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所有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言芷,只见她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萧鸿骤然狂笑起来,指着言芷,语声颤抖而激动:“哈哈哈,你们看,她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这不是死了吗?”说着,他往言芷身旁缓缓地走了过去。
“萧鸿!”萧子裴嘶声大叫,“你不准碰她!”他状如疯虎般地往萧鸿扑了过去,那几个人往他身前一拦,萧子裴挥剑毫无章法地一阵乱砍。
骤然之间,变故徒生。躺在地上的言芷忽然间疾如闪电地动了起来,手中寒光一闪,直射萧鸿心脉,萧鸿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心口上便插了一支匕首,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胸口,又看了看言芷:“你你不是死了吗?”
言芷冷冷地看着他,左手一松,那把插在胸口的剑“砰”地掉在了地上,一个小小的羊皮囊也掉了下来,把脚下的泥土染红了一大片。
萧鸿的眼睛骤然瞪了出来,晃了一下,“噗通”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言芷走到他身边,拔出了他身上的匕首,鲜血喷溅出来。她长出了一口气,探了探他的鼻息,看了看还在和萧子裴打斗的那几个人,缓缓地说:“你们主子已经死了,你们想一起陪葬吗?”
那几个人惊慌地左看右看,山下已经传来了亲卫营沉重的马蹄声,顿时,那几个人一招手,各自像兔子一般跑了。
萧子裴用剑拄在地上,双眼通红,浑身发颤,死死地盯着言芷朝他走过来。
言芷急走几步,扶住萧子裴,低声说:“子裴,我没事,我身上的血都是假的,那剑在戳进羊皮血囊前就被我用手握住了,只是手被割开了一些,不妨事。我怕萧鸿那厮狡猾,一不小心又叫他跑了,所以就假装受伤,让他得意忘形,你别担心——”
话音未落,萧子裴用力地推开了言芷,言芷猝不及防,后退了几步,愕然看着他:“你你怎么了?”
“言芷!言非默!你这个骗子!“萧子裴大吼,“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他转身走了几步,腿一软,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萧子裴真的生气了。
从日松岗回漠北城的路上,言芷数次想要策马骑到他身边向他解释,却被他的亲卫营拦在了外面,萧子裴被近千名士兵围在中间,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便往前疾驰,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言芷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远不近地辍在队伍的后面。到了一个三岔路口,隐隐看见两个人从西都方向飞驰而来,走近了才看见是听云和晓风。
两个人一看见言芷一身血淋淋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言芷再三声明自己安然无恙,这才让她们定下心来。
晓风看了看前面的队伍,纳闷地问:“萧将军在前面?怎么不等你啊?”
言芷默不作声地往前骑了几步,闷闷不乐地说:“唉,我把他狠狠地得罪了,他不理我了。”
听云盯着言芷看了半天,眼圈都红了,狠狠地说:“姑娘,你这样孤身赴险,置我们于何地?别说是将军,我也根本不想理你了!晓风,我们走!”说着,她傲然一昂头,拍马跟着队伍走了。
言芷一个人灰溜溜地回到将军府,把自己弄干净了,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萧子裴回来,直等到天色发白,也没见人影,她又困又乏,只好自己去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将近晌午,府里静悄悄的,她缓步踱了出去,仆役们各自在做自己的事情,收拾屋子、准备午膳、打扫庭院,晓风躲在药房里不知道在倒腾什么,听云只会冷冷地盯着她,好像她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她只好讪讪地走到院子里。
萧浅在院子里拿着自己这个月的月钱在数,把铜板敲得叮咚响,快活得很。一看见言芷,他高兴地说:“言姑娘,今儿个大喜啊,西凉军议和的使臣来了,这里的战事马上就要结束了。”
言芷心里一动,问:“子裴还在中军府衙?”
“是啊,公子他捎了信回来,说着这几日都要住在府衙里,不回来了。”
“什么?”言芷失声说,顿时心里发了愁:子裴这是要气到什么时候啊?忽然她灵机一动,轻轻呻吟了一声。
萧浅顿时盯着她,上下打量了几下,不安地问:“姑娘,你有什么不舒服吗?要是公子回来了,看到你少了一根毫毛,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我的手,昨晚有些伤着了。”言芷皱着眉头,一脸忍痛的模样。
“哎呦,言姑娘,你快坐下来,别动,我赶紧去告诉公子,”萧浅顿时紧张了起来,絮絮叨叨地埋怨起来,“姑娘你昨晚是去哪里了,公子看到你留的信,脸都比你的信纸还白,我看他差点没晕过去,姑娘你就别折腾了,我家公子就这么一条命,再折腾就没了”
言芷心中愧然,手臂上昨天被那几个人划了一刀,其实不妨事,她不想让萧子裴再揪心,于是赶紧叫住想要飞奔去报信的萧浅,笑着说:“你不必去了,我自己去找子裴。”
中军府衙面前站着一排整齐的士兵,阵仗威严,远远地围着好多百姓还未散去,三三两两地在议论什么。
“总算盼到这一天了,再也不用打仗了。”
“是啊,那些西凉人太可恶了,打了败仗还这么嚣张,今天总算被萧将军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照我说,直接打到他们的皇宫里,把西凉灭国了才好!”
“傻啊!西凉那破地方,灭了他们还要派兵驻扎,还得每天隄防它复国,朝廷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嘛!这样最好。”
人群顿时争论起来,末了有人总结说:“不管怎样,我们老百姓就是盼着不要再打仗,太太平平才是好啊!”
大家都附和起来,饱经战争摧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期盼。
言芷想了想,问:“怎么,西凉的议和使臣刚刚进去?”
一个年轻人笑着说:“进去好一会儿了,一开始萧将军把他们晾在府衙前好一会儿,有个西凉人还蛮横地说我们大衍不懂礼节,嚷嚷了半天,结果萧将军站在府衙门口,二话不说一箭射掉了他的头盔,说了一句话,顿时没人吭声了。”
“说了什么?”言芷奇道。
年轻人学着萧子裴的样子,背着手挺着胸,冷哼一声,威严地说:“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言芷想象了一下萧子裴威风凛凛的模样,不由得也嘴角微微翘起。她缓步往里走去,一个士兵拦住了她:“这位姑娘,你别走错地方了,这是漠北城的中军府衙。”
言芷怔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换了女装,再也不是那个萧子裴倚重的先生了。她想了想说:“我有要事求见萧将军。”
一旁的士兵发笑起来:“将军岂是你想见就见得着的。”
言芷心里微恼:想不到要见他一面还这么麻烦,早知道自己晚上再来,脚尖一点就进去了,用得着这样和人大费口舌。她心一横,从怀里掏出了自己随身带的匕首,递给了那个士兵:“小哥,你把这个递给你们将军,就说就说他的未婚妻子过来找他。”
那个士兵顿时吓了一跳,呐呐地接过匕首:“姑娘你稍候片刻,等我去通禀一声。”
言芷脸颊微微泛红,心想:子裴,你要是这样还不肯见我,我就只好真的晚上来把你抓回去。
不一会儿,那个士兵一路小跑回来了,恭敬地说:“姑娘请随我来,将军让你到偏厅休息片刻。”
言芷跟着士兵从侧门进入了中军府衙,刚想到偏厅去等候萧子裴,却听见正厅中传来了西凉人生硬的语声。
“萧将军,你的议和条件太苛刻了,我们的大王不会同意。”一个使臣愤然说。
“你们在我大衍的土地上屡次挑起战事,使漠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要你们区区几万两白银实在是便宜你们了。”一旁一个大衍官员冷冷地说。
“那你们要我们割让扦武郡以东的领土,这岂不是很可笑吗?你们大衍不是想要乘火打劫?”使臣又道。
“难道就许你们当强盗?打输了,自然要付出代价。”大衍的官员反唇相讥。
“还有这一条,西凉自此为大衍的附属国,岁岁进贡,这,这简直欺人太甚!”
大厅内你来我往,想来是已经舌战了好一会儿了。
言芷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萧子裴的声音,忍不住深长了脖子往里看,之间萧子裴坐在正位上一声不吭,仿佛在想着什么心事。
那个士兵忍不住小声说:“将军今天好像精神不好,有什么心事。”
言芷不由得心中有愧,不敢再看,跟着他快步到了偏厅。
偏厅十分幽静,言芷四处踱了几步,靠在椅子上眯起了眼睛,漠北的阳光从窗棂上照了进来,晒得人暖烘烘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芷觉得身上有些凉飕飕的,她忽地睁开了眼睛,只见来人站在她面前,把阳光都挡住了。她的眼睛一下子有些看不清楚,试探着叫了一声:“子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