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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侯两口子正在各自打着心中的算盘,噼里啪啦声音震天响。
闻言,那声音一下子就停了。
忠勇侯把算盘放下,不高兴地说道:“有什么要紧的公务非要现在处理,就不能等着来年再处理?”
说完还瞪了儿子一眼,威胁意味十足。
楚景昀这话,骗骗他娘忠勇侯夫人也就算了,想骗忠勇侯这个老子爹,门儿都没有。
楚景昀回来后之所以住在别院,而不住在侯府,是因为他受伤后需要药浴,怕忠勇侯夫人发现,这才没敢在家里面住。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公务要处理,忠勇侯可太清楚了,大过年的还往外面跑,像什么样子,太不像话了。
忠勇侯在心里面将不像话的儿子揍了一顿。
对于楚景昀住在别院而不住家里面这件事情,忠勇侯夫人本就意见大的很。
儿子一年到头驻守在边关,如今好不容易回家来了,却跑到外面去住,当娘的没意见才怪呢。
况且今天还是大年夜。
做儿子的不说好好在家陪陪爹娘老子,大晚上的还要往外跑,这像话吗?
肯定不像话啊。
但是忠勇侯夫人一点儿都不生气,她还站在儿子这一边说落自家男人。
“你懂什么,儿子现在还年轻,正是拼搏奋斗的年纪,公务繁忙一些不是很正常吗?”
忠勇侯没想到媳妇竟然会帮着儿子说话,他惊讶得瞪大一双铜铃眼,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家媳妇,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那样子,说不出的傻愣。
忠勇侯夫人看的嫌弃不已,伸手往他脑门上面戳了一下。
“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你以为儿子跟你一样啊,一天到晚的屁事不干,就知道听曲逗鸟忆往昔,逢人就吹嘘老子当年如何如何骁勇……啧啧。”
忠勇侯夫人直咂嘴。
“再骁勇,那也都是历史过往了,没听过一句话吗,好汉不提当年勇,晓不晓得啊?”
忠勇侯:“……”
他晓得!
可问题是:儿子大过年的往外跑,你这个当娘的竟然都不生气?!
忠勇侯抬起大手掌用力抹了把脸,太不真实了,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然后更不真实的一幕又发生了!
就见忠勇侯夫人叫住儿子,满脸堆笑地说道:“公务要处理,但是身体也不能亏待了,儿子啊,你先等一下哦,我让人给你准备些点心,你带过去吃。”
一边说,一边就忙着让下人赶紧准备点心。
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在家里面囤上些小零嘴儿。
忠勇侯府也不例外。
而且忠勇侯府还有一个从京都那边跟过来的厨娘。
因为忠勇侯夫人是京都人士。
她娘疼她,担心闺女吃不惯江州这边的菜,所以离京的时候,老人家就特意找了一个会做京都菜的厨娘,让跟着闺女一块儿来江州城。
那厨娘以前还是个御厨,厨艺好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御厨出身的厨娘,会做的点心,没有一百道,也有九十九道。
像过年这样的大节日,厨娘更是提前两个月就开始准备上了,所以忠勇侯府准备的年货点心特别多,肉脯花糕炒货酥饼,应有尽有。
然而忠勇侯夫人挑出来给儿子的,却是糕点之类的甜口点心,而且那些点心无一例外,都造型精致,个头小巧。
忠勇侯瞅瞅那些精致的小点心,再看看自家那个身形高大的大儿子,狐疑道:“这些点心,都是你们女人家喜欢吃的,咱儿子又不喜欢吃……”
话还没说完就“哎哟”了一声。
媳妇的手又掐住了他的大腿肉!
这已经是他今天晚上第三次挨掐了,前两次好歹还能有个理由,这一次挨掐,简直莫名其妙!
忠勇侯敢怒不敢言,只能气呼呼地瞪着自家媳妇,媳妇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顾着将食盒往儿子手里面塞,还十分和蔼可亲的对儿子说如果太忙的话,明天不用那么早起床,可以多睡一会儿,中午赶回吃饭就行了。
眼里心里是儿子,就根本看不见他这个人。
忠勇侯鼓着腮帮子,委屈多的可以装满一箩筐。
可惜,他再委屈,忠勇侯夫人这会儿也顾不上他。
她虽然不知道楚景昀有家不住却住别院的真正原因,但是有一点她却还是知道的。
年节这几天,连皇帝都要封玺,停下手头上的所有公务,给自己放个年假,一切公务都要等到年后再处理。
她儿子就是一个驻守边关的将领,还能忙得过皇帝去?
况且边关那边近来又稳定的很,没听说有什么变故,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必须要处理的公务?
所以,处理公务是借口,跑出去见见心爱的姑娘才是真。
感情就是这个样子,尤其是这个年龄段的感情,要么平静的像一潭死水,要么轰轰烈烈掀起一场山呼海啸。
作为过来人,忠勇侯夫人也走过这样一段路,所以她特别能理解年轻人之间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是什么滋味。
而身为一个做梦都盼着能晋升为婆婆的老母亲,她是绝对不会做阻碍儿子相思的绊脚石的。
相反,她是儿子身后的一大助力。
“行啦,快去吧,别让人……咳,也别忙的太晚。”
险些说漏嘴,还好及时刹住车了,忠勇侯夫人紧张的手心冒汗,直到目送儿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这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下一瞬,她的嘴角就不受控制地往上扬起扬起再扬起,最终笑得像个开了口的豆荚。
她抓了把瓜子,在火盆边坐下,一边“咯嘣咯嘣”磕着瓜子,一边在心中盘算儿子喜欢的到底是哪家的千金,来年的聚会要赶紧办起来,她想早点看看儿子喜欢的姑娘长什么样……
对于老母亲的心思,早在忠勇侯夫人拿出那些点心的那一刻,楚景昀就猜出来了。
他之所以没有及时澄清误会,一是觉得这个误会既然能让母亲高兴,那就没有澄清的必要。
再者……
楚景昀垂下眼眸,视线落在手中的食盒上面。
食盒里面装着的,大多都是京都那边的点心,江州城这边倒是也有得卖,可到底不如京都本地的厨子做的地道。
更何况,他家里面的那个厨娘,不但是地地道道的京都厨子,烧得一手地地道道的京都菜,而且还是从是从皇宫里面退下来的御厨。
身为百家大世家,秦家门庭高贵,听说府里面的厨子,都是皇帝御赐的御厨。
而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的那位秦家贵女,从小到大吃的,自然也都是御厨做得菜。
如今那位贵女离开京都,离开朝夕相处的家人,孤身漂泊在外面,想必会十分这些家里面才能吃到的味道。
心中这样想,楚景昀就更加不会着急澄清误会了。
他拎着那个装满了他家老母亲殷切期望的食盒,信步走在街道上面。
眼下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点,街道上面又重新热闹起来。
大人们站在门口,和左右邻居互道新年好,然后回顾一下过去的一年,再展望一下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
小孩子们是最高兴的,他们都换上了新衣服,还特意在身上挂了一个小布袋子,然后和小伙伴们手牵着手,挨家挨户的去邻居家拜年。
每从一家出来,他们身上小布袋子的重量就会加重一分。
直到出门时空荡荡的小布袋子变得鼓鼓囊囊,再也装不下任何一块点心,他们才会欢欢喜喜地回家去。
这是本地人这边的过年习俗。
秦九娘上一世在江州这边生活了三年,但那个时候,她的所有时间,不是用在如何努力为沈崇德打拼出一份江山上面,就是用在如何让沈崇德更离不开自己上面,再不就是惆怅沈崇德今天没有昨天看自己的次数多……
总而言之,上一世,她在江州的那三年,所有时间都被沈崇德占据了。
像今天这样捂着手炉,站在门口,靠着门槛,看人群在街头嬉笑的情形,从来没有过。
这是第一次。
也是她重生回来后过的第一个年。
……可惜,第一个年没能跟家里人一起过。
秦九娘将手炉往上举了举,贴在脸颊上面,一边感受着手炉带来的丝丝暖意,一边眯起眼眸,望去京都方向
重生回来后的第一个年,没能和至亲之人在一起过个团圆年,确实很遗憾。
不过没关系。
一年,再给她一年的时间。
一年后的今后,她肯定还能再像以前那样,收到来自祖父和父亲给的压岁红包。
说到红包,秦九娘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的系统客服,说话一直都是奶声奶气的,应该还是个孩子吧?
小孩子过年都应该有红包收的。
想到这,秦九娘叫出系统客服,问道:“小福宝,你们那边的通行货币是什么啊?”
稚嫩的童音很快就在秦九娘的脑海中响起,系统客服不但答反问道:“宿主是要给小福宝准备红包吗?嘻嘻,小福宝这边已经过完年啦。”
秦九娘有些遗憾:“那,你把你那边过年的时间标注一下,到时候,我也好给你准备个压岁红包。”
“好的哦宿主。”
下一瞬,秦九娘的脑海里面就多了一个日期。
她看了一下,诧异道:“这个日期……好像就是我任务到期的时间吧?”
系统给她定下的任务时间期限是一年。
“对呀,所以宿主,请您一定要努力完成任务呀,宿主顺利完成任务,就是小福宝最想收到的新年红包呢。”
秦九娘:“……”
她的客服可真是敬业呢。
过年都不忘记提醒她要努力工作。
秦九娘微微阖上眼,迎着夜风,做了一个深呼吸。
空气中还弥漫着烟花燃放后的气味,闻起来有股子令人心安的味道,耳边不断飘来新年好的祝福声,还有孩童的哭叫声。
……大过年的,哭什么呀?
秦九娘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朝哭声处望去。
就见不远处,一个孩童跌坐在地上,正抱着一个中年男子的腿,一边扯开嗓子嗷嗷哭,一边喊道:“你把我撞倒了,你还踩烂了我的花灯,你得赔我的花灯!”
那孩子的旁边的确有一个被踩烂了的花灯。
一个花灯也要不了多少钱,如今又是大过年的,一般大人都不会跟个孩子计较。
但是秦九娘忽略了一件事情,今天过年。
大过年的就被人抱住腿要赔偿,这个兆头不好。
中年男子自然不肯掏这个钱。
可他不掏钱赔,孩子就不撒手,四周围着的也都是些孩子,都不晓得这个规矩,任凭中年男子怎么解释,嘴巴都说干了,就是没一个孩子肯听他的解释。
双方僵持不下,有几个稍微大一些的孩子,还挥舞着小拳头要揍人。
这场意外就发生在自己家门口,秦九娘没办法不管,她摸出一个银角子捏手里,朝那群孩子走过去。
“好啦小弟弟,别哭啦,姐姐给你个压岁红包,你自己再去买个新的花灯好不好。”
一个银角子,都够买好几个花灯的了。
那孩子果然立马就不哭了,拿着钱,欢欢喜喜的跑开了去。
中年男子摸了把头上急出来的汗水,转身向秦九娘道谢:“唉,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多谢小娘子解围……咦!”
中年男子忽然顿住,他瞪大眼睛望着秦九娘,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紧接着就惊喜地叫了一声“夫人”,然后激动地说道:“夫人,小的可算找到您了!”
这下轮到秦九娘诧异了,她审视地望向对方。
视线落在中年男子那张国字形脸上,秦九娘的眼神瞬间冷冽起来。
她冷声道:“你来做什么?还有,我不是你们的夫人了,以后不许再这样叫我。”
中年男子姓张,人称张管事,是沈崇德身边的人。
秦九娘之所以没有第一时认出他,一是因为晚上光线昏暗,没仔细看,再者就是她重生回来后,没跟这位张管事有过接触,就离开了沈家,所以印象不深。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张管事后面说的那句话:可算找到她了……为什么要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