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病了?皇帝有些吃惊的看着宁煦,心道,朕怎不知此事?但此刻他没有多问,而是附和着宁煦道:“是啊,皇阿玛,皇贵妃说的没错,和珅病了,儿臣知道皇阿玛想见他,已派人去传旨了,只是他病的起不了身,儿臣也没有法子。”
太上皇闻言,又猛的咳嗽起来,皇帝立即上前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宁煦见地上洒了药,便知方才的汤药太上皇并未喝下去,又命奴才去吩咐太医熬了过来。
待她与皇帝二人哄了太上皇喝药,又看着他入睡后,已是深夜了。
从养心殿出来,皇帝和宁煦都未坐肩舆,二人仿佛很有默契一般,并肩往前走去。
“今日辛苦爱妃了,夜里风大,别吹凉了。”皇帝将身上的大氅披到宁煦身上,柔声说道。
“臣妾不冷,皇上的身子要紧。”宁煦欲推辞,奈何皇帝已将大氅领子上的带子给系上了。
“皇阿玛一直很喜欢爱妃,也很信任你,甚至超过了对朕的信任。”皇帝轻声说道。
“太上皇是皇帝,您也是皇帝,您们的话,朝臣和百姓都要遵从,可一山不容二虎,即使是亲父子,也会互相防备的,太上皇不是不信任您,他只是身在其位,不知不觉便会防备着您,其实太上皇最相信,最宠爱的便是您,否则也不会将皇位传给您,而他对臣妾好,完全是因为他爱屋及乌罢了,皇上您才是他心中最疼的人。”宁煦知道皇帝这一年来越来越多疑,随即柔声劝道。
皇帝停下脚步,一脸复杂的看着宁煦,久久未语。
“皇上为何这般看着臣妾?”宁煦被皇帝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随即低声问道。
“在这宫中,最懂朕的人,还是你。”皇帝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宁煦闻言看着皇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的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和痛苦。
她是最懂他的人,很多时候,她分明能感觉到皇帝对自己还有情谊,可他偏偏离自己很远,仿佛将自己当做洪水猛兽一样。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也无法开口问,这些事儿长期埋在她心底,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幸亏她如今还算坚强,还能撑过去,可她还是想弄个明白。
“皇上,这一年多来,皇上从不搭理臣妾,臣妾斗胆问皇上一句,这是为何?”宁煦看着皇帝,低声问道。
皇帝闻言,微微一怔,走了好一会才柔声道:“不是朕不搭理你,而是……而是……有的事儿,此事朕不便于你说。”
宁煦无比诧异的看着皇帝,心中很是震惊,到底是什么样的缘由,皇帝竟然也难以开口呢?
她不认为自己再不经意间曾惹恼了皇帝啊。
“爱妃,皇阿玛的情形,你也瞧见了,太医说了,皇阿玛撑不了多久了,在这段日子里,朕希望你常常去看望他,陪他老人家说说话,还有……朕已下旨不许和珅入养心殿看望皇阿玛,但和珅在朝中积威已久,宫中奴才们也大多害怕他,特别是他常常去养心殿,朕怕那些奴才们被他一吓唬,便放他进去了,朕实话告诉你,待皇阿玛百年之后,朕第一个收拾和珅,他早已有所察觉,必定要向皇阿玛求保命的圣旨,你要好好盯着养心殿,万万莫要让他混进去了。”皇帝看着宁煦,一脸凝重道。
“是,臣妾知道了。”宁煦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到了永和宫外头,守在宫门口的奴才门掌了灯迎了过来。
“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皇帝看着宁煦笑道。
“是,臣妾恭送皇上。”宁煦轻轻颔首,便带着身边的奴才进去了。
皇帝一直目送她进入永和宫,这才转身离去。
王粟一直跟在皇帝身边,见皇帝不时回头望着身后的宫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打从孝淑皇后仙逝,至今已经快两年了,皇上对皇贵妃可谓冷淡无比,但只有跟在皇帝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的王粟才知道,皇帝心中是无比复杂的,他从未忘记皇贵妃,正因为对皇贵妃的冷落,皇帝才拼命从别的地方去弥补,只要是贡品,从来都先送去给皇贵妃挑选,宫中谁敢违抗皇贵妃的旨意,也是严惩不贷。
王粟也不明白,皇帝明明很喜爱皇贵妃,为何要故意冷落她呢?
“王粟。”皇帝突然看着身边的王粟。
“奴才在。”王粟立即颔首。
“再多派一些奴才去养心殿外守着,还是让安禄管着他们,一切听从皇贵妃安排,决不能让和珅进入养心殿见到太上皇。”皇帝沉声道。
“是,奴才遵旨。”王粟连忙应道,当夜便去安排了。
第二日,宁煦便免了后宫嫔妃的晨昏定省,日日早早去太上皇的养心殿守着,陪太上皇说说话,伺候他用膳,喝药,日子一日日过去,一转眼便到了年关,而太上皇的病情没有丝毫的起色,他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的,每日里昏睡的时辰远远多过清醒的时辰。
因太上皇病重,今年的除夕家宴被皇帝下旨取消了,皇帝与宁煦一道陪着太上皇,一整夜都未合眼。
到了第二日天亮,宁煦便劝皇帝回去歇着,自己去了偏殿软榻上歇息了一会。
“主子,胡公公想要见皇上。”就在宁煦刚刚沉沉睡去时,含烟突然叫醒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
“胡公公。”宁煦闻言坐起身来,看着含烟道:“胡公公一个人吗?”
“不是,还带着一个太监。”含烟低声禀道。
宁煦其实就是一问,既然大师父要见皇上,她是会应允的,她知道皇帝对大师父向来是另眼相待的,可她没料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还多了一个人出来。
“请他进来见见本宫。”宁煦思虑片刻后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含烟点了点头,不一会就将胡世杰领了进来。
“奴才给皇贵妃请安。”胡世杰打了个千。
“快起来。”宁煦立即扶起他,示意含烟退出去。
“大师父要见皇阿玛?”宁煦看着胡世杰低声问道。
“是,奴才想见见皇上,奴才问了太医,皇上撑不了几日了,奴才想最后送皇上一程。”胡世杰点了点头道。
“听含烟说,大师父还带了一个人,不知是何人?若是和珅,我是断然不会放进去的。”宁煦不想因为这事和胡世杰有嫌隙,因此便开门见山说道。
“娘娘放心,他绝不是和珅,他与和珅没有半点干系,奴才带他去见太上皇,不会对皇上和娘娘不利的。”胡世杰连忙说道。
宁煦闻言,看着胡世杰,片刻后点了点头道:“我相信大师父,大师父将人带进去吧。”
对于胡世杰,宁煦从来都是极为信任的,若拼尽一切守护自己的大师父都不值得信任,这世上她又能去信任谁?
“多谢娘娘。”胡世杰闻言大喜,随即道:“奴才这就带他进去,两刻钟之内一定出来,以免生了变故,给娘娘添麻烦。”
“大师父快去吧。”宁煦柔声道。
胡世杰闻言点了点头,立即出去将他带来之人引进了养心殿。
宁煦自是远远的看了那人的背影,只是确定不是和珅,至于是何人,她倒是不得而知。
就在胡世杰带人进去约莫半刻钟之后,宁煦正在打盹,含烟突然又跑进来,花容失色道:“主子,和珅大人来了。”
“一个多月了,本宫还以为他不来了,看来还是坐不住了。”宁煦闻言冷笑一声,带着含烟出去了。
屋外,和珅正在呵斥守卫。
“安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又敢拦着老夫,你不怕老夫禀明皇上,再赐你五十个板子吗?”和珅看着安禄,厉声喝道。
“奴才不敢拦着大人,奴才只是奉命守在此处,皇上有旨,除了皇贵妃娘娘,谁也不得入内。”安禄面不改色道。
“好你个安禄,待老夫见了太上皇,必定要连你阿玛一块处置了,看你如何嚣张。”和珅气的浑身发抖,这么多年了,他在宫中还是头一次这样吃瘪。
“堂堂朝中正二品的武将,岂是你和大人说处置便能处置的,和大人好大的威风。”宁煦上前冷笑道。
“奴才和珅给皇贵妃请安。”和珅立即躬身行礼,他也是得知皇帝昨儿个守了太上皇一夜,必定劳累了,今儿个又是大年初一,守卫的人不多,毕竟过年了,侍卫们也是要轮班休息的,这才入宫了,没想到养心殿依然守卫森严,这皇贵妃竟然还守在这儿,真是让他气愤。
“和大人,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养心殿打扰太上皇,和大人这是要抗旨不尊吗?”宁煦也懒得和他啰嗦了。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求见太上皇,还望皇贵妃娘娘通禀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是和珅,此时此刻,也只能求人。
“太上皇睡了,本宫也不敢禀报,和大人改日再来吧。”宁煦一口回绝道。
和珅闻言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有人从养心殿走了出来,顿时惊呼道:“永瑄王爷,您……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