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花田国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虽都是皇后所生,但是性情儿却是迥然不同。大皇子为人深沉伟岸,甚少言语。而二皇子却是活泼爽朗,言语诙谐。此番二人被皇后遣着在这般若寺里闲逛,此时正是午后寺里众尼打坐诵经的时间,所以这四处竟然看不到一人。
大皇子花纯仁说道:“我看这里甚是清幽,母后的眼光果然是独特。这寺院虽小,可是我看着并不输那些大的香火鼎盛的寺院。”二皇子花纯信笑道:“我花田国自是信仰佛教,一年四季香火都是不停的,所幸这些建造寺院的开支都是来自于民间的捐赠。再一个就是官员大臣以及皇室人员的自愿出资,并不动用国库收入。若是动用了这些,恐怕百姓们一定怨声载道了!”花纯仁笑道:“正是如此!这是父皇治理国家有方!所以我花田百姓方能安居乐业。”二人徐徐说着,却往这寺里一处僻静之地而来。
花纯信看着前方隐隐的翠竹深处,一个小小的屋子,不由奇道:“不知这是个什么地儿?”花纯仁说道:“左不过还是寺里哪一位僧人的住处罢!我们就在这里观赏即可,倒不要贸然前去,打搅了人家!”花纯信却道:“看看又有何妨?若是真有出家之人住着,礼貌问候即可,又怎可算是唐突呢?”说着,携了花纯仁,直往这小屋子而来。
待走近了一看,花纯仁便道:“我看这里甚是清净。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即可。”此时,这间屋子里传来了一阵低低的木鱼声,和着一阵清婉宁静的诵佛声。花纯信听了便道:“这诵佛的声音儿怎么这般的悦耳?想来这里间的小尼姑自是年轻的很呀!”一语未了,便拉着花纯仁道:“大哥,不如咱们就进去瞧瞧,你看如何?”花纯仁便道:“不可不可。且不说这样对出家之人随心怠慢,就是亵渎了佛祖,也自是不妥的。”
花纯信素来豪放,倒是笑道:“我们既然已经来了这屋子前头,不进去拜访会晤,反而折着袖子又转回来了,这才是对主人的不尊敬呢?”说完,便拉着花纯信,已然来到了朱雪雁住着的屋子门前儿了。
朱雪雁正低头诵着佛经,忽然觉得门外的光线陡然地黯淡了下来,她蹙了蹙眉头,见是门外并肩站立着两个高大的年轻男子,正讶然地看着她。
朱雪雁心中自是觉得疑惑,少不得停了手里的木鱼,站起身儿来,走到门前,对着这两名陌生的人儿说道:“不知两位找谁?若是去寻慧静师父,自是不在这里。”花纯信见她初对两个陌生男人竟是一点儿也不慌乱,也没有年轻女子的羞涩,又见她穿着是素净的家常衣服,头发蓬蓬地梳着,长长的垂到背部,心中也疑惑起来,不由问道:“姑娘不是出家之人?”
朱雪雁听了,摇了摇头,苦笑道:“二位公子是来寻慧静师父的罢!她就在前方的大堂里!”花纯信道:“我们只是跟随了家人来此处进香的!在这里随处且走,不想就到了这里!”朱雪雁听了,便道:“原是如此!我……这里是不待客的!二位公子还请速速前去吧!”言语之中,已是有不愿多谈之意。
花纯仁听出了这姑娘的弦外之音,便低低地对花纯信说道:“不如我们走罢!这位姑娘似是不欢迎我们!”花纯信听了却不以为然,他对着朱雪雁笑道:“这大好的风光,姑娘又是这般如花似玉的年纪,不知为何要深深幽居在这里?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花纯仁见他是越说越不像话了,哪还有一点儿皇子的矜持?
于是赶忙扯过话题,对着朱雪雁说道:“姑娘,我这弟弟素来豪放不羁,这些言语姑娘可只当做笑话儿,不必往深处听。”朱雪雁见来人说话甚是诚恳,便笑了笑说道:“这位公子放心!我却也只当做顽话儿听!我这里狭小,公子若是无事,且往别处逛着去罢!”花纯仁见这位姑娘相貌近乎倾国倾城,可毫无自得之心,且行动说话得体,面容娴静,不卑不亢,已是心生了些许的好感,于是便顺着话沿说:“姑娘说的是!那么就恕我们多有打搅了!”于是,硬生生地拉着一旁的花纯信说道:“二弟,走吧走吧!早就该如此,这会子可被我说中了吧!”花纯信见了朱雪雁的容貌,心生讶异,哪里肯走?况且自己还没有问个究竟。可是花纯仁早就拖着他往屋子外间去了。走时,花纯仁的口中还一再向朱雪雁道着歉。朱雪雁看着这二人,看着他们不凡的穿着,心知二人非富即贵。只是她已经习惯了清净过日,对别人向来就没有揣测的好奇之心!见二人走远,方又踱回桌前,继续诵经。
下午时分,皇后带着花纯仁和花纯信,细细嘱咐了慧静师父一回,又出了般若寺。待到了花纯仁的太子东宫,花纯信方坐下笑着对花纯仁道:“大哥,方才那姑娘却倒是叫我念念不忘?且不说她的容貌,只是就这样站在那里,就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想来我花纯信也自是见过美女三千!可是总觉得竟然一个都比不上她!”
花纯仁默然了半响,喝了口茶嘲讽道:“你才从边境回来,这三个月没有见了美女,竟这样按捺不住了?”花纯信听了,放下手里的杯子,笑道:“也并不是这话儿。只是这好好的姑娘,竟然隐居在那样一个出世的地方,你不觉得奇怪么?”花纯仁听了便道:“我不似你,我就觉得一点儿也不奇怪,想来,这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若是那样的环境,合了她的心意,她便自是喜欢!又哪里谈得上半点可惜?我看二弟你是庸人自扰而已!”
谁知花纯信听了他的话,倒是笑道:“我却不知大哥竟然是如此的懂得女人?我不过一时起了好奇之心,谁知大哥竟是这些满满的说辞,可也是奇怪,奇怪!”花纯仁便道:“少胡扯罢!快跟了我来,去父皇那看看那些边防的栈道可修的怎样了?”
说着又叹道:“希望父皇的病能够早日痊愈,如今带着病儿,还在跟殿下的大臣们商量着国事,无论是作为父皇的儿臣,还是这花田国的百姓,你我都应是于心不忍的!”花纯信听了大哥的话,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二人一起去了父皇的书房。
待兄弟二人下了书房,花纯信便对花纯仁道:“如今我也要回我的王府了。大哥你自便罢!”花纯仁听了点头道:“也好。如此早些回去吧。”依着这花田国的规矩,凡是已经成人的皇子们,在年满十八岁之后,分封为王,都要各自离开皇宫,居住到王府中去。是以这花纯信今年方二十五岁,却以在自己的勤王府邸内住了七年。这花纯仁今年已是二十有七,这兄弟二人也是花田国的奇葩,早就过了弱冠的年纪,却都像约定好了似的,各自都未娶妻生子。
太子大婚事关国体,这迟迟不婚,早就把每日上朝的那些老臣们急的是捶胸顿足,乃至于嚎啕大哭。可是这花纯仁说也奇怪,明明是及其温和深沉的一个人,可是一旦问及到他的终身大事,便立刻变得含糊其辞起来,只说‘未遇到有缘之人,岂可勉强为之’,弄得这一帮老臣也毫无办法。
这日,花纯仁出了皇宫,微服前去宫外的一处养老院看望自己小时的乳娘,如今年纪大了,执意不愿意再呆在他的东宫,说是年纪也一大把了,黄土都浸没了半截身子的人了,不但不能再照顾着他,反而在这东宫之内,给他带来不便,因此,乳娘王氏执意要去宫外一处养老院住着,花纯仁无法,只得在这花田国内的京城内寻了一处最好的养老院。每每从朝堂上下来,花纯仁总要抽空儿去瞧上王氏一阵子,二人叙叙话儿,加上花纯仁本人又是低调出行,因此这几年里,那些住在养老院里的孤寡老人以及管事竟无一人知道这花纯仁的来历。
可巧这日天朗气清,花纯仁带了几盒王氏素来最爱吃的奶酪,见这天气也怪惬意的,微微的风,夹杂着轻轻的花香儿,他便沿着这大街信步而来。忽地看到街边有一处小小的首饰铺子,卖着些玉石珠串。
忽地想到,王氏年纪已大,昔日母后也赐了好些上好的玉石,都被她一一推辞不受,只说,东西太贵重了,还是请皇后留着赏赐那些于国有功之人,她一个小小的下贱乳母,哪里承受的起?大道理说了一串,弄得皇后只得收回。花纯仁心知乳母是个节俭惯了的人,若是买些那贵重的,她见了不但不受,还定要好好地教说上一番。所以花纯仁心想,不如就在街边买些平常的物件,虽然东西不贵,可是瞅着也是鲜艳好看。于是在店里买了一对烟青的玉镯。
就在他要转身走之时,只见身后却想起了一个温和清淡悦耳的声音:“这位公子,您的盒子忘拿了。”花纯仁听了这声音,少不得回头,只见这说话之人自不是这店里的掌柜,而是一个年纪十八左右的姑娘,他道了声谢,递过了装着奶酪的盒子,再细细瞧这姑娘,陡然觉得竟是十分的熟悉,他向来是温和有礼之人,于是说道:“这位姑娘,怎么我看着你,竟是十分的面熟,莫不是在哪里见过似的?”此时姑娘也买了个极其朴素的木钗子,走出了这家店里,这家店里的掌柜倒是翘着首儿,看着这一男一女先后离去,心中叹道:我花田国真是出俊男靓女呀!好生恭送二人出了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