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这地方在外来人看来用乌烟瘴气四个字形容最合适不过,但它毕竟连接着缅甸、老挝、泰-国这三个城市,生活水平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老板娘见叶一诺有心想唠嗑,倒也没有避讳的意思,直接从店里拿出了两个木制的椅子放在门前,一边贪婪嗅着罂粟球经过特殊处理后散发出来的诱人香味,一边指着两条街道上走来走去的女人道:
“这些女人,靠这玩意活着,你想跟她们上床的话,十袋就够了。”
“多少钱一袋?”
叶一诺看了一眼。
“一美金一袋。”
老板娘掏出一颗,递给叶一诺。
后者犹豫了一下,放在鼻前闻了闻。
一股冰凉直冲大脑,神清气爽。
寻常的罂粟球并不会具备这么强烈的刺激性。
“不过啊,你要是想进货,我劝你别想着拿打玩意儿的主意了,要是换做十几年前,这东西或许还有点市场。”老板娘不屑摇头,说道,“小伙子,看你也是外地来的,听我一句劝,能做粉儿呢,就别做冰,能做冰呢,就别做药丸,懂我的意思不?”
叶一诺笑道:“我以为你会劝我从哪来回哪儿去。”
老板娘那张香肠嘴咧开笑了笑,反问道:“回去?为什么要回去?这里多自在,你想玩女人,街头随便拉一个走就是了,你想没烦恼,想嗨起来,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块罂粟地,不比外头好多了?”
叶一诺故作好奇问道:“这里才到金三角外围,就这么乱了?没有警察管?”
老板娘摆了摆手,说道:“警察?警察算个卵?虽然前几年打击很严,但那都是对于那些深处的军阀而言,我们这些普通人,想怎么过怎么过,不会有人管的。”
叶一诺似懂非懂道:“……靠山?”
老板娘那张黝黑的脸扭了过来,直视着叶一诺,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警察要是到了这地方,是会被剥皮的?”
叶一诺打了个寒噤:“剥皮?”
老板娘把罂粟球小心翼翼装回了袋子里,轻声说:“所以,你要是想在这里混的不错,你身上要有钱,钱就是最好的靠山。”
说完,她站起身子,朝着街道对面靠坐在一起的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招了招手,并轻呼了一声“过来”。
一个姿色还算不错,大概有二十三岁左右的女孩赶在其他人前面小跑了过来。
她身躯瘦弱,除了眼窝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之外,脸庞的其他地方都涂满了劣质的化妆品,眼神麻木又疲惫的看了叶一诺一眼,还算做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板娘伸手把她推到叶一诺身前,笑嘻嘻说:“跟你说了这么多,照顾一下生意吧?不贵,你给她十美金,给我两美金。”
叶一诺脚步一扭,轻轻躲开了这道瘦弱身躯,无奈道:“两美金可以给你,十美金,不行。”
老板娘双手叉腰扭了扭,笑问道:“怎么?不满意这样的?我可以给你找一些更好的,价钱就更贵了,比两美金要贵得多。”
叶一诺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五美金的票子扔给了老板娘,丢下一句话就走回了房间。
“我今晚要休息,别来打扰我。”
老板娘接住美金,放在灯光底下看了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两个1美元的硬币,随手扔给了刚才跑过来的那个女人。
回到房间,叶一诺揉了揉眉心,发现拔冲僧人和猴子都已经睡去,就没有出声打扰他们,自己躺在床上,盯着发黄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从进入老挝的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接下来的路很难平坦的走下去,且不说张子轮的易容仍然没有避免行踪泄露和被盯上的结果,那些频频因自己的身份而发生的事件如果联系起来,很难用“巧合”两个字一概而论。
从丰沙里的坎尖之死,到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再到和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桂凤之死,再到古曼童里藏着的六颗钻石。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假如真的有人在背后控制的话……
叶一诺不敢想。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叫猜买,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要把古曼童偷过来,然后藏在装着桂凤尸体的行李箱里?
他是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的?
或者说,他本就和那群年轻道士是同伙?
但柏头的调查显示,这家伙是土生土长的万象人。
蛇吻尸为什么要培养这么一颗棋子?
甚至都没有发挥到他应该发挥的作用?
叶一诺深吸了一口气,将脑子里打了死结的思维一点一点分开,试图让它们成为一条条独立的分支,但神经处骤然传来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他不自觉发出了一声吃痛闷哼。
这种找不到根源的痛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似乎只要试图全神贯注思考,刺痛感便会随之而来。
上一次参与颜刚死刑,与邢无生对峙时,这种突如其来的痛苦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叶一诺叹了口气,松开了皱起的眉头。
第二天,拔冲僧人叫醒了几人,叶一诺本想找点道具重新易容一下,但附近的商店大多都只卖一些快要过期了食物、饮料之类的日用品,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随意搞了一块黑色的头巾遮住了鼻子以下的部分,勉强算做遮挡。
三人在附近吃了点掺了罂粟花的早饭后,往芒新市深处行进。
他告诉叶一诺,金三角里面的势力错综复杂,外围和深处的军阀各自占有一席之地,互不干扰,想从他们那里得到好处,或者说搭上线,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熟人走路子,若是跟个愣头青似的到处乱闯,丢掉钱财事小,丢掉性命可就事大了。
并不是所有的军阀都喜欢跟外地人做生意的。
全世界到处都是想尽办法在金三角进货的商人,他们不缺钱,唯独缺渠道,一旦有人跟军阀搭上线,供应链就自然而然形成了,接下来要处理的麻烦反而更大,压根不是一言一语就能讲清楚的了。
虽说叶一诺这趟进来并不是为了进什么劳什子货,但拔冲僧人还是告诉他不能太过急躁,如果他要找的人只是在外围军阀的手里的话,那他们完全可以不顾身份的大闹一场,至少可以省下很多麻烦,可如果是在金三角深处的话,且不说那些盘踞在本地的军阀到底有多大的势力,要是真干起来,同气连枝算不上,搞不好就会惊动其他的军阀,腹背受敌的感觉肯定不是那么好受的。
芒新市作为金三角的外围城市,除了主要的街道上还算做热闹外,其他地方就显得有些不堪入目了,四周到处都是随处可见的破旧砖瓦房,连脚下的路都是黄泥路,被牛粪、污渍,枯了的罂粟壳所占满。
直到叶一诺驾车拐入一片被篱笆围着的铁皮房时,这种糟糕的路面才有所改善。
拔冲僧人在后座道:“下车吧,这里是一个制毒的小窝点,不能开车进去,不过要把车门锁好,看见门口站着的几个家伙没有——”
叶一诺和猴子抬头望去。
几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这辆车,脸上带着明显的冷漠和贪婪。
“看来我们被当成外来的商人了。”
拔冲僧人推开车门提醒道,“在这里,商人是最好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