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在桌上的大半菜式都被贺渊圈在自己跟前以后,姜承月一脸敢怒不敢言地坐在一旁,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粒。
阮姿坐在她对面只得露出个有些歉疚地眼神,她也没想到安王居然径直就来了花厅,问清楚哪几道是她做的,便毫不留情地将剩下的几盘推到一边,看也不看。
贺渊怡然品尝自己面前几道阮姿亲手做的菜,并不理会姜承月愤愤的神情。
她们还不知晓先前发生了什么,只看阮姿是跟着安王殿下来的,便以为她是半途被他截下这才来得晚了些。
姜承月看着自己垂涎已久却没来得及用的菜被安王霸占住,适才她想要偷偷夹一筷子都被冷冷盯着,只能迫不得已放下贼心。
花厅里几个人只翁萱雨尚算平静地默默吃着自己的菜,心道幸好她今儿执意与阮三一块儿下厨,不然只怕现在她们连这一点儿的菜都吃不上。
“吃啊。”贺渊点了点阮姿的饭碗,看她半晌没动,阮姿忙低下头,避开姜承月可怜兮兮的眼神,今儿实在是不凑巧,福宁郡主的运气还真是差。
姜承月也是心里止不住的郁闷,怎么每次她一跟着阮三一起就一定会撞上安王舅舅呢?
她盯着安王面前的一排菜盘,腹诽道: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吃完!
事实上,答案是:能。
看着几乎被一扫而空的帕盘子,众人的表情都有些惊奇了,虽然阮姿做的分量着实不多,可不说皇家,便是寻常富贵人家,也素来鲜有用膳时把每一盘菜都用光的规矩,向来都是要留下一些的。
瞥见姜承月瞬间垮掉的表情,贺渊冷哼一声,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敲了敲,阮姿恍然大悟,连忙给他斟了茶水。
贺渊面无表情饮尽一杯,才扯了下嘴角淡淡道:“还不错。”
阮姿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说这些菜,微微垂下眉眼,抿了抿嘴。
只有姜承月气鼓鼓地三两下扒掉碗里的饭粒,皱了皱鼻子。
杯盘才被撤下去,几个人还没说几句话,就忽然有个小丫鬟匆匆跑进来,看她身上的衣裳是梅园里伺候的丫鬟。
“郡主,前院里边来了一群公子们。”
姜承月表情顿时一换,正色道:“他们来做什么?与他们说,这边是给女眷歇脚用的,难不成他们也身娇体弱?”
小丫鬟:“奴婢们说了,只是那群公子道今日天气好,他们来请姑娘们一起玩蹴鞠、比投壶。”
蹴鞠和投壶都是平常间勋贵子弟聚在一起时常玩的游戏,如今正是春日,又是在郊外,蹴鞠是最适宜又好玩的了,而若是不喜蹴鞠,也还有站着的投壶可以玩,也十分有乐子。
姜承月本就乐于这些玩闹,先前听见公子们过来还有些不悦,这会儿顿时来了兴致,蹴鞠她就喜欢和那群公子哥儿踢,姑娘家都娇滴滴的,玩起来也不尽兴。
想着就立刻转头去看翁萱雨:“翁姐姐,你来不来?”
能持长剑与凶徒搏斗的翁萱雨自然也是蹴鞠的一把好手,一听便欣然点头。
姜承月问完了翁萱雨才忽然想起阮三来,只是看她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不由道:“阮三,你要不要去看看,即使不玩,看看也是有趣的。”
阮姿自小到大还没怎么见过这些呢,从前与家中姐妹们到别家做客,也多是些闺中女儿们看看字画,比比女红,倒是从来不曾有机会参与蹴鞠、投壶这样的游戏,因而她看姜承月和翁萱雨都十分兴奋的样子,也笑着应声。
几人刚说定,一转眼就看到坐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安王爷,姜承月立时垂下头,用黑漆漆地头顶应对贺渊,同时眼睛使劲给身侧的阮姿使眼色,暗示她快点把人劝走。
今天的场子要是有他老人家在,那还有什么玩头?
阮姿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上贺渊幽深的黑眸,小声道:“王爷可是要回杏花坞了?”
贺渊轻嗤一声,懒散地伸直了椅上的长腿,声音悠闲中暗戳戳藏了几丝呼之欲出的危险气息:“怎么,不希望本王去?”
虽然他对这些小孩子的玩意确实没有兴趣,但是知道她的态度还是很不爽。
这下阮姿哪敢应声,适才刚承了他情,这会儿再拒绝总好似有些不近人情的愧窘,只是她刚露出迟疑的神色就看见姜承月低着头闭着眼对她死命摇头,一副小命将要休矣的可怜样儿,再看翁萱雨,虽是一贯温婉大方的站姿,头却是轻轻左右摆了摆,朝她比了个口型——撒娇。
阮姿身形一僵,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再次比了一遍同样的口型,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贺渊眼角瞥见,嘴角弯了弯,好整以暇换了个姿势等她动作。
阮姿骑虎难下,只好心里安慰自己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咬牙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走近贺渊身侧,柔软白嫩的手指轻轻给他按捏肩膀,声音也甜糯得好像淋了一层蜂蜜的八宝饭一般,叫人恨不得当场酥软了身子:“明瑾,今日多谢你了,你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故意拖长的腔调带着几分勾人的缱绻媚态,贺渊的眸子顿时一深,不动声色地侧眼看她,藕粉色的织锦布料合体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窈窕的曲线,腰间收紧又在臀部骤然散开,盈盈垂落坠地,随着她的脚步轻舞蹁跹。
贺渊的喉间一紧,忽的指了指桌上的杯盏,略带干涩地吐出两个字:“倒茶。”
阮姿手里揉捏肩膀的动作立时停下,倒了茶捧到他面前,一双流盼清眸忽闪忽闪地望着他,眼尾那颗小小的红痣仿佛都跃动着期盼,小巧的檀口边边抿出个笑涡。
递茶时候,手底居然还生涩笨拙地学人家轻勾掌心,贺渊感受着手心处轻微的酥痒,眼底滑过几分抑制不住的笑。
贺渊轻哼一声,端起茶盏,敛目不去看阮姿。
阮姿还没反应过来,姜承月便急匆匆拉着她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多谢安王舅舅,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阮三!”
出了花厅,姜承月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慢下步伐,又有些得意地道:“我就知道让阮三出马一定能行。”
阮姿这会儿面上的热气还没散,不好意思地别开眼,姜承月却道:“看,这招是不是很有用?翁姐姐就总是这么做,把姓颜的吃的死死的。”
一听,阮姿顿时抬眼诧异地去看翁萱雨,她在望江楼时见过翁姐姐与颜将军说话的模样,却着实想象不到翁姐姐也会撒娇。
翁萱雨神色镇定地拍了一把姜承月的脑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几个人到梅园外的时候,这边已经玩开了,场面一片热闹。
几个正在踢蹴鞠的贵女看见姜承月和翁萱雨出来,连忙高声喊她们一起,姜承月不待多说便应声过去,翁萱雨倒是回身问阮姿:“要不要试试?”
阮姿笑着摇头,只道自己在一旁看看。饶是她现在与姜承月两人走得近,但京中其余的正经贵女们看不起她也是事实,她何必上赶子自讨没趣还扰了人家的兴味。
再说,她也并不喜欢蹴鞠,看着姜承月两人在场上欢快的模样,她看了一会儿便有些走神。
今日是荷风跟着她出门的,荷风素来性格稳重,跟着阮姿经的事儿多了,对今天的情形也几乎见怪不怪,只是看着三姑娘待安王的亲近并不反感,心里一时是欣喜一时又是担忧。
阮姿不知丫鬟还在替她忧心,见另一边仿佛是在比投壶的样子,围观的人发出阵阵呼声,便上前去看。
只是她才走过来,便看见这边几个姑娘退得离她远了几步,头勾着头似乎在说什么,看向她的眼神也夹杂了着好奇和鄙夷。
阮姿只做看不见,她控制不了别人怎么想,便只能控制自己了,不过下一瞬她就来不及再去想这些,因为她看见了先前那个叫张承民的状元!
而且张承民还是和阮珠站在一处。
若说先前她还不能确定这个张承民就是上一世那个与阮珠定了亲的新科状元,现下看到他们果真有所联系,便能够肯定了。
阮姿又向周围多打量了几眼,并没有看到之前调戏她的那一群人里除了张承民以外的面孔,她并不知晓安王是如何处置曾诚的尸体,也不知道剩下的人都被弄去哪里了,只是张承民现在居然还能够若无其事地与阮珠说话,她不禁心里冒出一股寒气。
纵然曾诚等人调戏她的时候,张承民似乎有意搭救,可也许是直觉,阮姿并不觉得他是个好人,现下确认了心里的猜测,居然有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姑娘,那是四姑娘,还有大姑娘。”荷风才看见她们,立即指给阮姿看,阮姿方才被张承民吸引了注意力,被荷风一指才看见阮沁居然正在场中与人比试。
投壶这比试说来也简单,将一枚双耳陶壶放于七步远之外,投壶的人依次将手中箭矢向陶壶投掷,入壶多者为胜。
因着阮沁是姑娘家,她的陶壶只有四步远,这会儿里面插着三枚箭矢,周边还零落了三支。
随着最后一声清脆的入壶声,站在中间的那人高声宣布:“阮大姑娘胜!”
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