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花纯仁坚持,花荣又沉沉说道:“总之,将来的太子妃,绝不能是这位姑娘!随便什么人都行!”说罢,心中过于激动,又捂住胸口大声咳嗽起来。皇后见了,连忙上前急宣太医,她见花纯仁听了花荣之言,仍痴痴立在地上,叹口气道:“哀家竟不知生了你这样的孽障!莫非这朱雪雁在你心里,竟大过天儿去了!自己的父皇,竟是不上前扶上一扶?哪里还有一点太子的仁孝?罢了罢了!”
皇后深深叹息了几下,花纯仁方回过神儿来,扶了花荣往榻上。花荣咳嗽声小了些,可是依然死死握住花纯仁的手道:“太子!记住朕的话,你这一世,都是不能娶朱雪雁为太子妃的!”花纯仁悲哀问道:“父皇,这是为何?怎么这几天之间,父皇的态度竟大大地改变了!朱姑娘未嫁人,我花纯仁未娶妻,怎么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呢?”可是花荣闻此言,已是深深闭上了眼睛。
皇后便道:“太子!难道你父皇的肺腑之言,你竟是不听了么?你……你真的是入了魔障了!你可还记得你是这国中的太子么!”花荣听了,这咳嗽声儿又大了起来,他对花纯仁又重重告诫一番:“太子,为父要你发誓!终身不得娶朱雪雁为妻!”花纯仁哀嚎道:“父皇母后,何必苦苦相逼!儿臣若是说,从此以后,我不再做这花田国的太子!朱姑娘能否做我的妻子?”皇后听了,心中大骇,不免朝花荣看了一下。花荣听了此言,依旧冷冷闭上眼睛,一字一句道:“太子!那也是不能!永远都不能!”
花纯仁听了,自是失魂落魄,呆呆地立在地上,形容凄怆。皇后看了,心中倒是不忍,她低低对花纯仁说道:“太子!不要惹你父皇生气!哀家认为,那姑娘虽做不成太子妃,可是你可以收她为偏妃,这点哀家还是同意的!”岂料,榻上的花荣早就听到了皇后此言,他大声地说道:“皇后,那也是不行的!”皇后听了花荣此言,早他素来难得生气发怒,自是个温和儒雅的帝王,今见他竟为此事,生了这样大的怒火,便知此事干系极大!只是,这小小的朱雪雁何能引起花荣这样大的怒气?皇后沉沉看了花荣几眼,眼神恍惚,似乎在心中猜想着什么……
那厢花荣还兀自在榻上发怒道:“太子!从此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在出宫去找到朱姑娘!你可听好了!”花纯仁心中不忍父皇生这样大的怒气,可是又觉得心中委屈,可是又无从发泄,看着病入膏肓的父皇,他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口中道:“儿臣……儿臣……自是听父皇的!父皇的身体自是最最要紧的!这件事,儿臣现在可以不去想它!”
花荣听了,也叹了口气,对了花纯仁道:“太子!知子莫若父!你这心里一时半会的也放不下那朱姑娘!你还是先下去吧!冤孽呀冤孽!”花荣喃喃自语地说着,一旁的皇后听了,目光沉沉,仿佛在想着从前的一件紧要的事儿。
这里花纯仁呆若木鸡地往回东宫的路上,不料和一个人撞了给满怀,此人正是前来看望父皇的花纯信。花纯信这好端端地走着,在拐过一道宫墙时,就被一个人直直地撞了来,他心中吃痛,瞧了这人,却是太子!他捂着肩膀,对了花纯仁道:“我的太子哥哥!我们的父皇还好好的无事,你用不着先装了这副失魂落魄的腔调!让母后看了心生不爽!”可是花纯仁听了花纯信的话儿,并不理他,还是自顾自朝前走,横竖前面有个小水塘也不管。
花纯信的心里是更加的疑惑了,遂揣测道:“如今,你和那朱姑娘已经有了些眉目,你上回不是说,父皇也有赞成之意的么,难道你不该高兴,这‘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如今反而做出这样一番苦囊脸儿来,可是怎么回事呀?”花纯仁还是不欲理花纯信,花纯信便用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两人在回廊阶下坐下,花纯仁方回过神来,一脸的长吁短叹。花纯信拍着他的背,笑问道:“大哥,你究竟是怎么了?这般的沮丧!”花纯仁直直说道:“你可知,父皇原是赞成那朱姑娘的!可是,自打他那日在我宫里见了朱姑娘,回了他宫里后,这态度可就大大的变了!”花纯信听了,心中也沉沉激荡,他问道:“莫非,父皇对朱姑娘的心意有变?如今他和母后一样,也是反对那朱姑娘的?”花纯仁听了不语,却是重重点了点头儿。
“唉……”花纯信听了,站了起来,也感叹道:“看来父皇和母后一样,是改不了的老脑筋儿!我还当你们是好事多磨呢!如今……看来,这朱姑娘要想成了你的太子妃,是困难重重呀!”花纯信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么……朱姑娘可是知道了父皇的看法了吗?”花纯仁哀叹道:“她还不知道!我也不知怎么和她去说!我现在若出宫,去她那儿,已是不便的了!父皇已是不允许我去见她了!”花纯信听了,不由紧紧蹙起眉头来,说道:“按理说,父皇是一国之君,没道理和她打着诳语啊!若是先前就一直不喜欢朱姑娘,大可以明着说!怎么在见了她夸了她之后,又棒打鸳鸯了呢!这根本不是父皇平时的作风啊!他也没理由去难为一个姑娘!这可真是奇了!”花纯信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兄弟二人,只得双双坐在石阶下,抱着脑袋左想右想。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花荣对朱雪雁奇怪的态度,早就暗暗在这未央城传了开来,人人都道这朱雪雁是再无半点成为太子妃的希望了!原先那些左邻右舍,还无事来朱家献着殷勤,指望着日后能沾上点未来太子妃的光儿!现在消息传了出来,那些邻居见了朱雪雁,便都像见了弼马温似的,躲得远远儿的。小芝和张伯气愤不过,朱雪雁倒是淡然地笑笑。她心中原就对成为太子妃之事,所报的希望不大,在和太子的交往中,她似乎看出了太子的懦弱!当然太子时待她极好的,可是她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
或许她这一生,便是和古佛青灯相伴的命儿罢!父亲最初的安排,原竟才是最好的!她悲戚地笑笑,在守孝期满后,自己还是回了那般若寺里去罢!横竖那儿方是真真正正的清净!这镜花水月一场空之事,她不愿意再想了!
这一日晚间时分,她便早早地用过了简单的晚饭,关上房门,打算看会许久未曾看的《古文观止》,打算将心思浸润在书里,好消磨些这长长的时光!看了半会子书,忽听窗外竟下起了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声儿,这雨点一点一滴打在院子里,顿时觉得这房里也怪清凉儿的,忽听门外的小芝轻轻唤道:“小姐,小姐,咱家来了客人了!”朱雪雁听了,心中觉得奇异,都是掌灯时分了,这会子,可是谁来呢?莫非是太子?会是他么?她心中还是有隐隐地激动,便披衣下了床,阖上书,出了房门,她悄悄问小芝:“张伯呢?”
小芝笑道:“张伯年纪大了,一上了床,便就鼾声惊天动地的响!方才我从房里出来,预备去小解,就听见外间有人叩门,我心中好奇,究竟是谁呢?于是就上前开了门,原是个长相和蔼可亲的大叔!”朱雪雁听了,觉得奇怪,说道:“大叔?”小芝道:“模样看起来极好!年纪四五十岁罢!”
朱雪雁怔道:“既然他来了,这会子可在哪里呢?”小知道:“我已经将他请了往正厅去了!说,我家小姐即刻就来!”朱雪雁点了点头,抬头看了这天上,已是繁星满天了,便对了小芝说道:“小芝,你也怪累儿的,自去房里接着睡吧!我来给客人添茶水!”小芝拗不过朱雪雁,只得先回房了。
朱雪雁心中疑惑,便往正厅而去。她备了茶水,待走到正厅外间时,看着那个素白的背影,倒是觉得有几分熟悉,她便将茶水放在一旁的桌上,口中笑道:“天色已晚,不知您是哪位客人?”这声音惊动了来人,来人将身子踱了回来,温和地看着朱雪雁。
朱雪雁一看,心中大骇,来人原是皇上!朱雪雁沉沉掩住心中的讶异,还是缓缓施了礼,她想要询问,花荣倒是先说道:“可是觉得奇怪?这样黑的天儿,我却到了你家来?”朱雪雁听花荣这话儿,心中更是奇异,因为这堂堂的一国之君,对她一介民女,竟未用‘朕’,而是用的寻常百姓说的‘我’,岂不是怪事?
可是朱雪雁知道,花荣绝不会无事登她的家门,其实必定有事。朱雪雁只是说道:“皇上,您不是身体一直抱恙么?为何远远儿的出了宫,却来到了民女家!民女的心中可是不明白!”花荣笑道:“姑娘,我知道你心中担忧的是什么!放心,这会子,我的宫中横竖有个替身!皇后和王子们都是不知的!我在这里,就是坐上一天一夜也没有事儿!”
朱雪雁亲自奉上茶来,说道:“皇上大老远儿的来了民女家里,民女只得以这茶水相待!只是这茶是民女亲自煎焙的,味道还行!皇上可尝一尝儿!”花荣听了,便接过茶杯,果然喝了一口,品了一番,赞道:“果是好茶,姑娘真是手巧儿!我看着壁上挂了好些画,画的是淡雅韵致,很有情趣,究竟是谁画的?莫非是姑娘的父亲?”花荣说了’父亲‘二字,这看着朱雪雁的眼儿便就愈发显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