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少城长吁了一口气,用手轻轻点着她的鼻尖,满脸无奈的笑道:“果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般消遣我,可是有趣得很?”
“人家不敢了还不行?”花蕊娘单手托腮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抹忧色:“北地与蛮夷国接壤,如今的边关虽然还算平和,可我听说,每逢秋冬,仍有蛮族入我国境打草谷。你若是中了武举去到北地军中,却也是险路一条。”
打草谷,乃是对北方的蛮族进入大晋烧杀抢掠的称呼,本朝开国以来迅速平定四方,唯此忧患屡屡不能根除。花蕊娘父亲生前曾有一名好友在军中任过通令官,从他口中听说过不少边关之事,所以花蕊娘此时听到宗少城重提他的打算,便不禁忧虑重重。
“保家卫国,当为男儿正业,文治武功方能兴国,如今天下习文成风,若是人人都只做纸上文章,那谁人来保我大晋河山?”宗少城不由自主的端坐了身姿,浑身散发出一股傲然之色。
花蕊娘禁不住肃目相对,本朝开国皇帝以武力一统天下,是以稳定社稷之后,便打压武将,转而扶持文官。天子偏心,国人便竞相效仿,到了如今,天下人已是好文成风,世家子弟皆以诗书为傲而轻武学,竟是个个养得文弱不堪,热血男儿,却是越发的稀少。是了,若她不曾见过宗少城如此意气风发的一面,又怎会对他爱极……
宗少城见花蕊娘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便放松了身子,向着她温声道:“我堂堂男儿,本就该为心上之人打点一切,岂可让你为此忧虑?蕊娘你只管放宽心,你想做什么便尽力去做,可千万别有什么额外的负担。我们俩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安排,可好?”
“少城,”花蕊娘轻轻抽了抽鼻子,直起身来看着他道:“好,我听你的,你也一样,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男儿志向高远,我只为你欢喜。”
宗少城长叹了一口气,一手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我怎会有这样的福分……蕊娘,我虽是家世显赫的大少爷,可是在未认识你之前,我在这世上只是孤身一人。如今有了你,我才知晓何谓羁绊,我答应你,凡事三思而后行,凭我宗少城之力,此生不叫你受半点委屈。”
花蕊娘贪恋着他宽厚而温暖的怀抱,闻言便轻轻点了点头,动容的回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少城,我究竟有什么好?你待我这样,我真是,真是喜欢你得很。”
宗少城一把将她推坐起来,扶着她的肩膀惊喜道:“蕊娘你说什么?你还没有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你再说一次。”
他的目光期待而热烈,似乎要将花蕊娘看得融化。花蕊娘再大胆,也叫他瞧得有了几分不好意思,便轻垂了睫毛,红着脸颊细声哼道:“我说,我喜欢你……”
“是么?我也好喜欢你,蕊娘……”眼前的可人儿一副羞怯娇憨之态,同她平日里的样子大不相同,宗少城看得心头悸动,情不自禁的欺身向前,去探寻那娇艳柔嫩的香唇。
热热的鼻息扑打在花蕊娘的脸上,她一颗心都暂时忘了跳动,不由得动情的闭上双眼。温热的嘴唇覆上她的唇瓣,她浑身一震,只觉一道热流从小腹猛地串向全身,整个人既酥且麻,口中轻咛了一声,忘情的回应着这个笨拙而又热烈的吻。
宗少城起先只敢以唇瓣相欺,在花蕊娘的回应之下,他渐渐大胆了起来,将舌尖试探的抵进她的口中,撩拨着那一方柔软而调皮的小舌。花蕊娘一手环上他的脖颈,身躯微微轻颤,仿佛世间万物,俱在此刻化作无形。
耳边传来了压抑而粗重的喘息声,花蕊娘心头一惊,刚要将他推开,宗少城搂着她腰肢的手一下用力了几分,在她唇上吸啜了一下,才喘着粗气恋恋不舍的将她放开。
花蕊娘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落之感。她一睁开眼,就看见宗少城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知是不是马车内的灯光太过昏暗的缘故,他的面颊上竟是一片潮红。花蕊娘并非不谙世事的少女,如何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立即羞涩得低下了头去。却被宗少城一手捉住她的下巴,俯身在她唇上重重又印下一吻。
“蕊娘……”一吻毕,宗少城伸手紧紧拥她入怀,埋首在她发间,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幽幽的女儿香。
花蕊娘贴在他的胸膛上,聆听着他胸腔里面传来的强健而有力的心跳,马车里面一片静谧,只余下浅浅的两道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车下的轮子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不用掀开帘子往外看花蕊娘也知道,是到了落山村口的小木桥上。
“大少爷,村口路窄进不去马车,要不要绕道走?”
车外传来了小厮黄豆的声音,宗少城的眼里闪过一抹恼意,咕哝了一句:“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花蕊娘连忙从他怀里挣出来,想起方才那般亲昵缠绵,心底的甜意便漾来漾去,直至将面颊漾成了一片粉红。
宗少城敲车壁让车夫停下马车,掀开车帘扶着花蕊娘下来。村口往里走,从几户人家的院里透出来几许灯火,花蕊娘连忙挣开他的手,又心虚的左顾右盼,生怕被人不小心瞧在了眼里。
“黄豆,钱管事,你们送花小姐回去。”宗少城淡淡的吩咐着,又转过来看着花蕊娘低声道:“我就不进村了,免得让人看见了,给你招来麻烦。你小心点,到家早点休息,那头的事情有贺掌柜在办,你先不要操那么多心。到时候工匠店面确定下来,有得你忙的……”
他絮絮叨叨,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一大堆,宛如一个体贴小妻子的丈夫。花蕊娘打心底里的升起一份依依不舍之感,只得偷偷勾了勾他的手指,又在他手心轻轻挠了两下,才随着黄豆与钱管事二人往村里去了。
到了家门口,花蕊娘谢过黄豆和钱管事,便遣他二人返回去。她伸手推了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右边的一间屋子亮了灯光。花蕊娘触了触怀里放着字据的地方,便一挺胸脯,昂首阔步的往那间屋子走了过去。
屋子里面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花蕊娘刚要推门,却又一下顿住了。
“好了,虽然分了家,他们也是长房长辈,让他们说几句也掉不下一块儿肉,就让他们讨几句嘴上便宜算了。”这是商姨娘的声音。
只听花云娘语气愤愤的道:“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咱们分家没要他们一分钱一快地,就想自家过个安生日子还不行?这祭祖的事儿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又左推右推,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二姐,别生气了,你把单子给我,明天下学我去一趟。你和姨娘别管了,也别让大姐知道。”花玉朗接着稚声稚气的说道。
“那怎么行?朗哥儿你才多大?大伯和大伯娘都是人精,还是我去好了……”
花蕊娘皱了皱眉头,便一把推开门,屋子里的灯苗被门外带进来的风刮得晃了晃,接着又平静下来。娘三个齐齐抬起脖子,见是花蕊娘,俱都欣喜道:“蕊娘/姐回来了?”
“嗯,”花蕊娘点了点头,反手将房门拉上,沉着一张脸向商姨娘道:“怎么了姨娘?大伯和大伯娘又闹什么幺蛾子?”
“没啥,”商姨娘面色一窘,低下头去拧着衣摆,忽又抬起头来,干巴巴的笑道:“咋这么晚才回来?吃过晚饭了没?灶头上还有面条和炸酱,我去给你下一碗?”
“不用了姨娘,我吃过了的。”花蕊娘微微一摇头,便转向花云娘道:“云娘,是怎么回事儿?”
商姨娘赶紧拿眼神示意着花云娘,花云娘却不以为意,撇了撇嘴便道:“大伯和大伯娘好不要脸,姐你不是让我和姨娘拿着单子去叫他们买东西?大伯娘居然骂咱们钻到了钱眼子里去,大伯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大伯娘说的那些话,姐你是不知道,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花蕊娘脸上一阵阴晴变幻,最后竟轻轻笑了出来:“随他们吧,我本来是想着,这次他们既然自家送上门来,就干脆叫他们出点血得个教训,下次再想来打主意的时候就该多掂量掂量。咱们准备清明祭祀花销的那张单子,是里正大爷帮忙看过点了头的,大伯和大伯娘要不想出这个钱,咱们也就算了,明儿我去一趟里正家,把这事情说一说,咱们自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这些日子花蕊娘忙碌,便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花云娘和商姨娘。她知道秦氏和花庆余不好相与,要他们老老实实的掏银子办清明祭祀恐怕并非易事。之所以交代商姨娘母女二人上门去讨要,一则是不想让秦氏两口子这么轻轻松松,拿捏了她们之后不用承担任何后果;二来则是想锻炼一下商姨娘和花云娘的胆气,防止以后花家长房再来打主意的时候,除了自己之外家里的其他人统统拿他们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