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地处大衍版图的西北角,背靠大衍的粮仓西都府,西边和西凉交界,东北隔着天山和大楚接壤。这里部族林立,朝廷鞭长莫及,曾被剽悍的西凉人占领过几年,后来先帝在位时,萧子裴的师傅程将军血战了两年,终于将漠北夺回。此后西凉人贼心不死,时常骚扰边境,百姓们苦不堪言,明睿帝萧帧即位后,下定决心再次和西凉开战,在三年前由程将军和萧子裴迎头痛击,将他们赶回了老巢。
萧子裴接到圣旨,不敢怠慢,下令整个车队兵分两路,二十名侍卫护送几个文官回京,其余八十名和他们一起即刻折向西北。他心里觉得十分蹊跷,离开之前,漠北的战事虽然胶着,但明显西凉早已经落了下风,整日只会龟缩在土城内不敢出战,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让漠北过了一个冬季便情势危急?
虽然是昼夜赶路,但萧子裴和言芷时而策马飞奔,时而坐在车里卿卿我我,自然觉得比呆在豪屋美宅都快乐。
从西都府一入漠北,好似从暖春又回到了春寒料峭的季节,言芷担心萧子裴的咳症,除了熬药以外,对他每日的饮食、衣着、行动都做了限制,一时之间,萧子裴束手束脚,就连晚上在驿馆里出去散步也规矩多多。
萧浅看在眼里,更加坚定了要拍未来王妃马屁的想法,萧子裴的贴身随侍的活没有了,没关系,未来王妃贴身随侍的活还在嘛。于是,他每天跟在言芷身边,殷勤地鞍前马后。有一日萧子裴终于忍不住了,沉下脸来问:“萧浅,你反了是不是?怎么每天和我对着干?”
萧浅顿时愣了,一连声地叫起屈来:“公子,我对你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萧子裴悻悻地说:“你看你,我想和小芷独处一会儿,你总来跟前时不时地晃悠;我想帮小芷做点事,你总和我抢着干;我想和小芷说会话,你总来插两句,什么神机妙算,什么天生丽质,要拍马屁也拍的有水准一点,太低级了。”
萧浅呆呆地看着萧子裴,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终于大彻大悟:“公子,原来你也是要拍言姑娘的马屁,不对,这不叫拍马屁,是要对言姑娘好,让她以后再也离不开你,对吧?”
“你知道就好,机灵点!”萧子裴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走了。
萧浅怜悯地看着萧子裴的背影,喃喃地说:“公子,你这哪里还有半分骠骑大将军的威武啊,整个儿就是一个怕老婆的。”
漠北城是先帝在时扩建的,城墙坚固,主城中原驻守了二万大军,战事一起,驻守西都府的十万大军援驰,其中五万也进驻了漠北主城,另五万分别派往两边的辅城,分别唤作“乌池”“大亦”。
萧子裴一行赶到漠北城中,刚过午膳,萧子裴急着了解军情,叫萧浅带着几个人陪言芷去将军府邸歇息,自己则往中军府衙去了。
言芷刚刚迈进将军府邸的大门,只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姑娘,你可来了!”言芷抬头一看,只见听云飞快地从屋子里奔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她。
“你怎么也在这里?”言芷也有些意外。
“我担心楚天扬对你不利,看小殿下平安无事便想回大楚找你,后来听说你和萧将军一起去了漠北,就跟着别人过来了。”
“你跟谁过来的?”言芷不免有些奇怪,听云向来冷心冷清,不喜和他人交往。
听云的脸微微一红,说:“高天。”
言芷点点头,刚想问问萧可的事情,只见大门一下子被撞开了,晓风背着一个包袱,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跑了近来,高兴地说:“可找到这里了,姑娘,听云,你们都在,太好了。”
萧浅在一旁看得热闹,喃喃地说:“这下好,将军府可成了温柔乡了。”
言芷奇道:“晓风你怎么也来了,不是留你在京城打探消息吗?”
晓风嘟起嘴说:“姑娘你就是欺负我,京城里风平浪静,哪有跟着你有意思,再说了,再在京城呆下去,只怕我都每天成为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听云冷冷地说:“谁敢欺负你?我把他砍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个人的呼唤声:“晓风!晓风你怎么能这样!过了河就拆桥,太不讲意气了!”
晓风吓得一个闪身躲进最近的一个屋子了:“姑娘,千万别说见过我了!”
言芷朝门口一看,方思瑜一身锦衣玉袍,只是气喘吁吁的一脸的狼狈,和以前看到的那幅富贵傲然的样子实在天差地别。
方思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定在言芷的面前,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问:“这位姑娘看起来好眼熟。”
言芷只和他正式见过一面,当时又着男装,想来他一定是认不出来了。于是淡淡地一笑说:“不知道公子有何贵干?”
“这是子裴的府邸,我是他的好友。”
“子裴去中军府衙了,你可去那里寻他。”言芷不知道他和晓风有什么过节,想着把他尽快支走再细细盘问晓风。
“我找子裴做什么,”方思瑜呵呵一笑说,“我看见晓风往这里走了,她一定在这里,这个小妮子,狡猾得像头狐狸一样,一不留神就让她跑了。”
听云一听,冷冷地说:“一派胡言,晓风最是乖巧可爱,怎么会像狐狸。”
“乖巧可爱”方思瑜不由得怔了一下,悠然神往地说,“什么时候她会像只乖巧可爱的波斯猫一样趴在我的怀里”
听云勃然大怒,正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登徒子,门又开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高兴地喊道:“公子!公子!我都按照你的吩咐,给这条街上的人都送了一盆鲜花过去,还给他们看了晓风姑娘的画像,他们都感动得热泪盈眶,说是一有晓风姑娘的踪影就马上到客栈告诉你,银子都不要”
方思瑜满意地点点头说:“办得好。”说着,他朝听云和言芷拱拱手,慢条斯理得说:“多有打搅了,烦请转告晓风,我在城里的福来客栈。唉,战事吃紧,刀枪无眼,我一个文弱书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知道她心里过不过意得去。”
眼看着他悠然自得地走出了大门,听云走过去把门关紧了,晓风这才探头探脑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跺着脚说:“我怎么招惹上了这么一个无赖!”
萧浅在一旁乐呵呵地说:“晓风姑娘,我怎听说人家方公子为你神魂颠倒,愿意散尽千金博你一笑啊。”
“一派胡言!”晓风恼羞成怒,“都是我那日一时气不过得罪了他,他就想出这么一个招儿来对付我!”
听云皱着眉头,哼了一声:“晓风你怎么这么没用,照我说,哪日夜黑风高,我到那个客栈去,给他点教训,让他一个月起不了床,不就了结了。”
晓风脸一红,说:“你就会这么打打杀杀,他可是萧将军的好友。”
“那你给他偷偷下个药,逼他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不然就让他趟在床上一辈子。”听云继续出主意。
“我下过了,可是那个人犟得很,就是不松口,我没法子,又怕他有个什么意外,只好替他解了。”晓风想起当时的情景,脸更红了,大概就是从那回开始,方思瑜看透了她不敢拿他怎样,就更有恃无恐了。
“那那你就躲到谷里去算了”听云也没辙了。
“我才不要呢,你们都在外面逍遥自在,为啥我要躲到谷里去!”晓风悻悻地说,“男人怎么都这么无赖。”
听云忽然想到了什么,点点头深有同感:“是啊,都这么无赖。”
到了快晚膳的时候,萧子裴从中军府衙里回来了,一进门看见言芷坐在院子里看书,听云和晓风陪在她身边。
萧子裴走到她身边,毫不客气地坐在言芷的身旁,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顿时,晓风和听云面面相觑,只好灰溜溜地走开了。
言芷忍住笑说:“你害不害臊?”
“有什么好害臊的。”萧子裴大言不惭,“我恨不得在天下所有人面前亲你一下。”
“果然男人都这么无赖。”言芷感慨说。
“我一定是中了你的毒,才和你分开这么一会儿,我就心神不宁,深怕回家就看不到你了。”萧子裴叹了一口气,凝视着她说,“明天开始,你就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去中军府衙。”
“胡说,我一个女子怎么能出现在那里,被人笑掉大牙。”言芷嗔道。
“你化成我的亲随,不然只怕我指挥大军的时候魂儿都要飘回这里来。”萧子裴把脸贴在她的发鬓,贪婪地闻着她的香气,闷声说。
言芷心一软,只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