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心里一动,莫名的想起不久前在九尾福利院遇到的那个结界。
“你就这么相信我?”身后男人低沉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靳丞低声问道,“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顾茗摇摇头,轻声道:“虽然还有一些细节想不明白,但是我很确定,你不是慕公子。”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个人……从不曾用你那样的眼神看过我。”
他没有多做解释,如果可以的话,他根本就不想提及那个人的名字。靳丞同样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慕凌熙,遂也沉默下来。
空气里飘荡着某种类似于尴尬的气氛,顾茗安静的施法,操控着蚕延赶路,心里却迟迟平静不下来。
虽然相信靳丞的话,但就像他说的那样,关于靳丞的身份,还有很多细节没有搞清楚。靳丞为什么会说出和慕凌熙一模一样的话,为什么他在看到元翟时会感到熟悉,靳丞又为什么不肯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不肯把自己和慕凌熙的关系说出来呢?
顾茗有种直觉,靳丞不肯说明的事情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触及的隐秘。
说不定,就连当年鬼傀儡酿成的鬼祸,都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靳丞不肯说,顾茗也不想强迫他——就算是再亲密的爱人,都拥有保守秘密的权力——这是江都卫视黄金档电视剧里的台词,顾茗深以为然。换做是他,也并不想把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靳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世间最简单也最朴实的道理。
顾茗并不着急,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抵达蒿里山后,一切疑惑都将解开。
蚕延的速度很快,就算载着两个人,都完全不显得吃力,不过一个小时,便抵达了位于江都东南部的蒿里山。远远的,顾茗和靳丞就看到了冲天的鬼气,和摄影棚附近差不多,浓郁的阴气引动了天地变化,浓厚的阴云层层叠叠,压覆在蒿里山上空,天空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给人一种强烈到可怖的压迫感。
“这里应该不止有鬼傀儡。”顾茗放缓了飞行的速度,小心地靠近蒿里山山麓,低声道,“墨仄他们说的没错,这里一定封印了很多为祸世间的恶鬼。”
难怪师父把蒿里山称作禁地,这样古怪的凶煞之地,绝非当年鬼王元翟盘踞的翼望山可比,若是与元翟的最后决战选在这里,他怕是连尸骨都已化成灰了。
靳丞看着近在眼前的山麓,缓缓开口道:“这里的鬼傀儡数量很多,远远超过从摄影棚那里流窜出来的,他们肯定安排了不止一个出口。”
顾茗心里一动,蹙眉道:“我以为当年翼望山一战后,鬼傀儡已经全部被剿灭了。”
更何况,按照张平的说法,在他死后,除妖师们还对鬼族进行过一次彻底的清剿,那现在这些鬼傀儡,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靳丞苦笑一声,解释道:“鬼傀儡并没有被剿灭,当年在翼望山,我虽然败给了你,受了致命伤,可你也因为力量透支昏死过去,其他除妖师畏惧我的力量,一时不敢靠近翼望山,我趁着那个空挡,把剩下的族人转移到了地下。”
顾茗怔了怔:“地下?”
“鬼傀儡与其他鬼族不同,我们诞生于地底污浊之处,没有形体,没有用于修炼的经脉,因此无比孱弱,寿命也很短暂。上古时期,我们被唤作‘魌’,也被人族看作是影子幻化而出的鬼怪。地底是我们最后的庇护所,把族人转移到那里,虽然是不得已之法,却至少能保住他们的性命。”靳丞的嗓音有些沉重,“魌如果想摆脱朝生暮死的命运,就必须依附窃取其他生灵的灵力,最终取而代之,但这个过程很漫长,往往需要耗费数十年,所以绝大多数同族,都只有机会看到短短数日的人间光景。”
“可大唐时的那场鬼祸……”
靳丞摇摇头,低声道:“任何事情都是有缘由的,魌原本只是天生万物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却意外地被发现了更多的价值……所谓的鬼祸,对于我们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浩劫呢?”
虽然靳丞已经竭力克制了,但顾茗还是从男人的语调中听出一丝讥讽。
说话间,他们已经抵达蒿里山山脚,顾茗带着靳丞跃下蚕延,长剑颤了颤,再次化作浑身黑漆漆的小猫,乖巧的趴在顾茗颈边,警觉的观察着四周。靳丞看了看小毛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蚕延居然能化出剑灵,真让我没想到。”
小毛球幽绿色的眸子盯着他,咪的叫了一声。
一切器物都是有记忆的,这种记忆比人类的记忆可靠得多,并不依靠任何外在因素。蚕延记得靳丞,就像记得自己的主人那样,哪怕已经过去了数百年,哪怕站在眼前的男人已经换了容颜。
它翘起毛茸茸的尾巴,亲昵的缠上男人的小臂,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靳丞笑了笑,伸出手帮它挠肚皮,顾茗看着他们的互动,不由越发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