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对信王府来说,注定是不得安宁的一天。全信王府中的人,上至管家,下至扫地的仆役,全部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祸从口出。
自从萧鸿从宫中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噼里啪啦”地把书房内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一个新来的仆役从窗前走过,被破窗而出的瓷器砸中头部,顿时头破血流。一个平时甚受宠爱的侍女领命入内奉茶,没过一会儿就从里面传出一声惨叫,顿时就没了声息。
夜幕降临的时侯,王府的管家终于捱不过,战战兢兢地敲了敲书房的门,良久,萧鸿从里面走了出来,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轻轻地回头扫了一眼屋内,轻描淡写地说:“叫人好好来收拾一下,去去秽气。”
管家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大殿下,冯太尉在前厅等候多时了。”
萧鸿怔了一下,顿时把脸沉了下来,不悦地说:“怎么让外公在前厅等着?还不快快有请。”
冯太尉年近六旬,不过身子骨一直很好,一走进议事厅,便看见萧鸿背着手,皱着眉头在厅内踱步,不由得微微一笑:“鸿儿,有何事愁眉不展?”
萧鸿长叹了一口气,恨恨地说:“外公,你应该都听说了吧,父王这样偏袒那个小杂种,你叫我怎生咽得下这口气!”
“鸿儿此言差矣,”冯太尉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了看几个奉茶的侍女。
萧鸿顿时明白了,挥手将手下摒退,问:“外公,照你的意思,这件事情还另有玄机?”
“鸿儿,照我看,这次你可是万幸啊,如果陛下追查下去,你动的手脚不一定能瞒得住,这样一处罚,摆明了此事到此为止,谁再追查,就是违旨,谁有这个胆子?”冯太尉低声说。
萧鸿有点不以为然:“外公你太小心了,这能查出个什么东西来,所有的证据我已经全部销毁,就连那个动手脚的人,也已经被我——”他做了一个手势。
冯太尉摇摇头:“我们都小看了言非默了,你看看我们谋划了这么久的计谋,结果弄成这样”
“这次是他们运气好,要不是言非默临时和那个小杂种换了马,那小杂种早就死了,然后我就可以命吴孟以护卫不利的名义将言非默拿下,他必定抗拒不从,到时候我格杀勿论,还不把他当场击毙?剩下那个女人孤零零一个,还怕她翻出我们的手心不成!”萧鸿阴狠地盯着前方,仿佛言非默就在他眼前。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冯太尉忧心忡忡地说,“怕就怕,那个言非默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萧鸿冷哼了一声:“就算他有万夫不当之勇,难道还能敌得过千军万马?”
“总之,当务之急是我们要弄清言非默的底细,上次你派到西都去查言家的底细,有没有消息传来了?”
“还没有,我派了一组人过去,前一阵子还有信鸽传来消息,这一阵子都没声息了。”萧鸿不禁有点疑惑。
“派你府里的死士过去,鸿儿,你可千万不能再掉以轻心了,只要将言非默扳倒,其余的人都不堪一击。”冯太尉语重心长地说,“我看他每月都有几天会告假,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好好查查。”
“好,外公放心,我省得。”萧鸿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想了想:“萧子裴真是银样蜡枪头,一开始恨那个姓言的恨得要死,现如今居然和他这么要好,难道说,这断袖还真能断出瘾头来?”说着说着,言非默飘逸秀气的身影顿时浮现在他眼前,他的心突地一跳,阴冷地笑了。
言非默这两天很头痛,萧可因为这次跳崖的事情忽然成熟了好多,这是件好事,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变得很粘言非默,除了一天半个时辰的习武时间,空闲的时候萧可总时不时地派人来请,理由总是千奇百怪,有时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有时得了什么新鲜的玩物,有时说对习武的心法不甚理解,有时懒得编理由,直接说看不到非默哥哥心里不舒坦。
言非默不免心里有点苦恼,生怕萧可太过依赖他不利于他的成长,于是和言乐之商议着怎样帮他另请一个习武的师傅,言乐之一听顿时眼睛亮得吓人,笑嘻嘻地看着他,却说什么也不肯给萧可换师傅。
萧子裴去了几次言府,没有找到言非默的人,以为言非默有意躲着他,心里烦闷,去风府找风武阳诉苦,被风武阳好一顿取笑。“子裴,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今天可算明白了。”
萧子裴忽然死死地盯着风武阳,盯得他直发毛:“子裴,你怎么了,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不成?”
萧子裴温柔地笑了一笑,慢慢地把脸凑了过去,搂着风武阳的肩膀,亲昵地对着他的脸,低声说:“武阳,我很喜欢你。”
风武阳浑身一哆嗦,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子裴,你失心疯了不成,怎么这样说话?”
萧子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武阳,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风武阳狠狠地拍掉了他的手,大吼道:“萧子裴,你够了!”
萧子裴忍了半天,终于也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颓然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为什么不一样呢?武阳,明明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可为什么我一靠近你就想揍你一拳呢?”
风武阳没好气地说:“我才想揍你一拳,你把我当什么了?”
萧子裴神色怪异,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昨天去了秦玉馆。”
风武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萧大将军红颜知己太多了,想要换个新鲜的小倌尝尝味道?”
“唉,”萧子裴长叹了一声,“我只是去看看。秦玉馆的小倌个个面如冠玉,风流蕴荟,可惜,我看了半天也还是不会面红心热。”
“那是自然,你又无断袖之好,怎会看着小倌就面红心跳的。”风武阳不以为然。
“那,难道是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人,会让我面红心热,茶饭不思?”萧子裴脸色古怪,喃喃地说。
屋子里一片静默,萧子裴思来想去,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去试探一下言非默的心意,若是他也有那么一丝一毫喜欢自己,那屋里的气氛有点奇怪,他抬起头来,看了看风武阳,只见他怔怔地看着窗外,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武阳,瞧你这样子,莫不是你害了什么相思病?”
风武阳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吞吞吐吐地说:“子裴,不怕你笑话,我一直在想着那个烟墨姑娘,不知道她她到底是什么模样。”
萧子裴恍然大悟:“哎呀,武阳真是对不住,我都忘记了,我们说好要请她去非默的府里的!”
萧子裴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当天晚上就递了请柬给了红袖楼的烟墨姑娘,第二天又约了在四方馆修身养性的楚天扬、相思成灾的风武阳一起到言非默府上。
萧子裴原想给言非默一个惊喜,三个人兴致冲冲地来到言府,门房言七看见萧子裴早已经见怪不怪了,笑嘻嘻地说:“我家公子不在,不过公子说了,他一会儿就回来,如果萧将军来的话,请稍候片刻。”
萧子裴一听这话,顿时心花怒放,掏出一掂赏银:“喏,赏你了,下次在你家公子面前多说点好话。”
言七殷勤地把这几位贵公子往里迎:“那是那是。公子说了,晓风和听云两位姑娘在家,如若有什么需要,将军尽管吩咐两位姑娘。”
言府的院子不大,却别有风味,角落里是一小片竹林,风吹林动,簌簌作响,院子的正中间是一株一人抱的杏花树,时值白露,杏叶仍绿郁葱葱。大衍的京城杏树十分少见,言府的这株枝繁叶茂,十分喜人,想必来年春天杏花开时,落英缤纷,一定十分美丽。
萧子裴一行四人各自带着自己的贴身随侍,言府的院子一下子拥挤起来。晓风笑吟吟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为他们泡上了一杯特制的柚子茶,说:“我家公子说了,几位好友来了一定要招待喝我特制的好茶,特别是风大人。”
风武阳不免有点受宠若惊:“此话当真?非默真的这样说?”
萧子裴有点吃味,问:“你家大人有没有说要是我来了,有什么不一样的待遇?”
晓风嘻嘻一笑:“我家公子是没说,只是听云一直想要让我在萧将军的茶里放点特殊的东西,我手痒得要命。”
萧子裴知道她是个用药的高手,立刻悻悻地说:“谢了,我喜欢非默自己帮我放,你就免了。”
风武阳笑着说:“听云呢?今天怎么不见她出来?”
“听云喉咙微恙,声音嘶哑,只怕有损几位公子的雅兴,就不出来了。对了,几位大人想用什么点心?晓风这就去准备准备。”
众人皆说随意,晓风笑盈盈地就往后院去了。
楚天扬颇感兴趣地看着晓风的背影,问:“这是言弟的侍婢?端得是俏皮可爱,言弟艳福不浅。”
风武阳来了兴致,说起来他入言府最早,来的虽然不及萧子裴勤快,却和晓风、听云相熟。“殿下有所不知,非默的两个侍婢一个娇俏,一个冷艳,各有千秋,据传他们琴瑟和鸣,十分恩爱。”
萧子裴哼了一声,酸溜溜地说:“我看不见得,非默对待她们两个如同兄妹,要说这个郎情妾意,还未到火候。”
正说着呢,言七一溜烟地跑了进来,喜滋滋地说:“诸位公子,烟墨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