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屈铭枫感到奇怪的是,审讯完了,警察竟然没有把他待下去,仍让他待在审讯室里,并且没有留下警察看守。
是因为他认罪态度良好吗?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减刑?你看,他还是怕的。屈铭枫自嘲的笑笑。
蓦然想起已经年过半百的母亲,想起她略微佝偻的背,隐藏在黑丝下的白发,常年干活磨出茧子的手,还有母亲对他的严厉,对他的爱。
“对不起,妈,不能陪你了。”屈铭枫在心底叹了一声,他恨吗?要不是因为母亲执意要找顾伊的父亲沈仁贤报仇,要不是母亲从小对他灌输的沈仁贤是他的杀父仇人的思想,要不是母亲为他策划的一步步路,他会走到今天吗?
不,他不恨,只有他知道,母亲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是怎样背着百万债务把他养大的,只有他知道母亲这些年受的苦,遭的罪。
在爱上顾伊之前,屈铭枫和屈母一样,有着坚定的报仇的信念,因为,死的那个人是他的父亲,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甚至,在和顾伊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庆典之前,屈铭枫都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因为,从记事开始,屈母就给他灌注了沈仁贤是他的杀父仇人的思想。在屈铭枫还不认识顾伊的时候,就天天听着母亲谈论沈仁贤的女儿过着怎样富贵奢侈、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原本他也该过上的,可是,沈仁贤毁了这一切。他只能住在狭小的老楼里,走过肮脏的堆满垃圾的楼道,甚至连公交车都不舍得坐,每天步行去上学。
对于报仇信念的动摇,屈铭枫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拿到了顾伊的全部?还是在顾伊失踪后?或者是看到顾伊站在一个优秀的男子身边?
屈铭枫沉浸在回忆里,里面有他和顾伊初识的青涩美好,虽然是他有意而为之,但丝毫不能打破那邂逅的美丽。时光穿梭,顾伊穿着雪白的婚纱娇羞的站在他面前,他执起她带来白色手套的手,拿出象征着爱的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屈铭枫犹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发现,进来的两个人没有穿警察制服。
楚炎鹤替顾伊拉开椅子,自己坐在旁边,看着垂眸坐在对面的屈铭枫,咳了一声,“干妹夫,别来无恙。”
屈铭枫倏地抬头,是他?还有……顾伊。
他们怎么会进来?
“小伊……果然我们很快又见面了。”想起顾伊在他上警车前说的待会见,就像一个老朋友打招呼一样亲切熟稔。
牵动了一下唇角,本来想给她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他吧。
“我还有一个美好品德就是守信,就如我的热心肠一样。”顾伊发现自己越来越恶质,自己竟然故意拿屈母来刺激屈铭枫。
果然,屈铭枫的眼神盯在顾伊脸上,久久不动,像是要把顾伊给看穿了一样。
“说吧,你们……夫妻俩来找我有什么事?”艰难的说出夫妻两个字,屈铭枫一直不愿意承认顾伊已经嫁作他人妇,现在,他逼着自己去面对。
一个给她造成如此伤害的人,有什么资格给她幸福?屈铭枫,你一直告诉自己,要小伊幸福,可是,你给她的永远都是伤害,永无止境的伤害。
“听说你认罪了?”顾伊看着屈铭枫,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平静之外的表情,可是,她失败了。
“是……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能放过我……”
“我想知道,要有多恨,有多狠,才会让你对我下如此狠手?”顾伊无情的打断屈铭枫的话,为他母亲求情吗?那么,在伤害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她这个完全无辜的人呢?
“对不起……”
“我来,不是来听你说对不起的。”顾伊再次打断屈铭枫的话,对不起有用吗?说句对不起,她所受的伤害都会消散的无影无踪吗?
不,没用,她还是经历过生死,她还是不能生育。
屈铭枫静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了,我父亲的死跟沈仁贤有关,所以……”
“所以父债子偿,我就成了你复仇的目标?”真是可笑,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人,却成了受伤害最大的人。
“更何况,你父亲的死跟我父亲有直接关系吗?是我父亲让他跳楼的吗?”
“小伊!”提到父亲的死,屈铭枫心里一痛,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但是你不得不承认,是你父亲逼死了他,所以,我找沈仁贤复仇,没什么不对。”
“是吗?只不过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罢了,自己跳楼自杀了,留下几百万的债务给妻儿,这样的男人……”
“顾伊,我不许你侮辱我的父亲!”屈铭枫霍地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顾伊,他没想到向来修养良好的顾伊会说出这种话来。
逝者已矣,不管谁对谁错,都如过眼云烟。既然是他屈铭枫对不起她顾伊,他自然会偿还。
“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因为他的懦弱,你们却报复在我身上,我何其无辜?”顾伊平静的看着带着手铐站在自己面前的屈铭枫,为什么要她为他父亲的不担当买单?
“小伊……”听到顾伊提起自己对她的伤害屈铭枫的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你受的伤害,我会用我这一生偿还的。”
审讯室里响起一声嗤笑,楚炎鹤拿眼盯着屈铭枫,“还?怎么还!”话音未落,屈铭枫脸上就挨了一拳头。
楚炎鹤活动了一下手腕,满意的看着屈铭枫颧骨上的青紫,还未待屈铭枫开口,又是一拳招呼上去。
因为屈铭枫带着手铐,楚炎鹤打得有突然,接连着两拳,屈铭枫都没反应过来。因为这是在警局,即使警察不在,审讯室里却有全方位的监控,是不会允许有人乱来的,没想到,楚炎鹤竟然在审讯室里就明目张胆的动起手来了。
屈铭枫舔了一下左侧的犬齿,有些松动,嘴巴里是涩涩的咸腥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