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沈默菲径直往卧室里走,一头扑倒在床上就开始睡。
连清池跟在她身后进了卧室,没料到她会这样直接把他当空气,一下子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见她卧着睡,被子也丢在一边,想也没想就走上前去拉她。
“不能卧着睡,你怎么没一点常识啊。”又从柜子里拿出棉被盖在她身上。
她掀开被子瞪他,语气里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质问:“连先生,现在是六、月、份!”
他完全没了脾气,只听说孕妇的脾气大,倒没想到她这么温顺的女人,刚开始怀孕便这么嚣张,又不能朝她发火,本来还想和她算以前的旧账,现在也说不出口了。见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扶在她的肚子上。
“怀了多久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默菲张了张嘴想要答他的话,却想到了这个孩子的由来,那一晚的暴风疾雨是他给予她的一道硬伤,虽然她告诉自己,再怎么样,表面也是要好好敷衍他的,可是现在,他竟然问她怀了多久了,难道他就这样轻巧的将那一晚翻过了?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了?
连清池听见她的笑声,心里有些堵,原本她这样的态度是叫他不能忍受的,可是想想她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了,就不和她计较了吧,于是在她旁边躺了下来,大手在她肚子上来回抚摸,有些感叹的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快就怀上了……明天我们去医院检查看看吧?”
她“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等她一觉睡醒,已经下午六点多了,阿姨来叫她吃饭,连清池却已经不在了。
“先生说去公司拿资料,叫我们先吃。”
沈默菲答应了一声,抬头一看,正好撞上阿姨小心翼翼的眼神。
阿姨赶紧转头走到厨房去端菜。默菲苦笑了一下,在阿姨眼里,她应该是一个可怜的弃妇角色吧?她这个妻子刚怀孕,丈夫就在外面偷腥,而她做妻子的还这么淡定的忍气吞声。
阿姨一定很佩服她。
连她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以前从未这样两面三刀过,给她感觉就像在演戏一样,一面是心里的不忿和矛盾,一面是表面上的迎合和忍耐,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可是,始终是要走下去的,不是么?既然当初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做了这个孕母,遇上再大的困难也应该有个心理准备才是,要知道这个世上从来就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得到,也不会有永无止境的失去,什么都是相对的,她想要钱,想给哥哥换肾,付出的不仅仅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许……沈默菲自嘲的笑笑,也许还有像现在这样纠结的心理、两难的处境,更甚者,生完这个孩子后,她还要面对无止境的悔恨和痛苦。
之前是她一直没有放正自己的地位,他一开始就以温柔多情的面貌展示在她面前,她便理所应当的把自己和他当做了平等的双方来看待,他和她说情妇和孕母的区别,她才恍然大悟,是啊,她竟然奢望他会一直平等的待她,竟然隐约还期待着他像在波多黎各一样温情,可是她凭什么?对于连清池来说,她沈默菲没有任何资格要求他应该怎样,她早该想清楚这一点,却一直迷迷糊糊的过了这么久,直到那一晚他强势的将她压在身下,她才发现自己错得太离谱,心态摆得太不适当,所以才会觉得痛,才会无法接受,如果一开始她便是以一个代孕母亲自居,连清池对她做再过分的事,她也不会觉得难受吧。
心里明明能将这些道理想清楚,可是要若无其事的继续下去却那么难,有时候她也庆幸,幸亏父亲已经走了,幸亏她和钟佑良已经不相往来,不然,他们知道她日日过着这样的日子,会是什么心情?
阿姨不知道在哪里打印出一张食谱,贴在厨房门上。
默菲喝水的时候看到了这张巨大的食谱,研究一番,倒是有些感动,笑着和阿姨道谢。
“啊,这个啊……这个是下午你睡觉的时候,先生弄出来的……”
默菲脸上的笑容马上不见,一时愣在了原地,只不过几秒,马上反应过来,端着杯子坐到饭桌前叫阿姨一起吃饭。
“太太不等先生一起吃吗?”
家政阿姨姓王,在连家做了二十多年保姆,连清池从小便是她带大,从一个糯糯的叫着“姆妈”的小男孩,到今日沉稳不露声色的男人,这样的变化过程王阿姨都看在眼里,心里难过却没有办法改变,因为她深知连家的复杂,知道怎样的人才能在连家生存下去,所以她才能理解连清池找代孕的想法,心里虽然同情默菲,可是也无力改变什么,只能多缓和这两个人的关系,让默菲尽量舒心。
“他自己会解决的,我们先吃吧。”
王阿姨推辞着不肯和默菲同一桌吃饭,默菲知道她是在意自己保姆的身份,看着眼前五十多岁的妇人,两鬓竟都花白了,她吸了吸鼻子,起身将她拖到饭桌前坐下。
“阿姨,你照顾我这么久,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这么见外,快些吃吧,菜都凉了。”
王阿姨早就习惯站在桌旁照顾连家一家老小吃饭,他们从未想过叫她这个老保姆同一桌吃饭,她自己也没想过要逾越,默菲拉着她到桌前,叫她一时酸了鼻子,也不再推辞,低下头掩饰着眼底的感动,坐在了默菲对面。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绕开了今天下午那件事,尽量找寻着一些轻松的话题。一餐饭吃完,竟然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
连清池推门进来的时候王阿姨马上站了起来,尴尬的有些不知所措。
默菲猜想他的脸色一定是黑着的,不然怎么会把阿姨吓成这样,于是没有好气的背对着他说道:“不好意思,没等你。”
连清池“嗯”了一声,抱着资料去了书房。
片刻后又出到餐厅来,王阿姨问他:“要不我给您炒蛋炒饭吃吧?”
他答应了一声,在默菲旁边坐下来。
“晚上吃完饭要散散步,电视和电脑可不能经常看了,手机也不行。”
她埋着头吃饭,轻轻的“嗯”了一声。
连清池却只觉得她在敷衍他,一下子气闷不已,咬了咬牙,开口时仍是温柔的语气:“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告诉王阿姨。”见她筷子伸向一盘有辣椒的菜,他赶忙伸手将那盘菜端开:“你怎么回事呢?怀了孕怎么还吃辣?”
她沉默以对。
连清池忍住满腔怒火,掰正她的身体正对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沈默菲,别给我耍花样,给我把身体养好,好好生下他。”
她朝他浅浅一笑:“好。”
只一个字,却把他气得不行。他咬牙切齿的继续说:“心情要放轻松,等过了头三个月,我带你去旅游散心,不用担心你哥哥,只要这个孩子健康的生下来,你哥哥的事情我来办。”
她垂下眼,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来,过了好半天才说“好,我会的,你放心。”
明明表面上还是这样温顺的样子,他却觉得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心中因为这个孩子到来的喜悦也不知道怎么减退了不少,怒火却是一阵一阵的不肯停歇。
“昨晚上的情况,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她霍地抬起头看他。
他竟然还敢提昨天晚上?如果大厅里不是有那么多人,如果那个院长不是做贼心虚,昨天晚上她恐怕早就被侮辱了!他却还和她提昨晚?她忍得太阳穴都开始突突的跳,心里警告着自己不要和他对着干,可是昨晚他端着酒杯一脸嘲讽笑容的样子却在她面前挥之不去,让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讽刺他:“你是指哪件事?这样的事情你自己也做过……”
她还未说完,他便气得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寂静的屋内响起“吱”的一声巨响。
“沈默菲,你倒是很会装,以前那些温顺都哪里去了?你以为你可以借着孩子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我想要孩子,要生的女人多得是,你最好给我收起你的嚣张,乖乖的给我生下他。”
她在心内冷笑。她的温顺?一开始她是害怕他,也曾一度因为感激他,对很多事情忍气吞声,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这么伟大,事事都一味忍让,该忍的时候忍,是大智,不该忍的时候也忍,那是大愚、是懦弱!她佩服他这样黑白颠倒的本事,不提昨晚还好,可是他偏偏三两句话就开始揭她伤疤,损人一千必自伤五百,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这样他的心里就舒服了?
可是她不会和他说这些话,她不喜欢争吵,何况是和一个拿捏住她的命脉的男人。她知道,就算她怀孕了,也不能和他闹翻,之前为了父兄求着他,现在,她肚里的孩子再次成了她的软肋,他害怕她不好好生孩子,她哪里不怕他?他这样的人,完全说得出就做得到,孩子出生后,便真的与她毫无关系了。所以她不能和他闹,因为将来那个孩子,只有他。
连清池只觉得肚子里压抑的怒火此时全都窜了上来,她的沉默以对更是让他烦躁不已,似乎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突一突跳动的太阳穴。却有碍于她已怀孕,他只能将心底的怒火全部压下来。看了她一眼,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王阿姨躲在厨房一直没敢出来,听到关门声,探头看了一眼,见连清池已经出门了,她叹了口气走到默菲旁边。
“太太啊,你就不要和先生吵,我看他挺疼你的,下午的事说不定是误会呢,你看先生知道你怀孕了,也马上没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
王阿姨根本不知道她在乎的是什么,只当她是一个容不下背叛的妻子吧,也罢,她想这么多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连清池对她采取什么态度,她能忍则忍,不能忍那就不忍便是。
“好了阿姨,我们一起来收拾收拾客房吧,不然晚上你没地方睡拉。”
王阿姨嘟哝着说:“客房干干净净的,怎么会没地方睡呢,太太,赶快打电话给先生吧……”
沈默菲当做没听见阿姨的后半句话,迅速的钻进了卧室。
哎,明明是挺般配的一对,怎么会弄成这样。王阿姨摇摇头,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