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见皇后摇摇晃晃从殿内出来,夙兰立即迎了上去。
皇后在夙兰扶着她那一刻便猛地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娘娘……。”一众奴才们顿时慌了神,立即将皇后抬了回去。
殿外那么大的响动,皇帝自然听到了,但他并未出去,皇后方才一席话让他气愤不已。
被抬回寝宫的皇后,只来得及见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一面,便与世长辞,病逝于毓庆宫中。
古老的丧钟在紫禁城内敲响,皇后薨。
紫禁城的丧钟已经二十余年未敲响了,沉重的轰鸣声仿佛响彻在所有人心中一般。
“出了何事?”养心殿内,太上皇正躺在雕花木椅上闭目养神,却被这钟声惊醒了,他立即睁开了眼睛。
“启禀太上皇,是丧钟响了。”王进保恭声道。
“快去看看皇上如何了?”太上皇的心猛的提起来了,对王进保吼道。
“回太上皇的话,皇上好好在殿内批阅奏折呢,奴才听了这钟声敲响的次数,是皇后薨了。”王进保连忙禀道。
“真是晦气,朕还好好的,她年纪轻轻便死了,这不是在告诉世人,朕活得太久了吗?”太上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随着他年纪慢慢曾大,他十分忌讳听到小辈们的死讯,特别是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听着这丧钟响起,太上皇觉得……自己离那一日也不远了,这是他无法接受了,他恨不得自己真能万寿无疆。
“太上皇的身子康健着呢。”王进保进出了一身冷汗,半晌才憋出了一句顺畅话来。
这太上皇是越来越难伺候了,王进保也觉得十分头疼。
“去告诉皇帝,朕还没死呢,皇后的国丧不必办的太过隆重。”太上皇沉声道。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王进保应了一声,立即去传旨了。
按祖制,皇后薨,乃是国丧,皇帝应缀朝五日,服缟素,日祭三次,大臣命妇服布素,朝夕临哭三日。
百日内皇帝要躬亲致祭,军民摘冠缨,命妇去装饰等。
然而,皇帝还来不及吩咐,便接到了太上皇的口谕。
“传太上皇口谕,皇后薨,朕心甚痛,皇帝亦悲痛万分,所有应行典礼原当照例举行,然皇帝初登基,国事一日不可荒废,且皇帝侍奉朕躬,未免皇帝劳累,国丧应从简办,臣民等亦皆礼统于尊。”
听着王进保传来的口谕,皇帝看着皇后已经冰冷的身子,只觉得心灰意冷,他的皇阿玛竟然连他给皇后办丧事也要管。
可身为儿子的他又不能忤逆太上皇的意思,只好忍痛下了圣旨:“传朕旨意,皇后册立甫及一年,母仪未久。且昕夕承欢,取诸吉祥,国丧从简办理。”
于是原本应该隆重的国丧,变得十分简单,皇帝仅仅辍朝五日,素服七日。
官民们也只是素服七日不摘缨,不蓄发。
在皇帝辍朝期内,各衙门章疏及引见官员等活动照常进行,只是王大臣穿常服不持朝珠而已。
此外,诸多规矩也从简了。
五月初太上皇亲赐谥曰孝淑皇后。
皇后之丧本属国丧,但因太上皇不太喜爱自己这个儿媳,孝淑皇后丧仪的规格大大的降低,是清朝皇后当中规格最低的一位。
就在先皇后被太上皇赐谥为孝淑皇后的第二日,宁煦等人便被太上皇宣到了养心殿。
“王进保,去瞧瞧皇帝怎么还未到?”太上皇对身边的王进保吩咐道。
“是,太上皇。”王进保立即应声而去。
“皇阿玛,皇上他整日忙着处理朝政,连用膳也甚少顾忌得上,还请皇阿玛恕罪。”宁煦站起身看着太上皇,轻轻福身道。
“贵妃说的是,皇帝的确很用心,把江山社稷交给他,朕放心。”太上皇闻言脸上满是喜意。
一年多来,皇帝的表现让他这个做阿玛的十分满意,如今见自己的儿媳也这般懂事,他自然更满意。
众人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皇帝终于到了。
“儿臣来迟,请皇阿玛赐罪。”皇帝上前看着太上皇,一脸歉意道。
“不碍事,朝政要紧,皇帝近日都消瘦了,坐吧。”太上皇看着皇帝笑道。
“是,谢皇阿玛。”皇帝轻轻颔首,在太上皇身边坐下了。
席间,皇帝一直亲手伺候太上皇用膳,父子二人有说有笑,宁煦也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至于别的嫔妃,一个个都不敢插嘴。
皇后死了三月有余了,宫中诸多事儿都是贵妃在打理,诚妃没了靠山,从前又和贵妃对着干,如今只盼着能够保全自己,而向来大胆的莹嫔也从不敢在太上皇面前放肆,她知道轻重,至于别的几位,那就更不敢出气了。
用了午膳,太上皇并未让众人离去,他派人上了茶水,与皇帝闲聊了一会,才道:“皇帝,你还年轻,后宫不能没有皇后打理,朕思量着,你该再立一位皇后了。”
皇帝闻言,十分震惊的看着太上皇,半晌才道:“皇阿玛,孝淑皇后是朕的糟糠之妻,她刚刚薨逝三月,儿臣若是此时另立新后,岂不是无情无义。”
太上皇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朕是说,后宫不能一日无主,这立皇后的事儿……自然也耽误不得,朕瞧着贵妃不错,不如就让贵妃继位中宫吧。”
“皇阿玛。”皇帝闻言脸色微变,他还未完全接受皇后已经身亡的事实,虽然他不爱他,但她是他的糟糠之妻,他们一起走过了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他无法接受太上皇的旨意,立即就立一位新皇后,即便这位是自己曾经百般宠爱的人。
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三个月来,他没有召幸任何一位嫔妃,包括贵妃。
“咳咳……。”太上皇见皇帝似乎不愿,立即轻咳了两声。
贵妃本就是他早几年就看中的儿媳人选,否则也不会让景嬷嬷过去伺候着,指点着贵妃,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让自己选择的人做皇后,太上皇岂会善罢甘休,随即笑道:“贵妃在宫中德高望重,也只有她能成为新皇后,皇帝便听从朕的吩咐,让贵妃继位中宫……先封为皇贵妃,慑六宫事宜。”
“皇贵妃”三个字让原本心中不满的皇帝稍稍舒服了一些,他也不能忤逆太上皇,便点了点头:“是,便让贵妃继位中宫,先封为皇贵妃,慑六宫事宜。”
宁煦万万没有料到,这两位竟然说着说着便决定了自己未来的命运,顿时愣住了。
做皇后……她从来没有想过,可如今,这一切离自己却是这样的近。
可皇后是容易做的吗?高处不胜寒啊,越高的位置,越身不由己。
“娘娘,快谢恩啊。”莹嫔见宁煦似乎呆住了,立即推了推她。
“谢皇阿玛恩典,谢皇上恩典。”宁煦终于回过神来,向二人谢恩。
“皇贵妃,你先掌管六宫之事,待皇后三年丧期一满,便正式册封你为皇后。”太上皇看着宁煦笑道。
“是,儿臣谢皇阿玛。”宁煦看着太上皇,轻轻颔首。
“时辰不早了,朕也累了,你们都散了吧。”太上皇今儿个可算是心满意足了,终于让自己看中的人做了儿媳,这对整日无所事事的他来说,是十分了不得了。
出了养心殿,皇帝便告诉众嫔妃,他有要事处理,离开了。
“恭喜皇贵妃娘娘,贺喜皇贵妃娘娘。”皇帝刚刚离去,以诚妃为首的众人立即向宁煦问安。
“各位姐妹不必多礼,免礼吧。”宁煦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道。
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恍然间,宁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自己似乎得到了无尽的权势和名利,可她仿佛要失去她心底最宝贵的东西了。
十月十七日,皇帝下旨,行皇贵妃晋封礼。
自此,宁煦便真正成了皇贵妃,摄六宫事宜,虽还不是皇后,但地位与皇后一般无二。
但令她无比难过的是,皇帝打从皇后逝世,一直到今日册封自己为皇贵妃,整整过去八个月了,从未到她的寝殿,即便二人相遇,皇帝也是很冷淡很冷淡,仿佛完全未将她放在心上。
十一月,内廷选秀,皇帝亲自挑选了其中最为出色的两位,当日便下旨赐封委署库长时泰之女董佳氏为淳贵人,又赐封佟佳氏为玉贵人。
连得了两位贵人不久,第二年,也就是嘉庆三年三月初,皇帝又下旨,晋封春常在王佳氏为春贵人;赐封秀女刘佳氏为信贵人,安答应晋为安常在。
嫔妃一多,后宫自此免得热闹起来,身为皇贵妃的宁煦却郁郁寡欢。
皇帝虽然勤于朝政,甚少去后宫,但是这一年多来,皇帝也会临幸一些嫔妃,确切的说,除了皇贵妃,皇帝几乎每个人都临幸了,包括从前没有丝毫恩宠的诚妃刘佳氏。
此刻的宁煦再也不是从前的宁煦了,虽然心中难过,但她不会再躲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了。
因为从前,会有一个人怜惜她,舍不得她伤心难过,而如今,那个人只会怜惜别的女人。
难道得到权力和地位的代价便是失去爱情吗?
若真是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只可惜这一切都回不到过去,即使她不愿接受,即使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来得太让人费解,但她除了接受,没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