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三妹妹现在不明白我的意思不要紧,很快你就明白了!”
阮沁瞪着眼睛阴恻恻说完,手里的帕子朝着阮姿狠狠一甩,细细的粉末飘散出来,纵是她立刻屏息也难免吸入几分。
药效起得很快,阮姿一下子便觉得身上失了力气,身子骨软软的,下一刻就要瘫软在地上。
阮沁快步上前一把接住,瘦弱的胳膊险些撑不住阮姿的重量,趔趄了两步才站稳,接着将人搭在肩头,半扶半拖着朝阁楼走去。
细密的雨丝落在两人身上,不至湿了衣衫,却也渐渐聚起潮气。
阮沁眉目阴沉,泄出几分怨恨,连老天都不肯帮她,突然下了这么场雨,叫她只能无奈改了计划,若不然……
被她辖制,阮姿本就因着药软绵绵的身子更加使不上一点儿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阮沁一副笑吟吟的关爱模样劝走了想要上来帮忙的宾客丫鬟。
“……我家三妹妹在外头淋了雨,有些受凉,我带她上去歇歇就好。”
五月正热的时候,哪里会淋上几滴雨便受凉,只是这样拙劣的推辞并没有人质疑,高门贵族谁没有点阴私,只要找了借口,旁人自然知趣。
阮沁的两个丫鬟侍书、侍琴早已等在三楼的厢房里,见着阮沁带了人来便连忙上前接手。
阮姿被放在厢房的床榻上,头顶是豆绿的青纱帐子,两边垂落下蕊黄色的流苏,屋里一应布置简单却不失精致,颇显大家气派,也处处可见福慧郡主对这诗会的用心。
身子疲软无力无法动弹,阮姿只有一双眼睛还能咕噜噜转。
她这罕见的无助模样登时取悦了阮沁,阮沁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前来,拨开侍书、侍琴,面上噙着冷若冰霜的笑,一字一顿道:“不知三妹妹与我作对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三妹妹定然不知道,这样的滋味我早已尝过无数次,每一回,我都在心里告诉自己,总有一日我要回报给三妹妹……
“三妹妹就要成婚了,圣上赐婚,何等的荣耀啊,可是这一切都是你从我这里抢走的!你就该跟你那个死去的娘一样,早点去阴曹地府!”
越说,阮沁的神情越加阴冷,眼中的疯狂恨意也不再掩饰,赤|裸|裸暴露在阮姿面前。
阮姿听着,一言不发,任由她发泄怒火,只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阮沁自顾自说了一通,忽然安静下来,看着直挺挺躺在床上的阮姿,嘴角一咧,突地冷笑两声,语气带着彻骨的恨意:“三妹妹,这一回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翻身,我也想叫三妹妹尝一尝只差一步功亏一篑的感觉呢……”
你想怎样……
阮姿盯着她,喉咙发不出声音,却还是勉力张了嘴,做出质问的口型。
落在阮沁的眼里,终于忍不住大笑,“三妹妹,你也有今天!别急,既然三妹妹想知道,我自然会告诉你……三妹妹想必知道,若不是生了这样一副好皮囊,哪里能得来那样的好姻缘,可是姐姐我听说啊,安王爷性子最是凶戾,稍有不如意,便会杀人泄愤,也不知道若是叫安王爷得知,你在诗会上私会情郎,给安王爷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安王爷会不会想要掐死你呢?”
看她满面的笑容说出这样的话,阮姿瞳孔猛地一缩,虽然早就让玉楼春帮她留意着阮沁的动向,对阮沁的打算她也着实猜出几分,只她倒没料到阮沁这时候竟还有着借刀杀人的意图,这……不像阮沁!
约莫是阮姿的震惊叫她满意,阮沁慢慢凑近了阮姿的面前,一双盛满了狠毒恨意的眸子死死盯着阮姿,染了鲜红口脂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却是最恶毒的话语:“不过没关系,三妹妹可能等不到安王爷来处置了……毕竟三妹妹的脸蛋如此漂亮,那安王万一鬼迷了心窍,即便你出了这样的事,还是舍不得杀你怎么办……我怎么能放心把三妹妹的命交到别人手上呢——当然是我自己动手比较安稳……三妹妹,我最是知道你的,丢尽了颜面,给家里蒙羞,哪里还能有脸继续活着呢?对不对……”
是了,这才是阮沁的性子,也是阮沁会做的决定,不光要抹黑她的清誉,更要叫她再也不能说出真相,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挡路。
听完了阮沁的谋划,阮姿这才心下稍安,两辈子足够她看清她这个大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足够了解她有多么心狠手辣。
这样一环套一环,叫人有苦说不出才是阮沁惯用的法子,饶是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她也还是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
阮姿眼中滑过一丝冷光。
厢房的门被敲了三下,侍书上前开了道门缝,从外面挤进来个穿着苍青色长袍的男人。
男人还没看清屋里的情形,便急急说道:“侍书姑娘,不知三姑娘可曾到……”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立在一旁的侍琴便冲着他扬了袖子,细碎的粉末登时罩了满头满脸,下一瞬人已经躺在地上,只有一对惊愕异常的眼珠子不住的滚来滚去,透出十足的惶恐。
两个丫鬟一起把地上的张承民连拖带拽地弄上床榻,看着并排的两个木头人,阮沁终于忍不住露出几分狂喜,马上,马上,她就能拿回自己的一切!
阮姿冷眼斜睨阮沁,并不意外另一个会是张承民,她早知道阮沁与张承民暗中往来,先前阮珠也是因着阮沁与张承民勾结上的,可见私下里张承民是个什么德行阮沁是知道的,但她没有料到,张承民也被阮沁算计了。
不过转念一想,阮沁的心思倒也容易猜,张承民虽不是自愿做的这件事,可他的把柄握在阮沁手里,便是这一回遭了算计,左右还有人捞他,他并不敢对阮沁做什么。
哼,阮沁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看见阮姿眸中的冷意,阮沁却是笑得开怀,她没去看满眼惊恐的张承民,而是对着阮姿忍不住道:“三妹妹猜到了吧,我觉得你能猜得到,不过猜到也没用了,很快你们就顾不得了……侍书,给他们喂药!”
她一句冷斥让侍书狠狠抖了下身子,捏着两颗鲜红药丸子的手也忍不住颤了又颤,这药……
“三妹妹应当不知道吧,这药可大有来头,听说用了这药,哪怕只是一点点,不管是个多么忠贞不屈的人物,也会变得比窑子里最下等的娼|妓还要淫|荡!”
听见阮沁的话,阮姿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张承民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忍不住要挣扎,然而疲软的四肢并不能支撑他的动作,也只有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跳出来。
但是并没有人在意他的举动。
阮姿看着大姐姐得意的嘴脸,面上骤然溢出一抹绚烂的微笑。
趁着阮沁怔楞的瞬间,阮姿藏在袖中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柄薄利的匕首,迅如闪电般横在阮沁的脖子上。
她从床榻上慢慢起身,压在阮沁肩头的左手手心是一小瓶沾之即死的剧毒。
因为先前不知阮沁的谋划,她便也做了两手准备。
被人用匕首架在脖子上,阮沁得意的笑容终于垮塌,不敢置信的眼神斜斜瞥向站在自己身后拿着匕首的人,但锋利的刀刃紧贴着她细嫩的脖颈,阮沁并不敢挪动一丝一毫,她明白,只要她敢动一下,她的三妹妹绝不会手软!
“你!你是故意的!”阮沁目眦欲裂,恨不得将身后的人抓出来啖肉饮血,站在几步远之外的两个丫鬟侍书、侍琴也都被这陡然的变故惊得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惊慌地看着阮沁。
屋里气压低得可怕,只有阮沁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辨。
阮姿手里的匕首在大姐姐脖子上压得更紧,阮沁几乎能感觉到皮肉被割开时细碎的疼痛,粘稠的鲜血珠子顺着刀刃滚下来,拉出一道温热的细线。
侍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步子朝后瑟缩了下,眸中的惊恐一点点凝聚,便是阮沁,此时都闭上嘴,紧紧咬着唇,死死压抑住身体的颤抖。
阮姿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略过,最后回到阮沁僵硬的侧脸上:“大姐姐既然知道了也就不必再问,我没打算给大姐姐解惑,大姐姐给我备了一份这样的大礼,只可惜妹妹无福消受,便留给大姐姐自己享用吧。”
她的语气娇柔婉转,落在阮沁耳中却不啻于地狱的鬼魂索命。
厢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荷风和竹露,两人手里还提着一根手臂长的棍子,侍书、侍琴还没来得及惊呼便被两人一边一个敲晕了过去。
“姑娘!您没事吧?”竹露的眼睛因着兴奋晶晶亮,荷风倒是沉稳,对着阮姿点头道,“姑娘放心,外头还没人发现。”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阮沁的猛地一惊,几乎控制不住要扭头去看阮姿,无奈脖子上突然的刺痛叫她瞬间清醒,如今她的小命还攥在阮姿的手上!
狠狠咬了一口舌头,剧烈的痛处让她迅速思索起对策来,阮沁脸色苍白却仍强自镇定地问:“你想怎样?”她在赌阮姿不敢就这么杀了她,即便是未来的安王妃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大姐姐说错了,不是我想怎样,是因为大姐姐要对我怎样,我才不得不反击。”阮姿冷声应道,说罢,不等她再张口便对着荷风道,“侍书手里有两枚药丸,你去取出来。”
荷风从侍书手里抠出的两枚红澄澄的药丸子,一枚喂给了床榻上的张承民,一枚喂给了阮沁。
临走前,阮姿轻轻拍了拍阮沁烧红的面颊,嘴角翘起:“大姐姐用的这软筋散可算不得上等啊,不如大姐姐试试我的,包管不会叫人轻易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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