立即退了下去,须知小姐从前便不待见自己,如今做了侧福晋,还肯和自己说上几句话,他已经受宠若惊了。
“景嬷嬷,她……我额娘这是在作甚?”宁煦看着身边的景嬷嬷,低声问道。
景嬷嬷四下瞧了瞧道:“似乎是在超渡亡魂。”
“超渡亡魂。”宁煦轻轻颔首,这超渡的不是至亲之人,便是心中有愧之人吧。
宁煦不禁有些好奇了,好奇这乌拉那拉氏超渡的是何人,便轻轻上前几步,想瞧个究竟。
“侧福晋,这可打扰不得,否则便不灵验了。”景嬷嬷一把拉住她道。
“不碍事,我可不信这些,弄的人心惶惶的。”宁煦却不管这些,在她心中,的确是不信鬼神的,加之她心中本来就恨极了乌拉那拉氏,恨不得不灵验呢。
“这……。”景嬷嬷伸出手想拉住她,可宁煦却已走了出去,她只得摇了摇头,心道,原来主子从前在府中便是随性的人。
宁煦小心翼翼走上前去,绕到了长桌的后门,探出头去看那排位上的字儿,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卫云染之灵位。”
排位上赫然写着这几个字。
宁煦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心中的火气猛的升腾上来,忍不住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吓得在场的众人浑身皆是一抖。
几个道姑猛的停了下来,原本半张半闭妆模作样的眼睛顿时的瞪得老大,一直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的乌拉那拉氏只觉得心中一颤,也睁开了眼睛。
待看清眼前的是女儿后,她悬起的心终于落到了地上,她还以为是老爷去而复返呢。
老爷平日里最见不得的便是这些厌胜之术,若不是今日老爷出府会客,她是绝不敢这样的。
“芙蕖,你吓死额娘了,你这孩子……还不快退到一边去,别惊扰了神明。”乌拉那拉氏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将宁煦拉到了一边,低声道:“你先候着一会,额娘片刻便来陪你。”
宁煦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乌拉那拉氏却仿佛没瞧见一样,拍了拍宁煦的脸道:“芙蕖,额娘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你别阻止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