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给老太太请安这一遭,阮姿是心情愉悦着回海棠院的，且先不说阮沁和阮珠这出姐妹和睦的大戏，单单是老太太今儿对二房的态度便是有不少可说道的地方。
许是这阵子离鬼门关近了些,老太太对身后事的操心也更明显了,二房的子嗣不丰，二太太又素来是个泼辣的，纳妾的念头老太太和二老爷这些年可都没少想,但二太太就是装傻充愣不松口,老太太又舍不得狠下心得罪二太太的娘家，便一直拖着。只不过今晚看起来,老太太恐怕是下定决心了,就是不知道老太太对二老爷外边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除了二房，老太太心里最打紧的还是东平伯府，今儿一晚上老太太落在阮沁和她身上打量的眼神几乎要遮掩不住心里的盘算,若不是她老人家惦记着那点子颜面，阮姿觉得老太太几乎忍不住要问安王几时抬她过门了。
纵是没说得这么露骨，也还几次三番地旁敲侧击，听说她前几日才见过安王便面上露出几分笑来，直道让她好生打扮多出去走走，打的什么算盘简直呼之欲出。
“姑娘,老太太今晚说那样的话……”荷风一直侍奉在她身边，自是也听见老太太的话了，心里总觉得不舒服，这样的话若是外头的人说也就罢了,可老太太是姑娘的亲祖母啊，摆出这样乐见其成的姿态来，简直、简直叫人寒心！
看她一副气得不行的模样，阮姿冲她嫣然一笑，安慰道：“老太太又不是第一天打这样的主意了，她老人家一门心思都是东平伯府，为了伯府就算把四个姑娘都卖了也不会犹豫一下的。”
“可……”荷风皱着眉，心疼地去看阮姿，阮姿忽然靠近她，小声地说：“你且看着吧，老太太的心思一个也不会成。”
荷风被她的话一惊，连忙抬头去看她的神色，却见三姑娘只是对她神秘地眨眨眼，顿时想到先前三姑娘得了菩萨点醒的事，不由心里忐忑，或许三姑娘是知道了什么？
忽悠完自家的大丫鬟，阮姿嘴角噙着笑缓步溜达回房，她得合计合计这场大戏请谁来开场才好。
二太太憋着一口气回了院子里，走得又急又快，进了屋才狠狠喘了几口气，抚着胸口接过丫鬟秋菊端来的茶。
等她顺过一口气，将茶盏轻落落摔在一边桌上，凝着眉头问秋菊：“老爷回来了吗？”
秋菊自是一眼看出了二太太此时心情极差，缩了下脖子小声回道：“二老爷回来了，这会儿在书房呢，不叫我们去打扰……”
秋菊一句话还没说完，二太太已经站起了身子，径直朝书房走去。
二老爷的书房就在几步远的地方，门前站了个小厮，正靠着墙打盹儿，一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门就忽然被疾步走来的二太太一把推开，小厮差点脚底一滑，待看见二太太怒气冲冲的脸色立时收住了要往前阻拦的脚步，二太太可不是他能拦得住的。
阮信义正坐在书桌前不知写着什么，就被突然响起的巨大推门声惊了一跳，抬眼看到二太太的身影，面上顿时一沉，语气生硬地斥道：“这大半夜的，你跑这里来做什么？书房是你这等妇道人家该来的地方吗，看看你的举动，真是泼妇！”
听着他的话，二太太冷笑一声，抬脚就迈进门来，嗓音尖利：“你也知道这大半夜的，我还寻思着你今晚也不回来了呢。”
阮信义闻言一窒，变了变语气，僵硬道：“不回来我还能去哪儿，这书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快出去！”
二太太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鄙夷地张口：“恐怕是身上的银钱都花光了才不得不回来吧，将将给你的二十两银子又不知洒在哪个窑姐儿的身上了，这会子连书房都不让我进，你是做了多少亏心事，姓阮的，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被二太太尽是朝着痛处踩，阮信义脸上漫起潮气，眼底漾出狼狈的愤怒：“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二太太忍不住嗤笑，走上前去骂道，“姓阮的，你自己数数，这些年你领回来半个铜子儿的薪俸了吗，吃喝穿用，在外打点，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是老娘给你掏的钱？老太太还要给你纳妾，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
一听她说是老太太要给他纳妾，阮信义心里一动，忙不得道：“纳妾？是母亲的意思？”
见他果然心动，二太太不由更是怒火中烧，上前一步扯着阮信义的衣裳就厉声嚷开来：“一说纳妾你脸上的笑都忍不住了吧！阮信义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娘辛辛苦苦为你操持家业，还生养了珠儿，你们这群白眼狼，不要脸的，现在还想算计老娘的嫁妆替你纳小的，我呸！阮信义，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同意，你要是敢起一丁点儿的念头，有本事你就休了我，看我爹和我大哥怎么收拾你，就你这芝麻绿豆点儿的官儿，要不是我娘家，你能坐得这么安稳？”
听着二太太不留情面的撒泼怒骂，阮信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唇上下蠕动着，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二太太推倒在地，梗着脖子斥了一句“不可理喻”便甩手出了书房，徒留下二太太跌坐在地又哭又闹。
阮姿是第二日一早才知道二房昨晚的事，竹露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贴上来小声讲给她听：“昨晚说是二太太在院子里又哭又叫了大半个时辰才被丫鬟们劝回去歇着，二老爷半夜就叫人开门出了伯府一直没回来，四姑娘一早就去了二房，这会儿府里的人都在看笑话呢。”
以二太太那副泼辣的性子，当晚就和二老爷闹这一场也实在是寻常事，府里的下人也都习惯了，连说嘴都提不起什么兴致，随便提了几句便继续做事，只阮姿因为知道了些消息才格外有些关注。
“姑娘，怎么这时候出门呀？”竹露一边伺候她换衣裳，一边有些疑惑地张口问。她家姑娘一向是有人约才会出门，但今日翁姑娘和福宁郡主没都下帖子，姑娘居然心血来潮要出门了？
阮姿叫她给梳了个利落的发髻，又抬手拿过一旁的帷帽，回过头冲竹露眨眨眼：“今儿带你出门逛逛铺子。”
“哎？真的吗？”竹露立时有些惊喜，姑娘虽然时常打发她出门办事，但是自己出门的时候更喜欢荷风在身边伺候，她也知道姑娘是觉得荷风比她稳重，像姑娘现在多去的那些场合荷风确实比她合适，因此心里虽有些羡慕，倒也从没说过什么。
阮姿点点她的头：“当然是真的，你去叫上苏蛮。”
“好！”竹露立刻就拎着裙子跑出去喊苏蛮，苏蛮也有些时日没出去了，一听说要陪三姑娘出门，脸上乐呵呵地止不住笑，一路飞快跑来。
“三姑娘！”看着苏蛮傻乎乎的笑容，阮姿扶着他的手就上了马车，等竹露也上车，苏蛮驾轻就熟地坐在车夫旁，开心地喊，“驾！”
今儿他们要去逛的铺子便是先前陈氏留下的嫁妆里的，这些嫁妆自到了阮姿手里，阮姿只一开始去看过一回，铺子不多，也就相邻不远的三家，一共两个掌柜的，都是陈氏还在时候的老人，阮姿看着倒也忠厚老实，比起庄子上的那个管家可是强上许多，因此也便留着他们继续打理铺子。
这三间铺子便是在街市，紧邻着静平坊，阮姿昨晚想起这茬儿来，便决定今日来铺子里逛逛。
到了地方，苏蛮和竹露看起来都十分高兴，四处打量着，街市这边足有几百家商铺，正是京城买卖汇聚之所，各种各样的物事琳琅满目，几乎走几步便能见着个新奇的东西。
看他们对什么都感兴趣的模样，阮姿在帷帽下轻轻一笑，对他们道：“等咱们看完了铺子，便叫你们在这儿随便逛逛，午膳就在一旁的登封酒楼吃，怎么样？”
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酒楼，看着那酒楼这会儿门前就来来往往许多客人，显然是一处不错的去处。
竹露两个自然更加激动，连声叫好。
街市上人多，主仆三人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自家铺子，这是两间并成一间的胭脂铺子，里头一排架子上摆了十几盒胭脂，还有为数不少的水粉、眉黛等物。
一走近便觉得芳香扑鼻，叫人不觉驻足停留。
架子前头站着几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姑娘家，手里似乎在比对着胭脂的颜色，不时闻一闻胭脂的香味，旋即笑着点头。
店里有两个伙计正在招呼生意，倒是不见掌柜的人影。
见着阮姿一行三人进门来，一个伙计立时迎上来，笑问：“姑娘可是要挑选些胭脂水粉用，不是自夸，我家的胭脂在整条街上都是出了名的好，您用一次就会喜欢上。”
小伙计说话灵巧，也不讨人厌，阮姿隔着帷帽看他一眼：“我不是来买胭脂的，叫你家掌柜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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