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煦看着这贵妃朝服和吉服冠,只觉得像烫手的山芋一样,可她又不能不要,这可是太上皇的意思。
皇帝刚刚登基,这朝中,这宫中的一切其实还是太上皇在做主,宁煦知道,皇帝不是三岁孩童,正值中年的皇帝有满腔的抱负,可是,所有的事儿都轮不到他做主,甚至连太上皇宠爱的大臣也要压皇帝一头,这无疑让皇帝感到很难受。
若后宫册封都要由太上皇做主,皇帝大概会很难堪吧,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这事太棘手了。
但宁煦一想起昨儿个喜塔腊氏和刘佳氏的话,便觉得心中郁结难舒,他那般对她,她还需要为他着想吗?
身在内宫比王府的争夺更加可怕,那个被自己视若一切的男人又不是可托付之人,她只有得到更高的地位,才能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她不能像失去女儿一样失去儿子。
无论这贵妃之位是皇上给的还是太上皇给的,根本没有区别。
“王公公,替我谢谢皇阿玛,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芙蕖无以为报,必定不会让他失望。”宁煦伸手接过木盒子,笑道。
“那奴才提前给您道喜了。”王进保笑着打了个千,接过景嬷嬷递过来的赏赐,离开了。
“主子,这……。”景嬷嬷有些焦急的看着宁煦,欲言又止。
“嬷嬷,将这朝服和吉服冠收起来。”宁煦明白景嬷嬷的意思,但却没有多言。
“前日里,皇上命内务府送了朝服和吉服冠给主子,那明明是妃位的,而太上皇命王进保送来的却是贵妃位的,两位主子的心思不一样,您依着谁都是吃力不讨好,不能两全其美,要不奴婢去见见太上皇,只要主子不要这贵妃朝服,奴婢便求太上皇收回成命。”景嬷嬷看着宁煦有些急切的说道。
景嬷嬷在宫中多年,自然看得出这贵妃朝服和吉服冠不是新的,但仍旧华美异常,加之方才王进保话里有话,她也明白,这朝服和吉服冠是皇上的额娘令皇贵妃当初做贵妃时所穿,太上皇拿她的遗物送给主子,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
可这恩典也不是常人能够承受得起的,景嬷嬷不想主子惹麻烦上身。
“不必了,明日我便穿这贵妃朝服去大殿接皇上的圣旨吧。”宁煦一脸坚定道。
“主子,昨儿个嫡福晋与侧福晋所言疑点重重,你不能因此记恨上皇上啊,奴婢也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他从小便宅心仁厚,奴婢不相信他会害小格格,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主子您要三思,咱们找机会再查清楚可好?”景嬷嬷柔声劝道。
“昨日我彻夜未眠,想了一晚,我也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他是这样狠毒的人。”宁煦有些哽咽道。
“那主子您这般伤神,是为何?”景嬷嬷有些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宁煦摇了摇头,她总不能告诉景嬷嬷,卫云染是自己的亲额娘吧。
额娘是皇帝最爱的人,皇帝为了额娘不惜一切,那自己呢?自己却嫁给了皇帝。
孽缘啊!
如今,她甚至不想见到皇帝,她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样的心去面对他,和他相处,她很迷茫。
若有一天,皇帝知道她是额娘的女儿,她又该怎么办?到时候等待她的只怕是毁灭。
她只有拥有的更多,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贵妃之位她势在必得,既然如今能提前得到,她何必推辞?
第二日一早,尚不到五更天,宁煦便起身了,今儿个是册封后宫的大日子,一切皆不能出丝毫的差错。
皇帝册封皇后是在坤宁宫,今日会下圣旨,被册封的众人向皇帝与太上皇行大礼,因皇帝是新皇登基,只需下圣旨册封后宫便成,没有很隆重的册封仪式,但皇后会在坤宁宫内接受后宫嫔妃与公主、福晋以及正三品以上的命妇向她跪拜,行三拜九叩之礼。
既然册封仪式选在坤宁宫,便证明有人会被册封为皇后,不是喜塔腊氏又是何人呢?这一点宁煦心知肚明。
如今,皇帝身边尚在的人除了嫡福晋喜塔腊氏,便是侧福晋刘佳氏、宁煦、格格侯佳宛筝、格格王佳丹映与皇帝被册封为太子后心纳的侍妾,格格梁佳氏,总共五个人而已。
侧福晋完颜芳菲几月前仙逝了,格格沈佳子怡也在皇帝做太子不久后病故了。
种种迹象表明,喜塔腊氏会成为皇后,而刘佳绮菱和自己一样,应该是妃吧,至于侯佳宛筝她们三人,便不得而知了。
这两日见喜塔腊氏时,她都是春风得意的,眼角眉梢全是喜意,她身边的人也高兴的整日合不拢嘴,刘佳氏更是日日巴结着,不是皇后,又是什么?
至于刘佳氏,虽然不受宠爱,可毕竟资历老,又有三格格撑腰,应该会得个妃位。
“主子,您穿哪套朝服?”景嬷嬷见自家主子一直坐在妆台前发呆,心中轻轻叹息后问道。
“把太上皇赐的贵妃服拿来吧。”宁煦眼中满是坚定,似乎已下定决心了。
“主子,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可不能和皇上对着干啊,他是您的夫君,往后您还会陪伴他多年,你得一切都要依仗他,今日您虽是妃位,可以他对您的宠爱,要不了多久您便是贵妃,甚至是皇贵妃,至于太上皇,他老人家也不知还能在世掌权多久,您可不能因小失大啊,太上皇对主子好,只要主子愿意,奴婢就将这贵妃服送回去,一定不会给主子惹麻烦的。”景嬷嬷昨日也是辗转难眠,今日还不忘记劝说宁煦。
宁煦知道景嬷嬷说的有理,但她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不对劲,就是不想遂了皇帝的心愿。
“不必,就把贵妃服拿来。”宁煦沉声道。
“主子,您这是在赌气啊。”景嬷嬷叹息道。
赌气!宁煦一怔,或许吧,或许她真的在赌气,就让她任性这一回吧。
“嬷嬷若是不拿,我便唤含烟进来伺候。”宁煦看着景嬷嬷,一脸严肃道。
景嬷嬷闻言,只得去将太上皇赏赐的贵妃服拿来,伺候宁煦换上,给她梳了头,戴上了吉服冠。
“主子,主子,奴婢看见了。”就在这时,含烟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似乎有急事。
“看见什么了?”宁煦回过头问道。
看着宁煦一身贵妃服,含烟一惊,颤声道:“主子,您这是……。”
“这个一会再说,含烟,告诉主子,她们所穿的吉服是何样的?”景嬷嬷有些急切的问道。
“我一早便候着,哪知道那些主子们走得很早,奴婢只瞧见了嫡福晋的背影,天雾蒙蒙的,奴婢只瞧见是明黄色的,至于吉服冠上的饰物,奴婢便没有瞧清楚,也不知是皇贵妃还是皇后所用之物。”含烟连忙说道。
“她们一个个倒是积极,时辰未到便急急忙忙去了。”宁煦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主子,皇贵妃的朝服与皇后所差甚微,皆是明黄色的五爪金龙袍子,最大的区别便是在吉服冠上,含烟这丫头即便看清楚了,也不一定能分清楚。”景嬷嬷连忙说道。
“无妨,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去了。”宁煦轻轻颔首,站起身来。
“主子,这贵妃服饰?”含烟也有些担心,前日里内务府送来朝服时,她是伺候主子试穿的,和今日的可有一些区别。
“别多问,走吧。”景嬷嬷虽然很担心,但木已成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从毓庆宫到坤宁宫所走之路并不远,幸好景嬷嬷早就命人准备了肩舆,抬着主子前去。
虽然算不得册封大典,但毕竟是新皇册立后宫,准备的倒也喜庆。
其实,嫔妃册封是不必去坤宁宫的,宁煦等人也算是沾了喜塔腊氏的光,去坤宁宫接受册封圣旨。
此刻,坤宁宫大殿内,皇帝高坐上位,一声明黄色凤袍,带着华美吉冠的喜塔腊氏恭恭敬敬的站在殿中央,她身后站在侧福晋刘佳氏,其次是格格侯佳氏、格格王佳氏,以及格格梁佳氏。
“皇上,吉时快到了。”王粟看着一旁的西洋钟,对身边的皇帝道。
“再等等,太上皇还未到。”皇帝面无表情道。
“是。”王粟点了点头,但他明白,这册封后宫可是大事,这时辰也是祖宗定下的,更是钦天监选的好日子,可耽误不得。
“派人去看看芙蕖为何没到?”皇帝突然偏过头对身边的王粟吩咐道。
“是。”王粟闻言应了一声,正欲吩咐小太监去,却听门口的太监高声通传道:“钮祜禄侧福晋到。”
皇帝闻言,抬起头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打从大年初一登基那日起,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心里甚为想念。
宁煦压低脚步,慢慢进了殿去,皇帝脸上的笑容也在这一刻僵住了。
宁煦姗姗来迟,自然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她这一身贵妃服更是让人觉得刺眼,特别是喜塔腊氏与刘佳氏,两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