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非默眼神迷蒙,呆呆地看着他,忽而浅浅地笑了。他轻轻地推开了萧子裴,翻身坐在瓦片上,说:“子裴,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喜欢就可以的。”
萧子裴也坐了下来,紧紧地挨在他的身边,搂着他单薄的肩膀,问:“那要靠什么?”
言非默沉默了半晌,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你扮成烟墨的时候,虽然你的易容术毫无破绽,可是你的眼神却骗不了我,我和你朝夕相处这么多日子难道是假的不成?”萧子裴微微得意。
“就凭这个?太玄我不信。”言非默淡淡地说。
“我去过红袖楼,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些东西,我连夜赶到我师父那里查实了那是一种易容用的粉末。罪证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萧子裴咬着他的耳朵说。
“那你准备怎么办?”言非默轻笑着问。
“非默,我会找个机会和陛下求情,你让皇后娘娘那里再吹吹枕边风,陛下一定不会不通人情。”萧子裴亲了亲他的发丝,满怀憧憬,“然后我就叫我父王到陛下那里提亲,你放心,从此以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肩上的责任我来帮你扛,你要保护的人我定将他们护得滴水不漏。”
言非默凝视着他,眼神氤氲,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低地说:“傻瓜。”
萧子裴看着他,问:“为什么这么说我?你不信我?”说着,他举起手来,赌咒说,“我萧子裴今日所言,如有半分虚假,叫我——”
言非默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嘴,微微一笑:“我知道,我信你不是在骗我。”
“你知道就好。”萧子裴喜滋滋地说,“告诉我,你为什么女扮男装到京城来?你以前是在漠北的吗?为什么我找了你这么久都没找到?”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我再和你慢慢说吧。”言非默不想多说,拍拍衣服准备站起来,“你赶紧下去吧,萧浅都快急死了。”
萧子裴拉住了他,不满地说:“你就知道心疼别人。我想和你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你看这月朗星稀,夜色迷人,我们俩坐在这里,没有人来打扰,多诗情画意。”
言非默斜了他一眼:“好,萧将军,不如你锦上添花,吟诗一首如何?”
萧子裴噎了一下,悻悻地说:“非默,你这是在取笑我文采不如风武阳吗?”
“岂敢岂敢,萧将军人中龙凤,岂有不如他人之理?”言非默一本正经地说。
萧子裴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伸手呵他痒起来:“让你笑话我!”
言非默怕痒,只好左躲右闪,躲不过了只好笑倒在他怀里,萧子裴看着他亮如星辰的双眸,不由得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住了他的眼睛,喃喃地说:“非默,我嫉妒,嫉妒你唱武阳的词,嫉妒你对别人笑,嫉妒你和楚天扬在一起,非默,我一定是中了你的毒了,才会这么喜欢你”
言非默从楼顶下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戊时,萧子裴紧随其后,已经看不出半点醉酒的痕迹,笑意盎然,喜气样样,看得萧浅不由得呆了一呆,偷偷地问言非默;“言大人,你有什么妙方对付我家公子?教我几招。”
“下次他犯浑,你直接拿棍子把他敲晕了便是,切记。”言非默淡淡地回答。
萧子裴一副想要跟去言府的样子,让言非默瞪了一眼,只好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临行前再三叮嘱:“非默,明日我们俩好好合计合计,怎样到陛下跟前去请个罪,把事情了了。”
言非默不置可否,微笑着说;“明日再说就是。”
看着萧子裴远去的背影,言非默渐渐地敛了脸上的笑容,神色惘然,良久,他叹了一口气,独自一人慢慢地朝言府走去。
言府的门前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言七正在门口焦急地张望,一见言非默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噔噔噔地一路小跑到他身边,小声说:“今儿个不知怎么了,大殿下遣人来请了好几次,这不,这马车就停在这里,说是等公子你到了接你去信王府。”
言非默打量了马车几眼,微笑着说:“如此甚好,省得我走路了。”说着,就撩起马车的门帘要往里走。
言七着急地说:“公子,两位姑娘都很担心,等你好久了,不如你先进去打个招呼再说?”
言非默摇摇头:“不用,你告诉她们两个,我不一会儿就回来,让她们自己把自己的事情好好合计合计就是了。”
信王府一派富丽堂皇,灯火通明,言非默在家仆的引导下往里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内殿,家仆将门轻轻地推开,待言非默进去了以后,门嘎吱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屋子里面红烛高照,正中间的条案上点着几株薰香,萧鸿正坐在一旁的书案边,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一看言非默进来了,顿时眼睛一亮,站了起来:“言大人你可算来了,可叫本王一阵好等。”
言非默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行了个礼,说:“大殿下好兴致,此时此刻居然还能有此闲暇看书。”
萧鸿轻佻地笑了一笑:“言大人来了,本王自然没有心情看书了。”说着,端起了一旁的蜜饯,用叉子挑了一块,往言非默的嘴边送了过来,“来,言大人吃块青梅,这是本王特意为你准备的。”
言非默往旁边一侧,正好撞在萧鸿的书案边,不经意间,将蓄在袖中的粉末弹了出来,准确无比地落进了放在桌上的茶盅里。“非默已经用过晚膳,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说着,他拿起书案上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茶,在萧鸿的茶盅上轻轻碰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萧鸿拿起了茶盅,饮了一口,笑着说:“我早就遣了人去请你,原本就是想和你一起用晚膳的。”
言非默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殿下的晚膳,只怕我消受不起。如无其他要事,在下就先告退了。”
萧鸿顿时僵了一僵,半晌,他冷冷地一笑:“言非默,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人我今天是送回去了,不过明天再要他过来,那是易如反掌。”
“原来如此。”言非默点点头,诧异地问:“请教大殿下,那个小倌虽然和我有几分相像,却和我非亲非故,不知道我为何要为了他向大殿下低头呢?”
萧鸿语塞,冷哼了一声:“你不是自诩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吗?一人不救,何以救天下?”
言非默扬扬眉:“非默从来不是这么品德高尚的人,大殿下如果要威胁我,不如直接将小殿下和皇后娘娘绑来了放在我面前,这样,你说东我定不会往西,你让我跳河,我定然不会抹脖子。”
萧鸿定定地盯着他,忽而阴狠地笑了:“怕只怕进了这王府,就由不得你了。”说着,他拍了拍手,顿时从屏风后闪出了两个人,一个是四十左右的道士,另一个则身着普通的青衣长衫,但脸部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看起来有几分异族的血统。
“原来就是这位高手教小可的那套拳法。”言非默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那个人,淡淡地一笑。
萧鸿眼里闪着热切的光芒,笑着说:“非默你还是乖乖地降了吧,届时动起手来,万一有个磕磕碰碰,本王可有些不忍心啊。冯道长,哈鸠,你们两个可手下留情啊。”
那个叫哈鸠的脸色变了变,生硬地说:“殿下,他怎么看起来没事?”
萧鸿怔了一怔,惊疑地看了言非默一眼,只见他身形略略一晃,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问:“大殿下,你这熏香里有什么?”
萧鸿心里一定,顿时暧昧地笑了起来:“这是哈鸠秘制的迷香,今晚你就留在我这儿,明日一早再送你回府,一定不会耽误明日的大朝会。”
言非默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大殿下,我心里好害怕。”
那冯道长大喝一声,身形顿长,一下子将萧鸿拉到身后:“殿下小心,只怕这迷香对他没有效果。”
哈鸠的脸上顿时疑惑起来,沉声喝道:“你是谁?师出何门?怎会不惧我的迷香?”
“咦,为何我一定要惧你?此种迷香,粗制滥造,我门下小小仆从便调制得比你高明,你还是回去好好拜师学艺,不要在这里贻笑大方了。”言非默笑容可掬地调侃说。
门外忽然传来了用力的敲门声,有人急促地叫了起来:“大殿下,太尉找你,让你立刻就过去!”
萧鸿脸色一变,喝道:“让太尉稍等片刻。”
“太尉脸色很不好,一定让你立刻就去!”门外的人颤声说。
萧鸿无奈,对冯道长和哈鸠说:“两位帮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人,我去去就来。”说着,他打开了门,往外走去。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人,言非默朝他们拱了拱手,微笑着说:“更深露重,估计大殿下不会回来了,两位也早些去歇息了吧。”说着,转身慢悠悠地往门口走去。
眼见他后背空门大露,是个难得的好时机,冯道长眼睛一亮,身形一错,蓄势出掌向他的后背袭去,掌势凶猛,蕴含内力,有开碑裂石之力。
掌力迅速地到了言非默后背,却见言非默的身体忽然化作轻飘飘的纸片,掌力非但没有开碑裂石,反而将他的身体送了出去,眨眼之间,言非默就在数丈开外,只听得他朗朗的笑声传来:“多谢道长送我一程,后会有期!”
冯道长满脸通红,正想去追,却见哈鸠的脸色大变:“泠谷!这个人来自泠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