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是他的。”
“那天，你失去了他的孩子，我却得了一个孽种，呵呵……你看，老天何其公平！”
“为了他，我甚至愿意失去生命……”
“美美，帮我！不要让他知道……”
帮我……不要让他知道……
记忆在瞬间开闸，尖叫、狞笑、挣扎、屈辱和无助……有关那天的一切在脑海里翻滚着，潮水般将她淹没。眼前一黑，一阵痛锥心刺骨地袭来，她眉头一紧，咬牙，一只手扶住心口，一只手撑着床，拼命地忍……
忍忍就好了……忍忍……再忍忍……
“你怎么了？”一只手，冰凉地搭上她的肩膀。
眉头轻舒，她微微睁开眼，扭头看去，一双紫色的眼睛正焦虑地盯着她，“不舒服？”
一根根眉毛连同前额的纹慢慢地展开，她微微一笑，“没事，头有点晕，可能因为没吃早饭……”
头晕你捂着胸口干嘛？
伊凡狐疑地看她一眼，不由分说，把人按到床上坐好，抓起一盒牛奶塞到她手里。
许美美看着手里的牛奶冲他笑笑，“这又是哪个护士姐姐送的？”
伊凡耸耸肩，“不记得。”
“呵呵……我说YAO精啊，要是哪天姐姐我不幸下岗了，我就拉着你上街去随随便便摆个POSE站个小半天我在旁边收钱，保证衣食无忧……”
好看的眉毛一挑，漂亮的紫眼睛瞪她一眼，不理她，继续收拾东西。
YAO精……这个女人老喜欢给人起外号。
YAO精、YAO孽、阿凡、凡凡，甚至伊人、美人……伊凡好修养，不跟她计较，随便她喊什么他都应着。
只要她喜欢……他扭头看看身后坐在床上发呆的她，这几天她总是这样心事重重的……
“喂，女人，”他叫她，“讲个笑话听。”
被他唤回神来的许美美脑门上降下三道清晰的黑线：女人……这小YAO精老是这么没大没小地喊她~~忍不住一个爆栗敲到他后脑勺上，“跟你说多少遍了，要叫姐要叫姐要叫姐要叫姐~~没大没小~”
伊凡也不恼，瘦弱的肩膀可疑地抖了两下，提醒她：“笑话！”内心旁白：就不叫就不叫就不叫就不叫~~我可不要你当我姐~休想！绝不！
许美美自然是听不见他心里想些什么，想了想，清清嗓子。“嗯哼，光讲笑话多没意思，我们来猜谜吧。提问~”
“回答。”
“麒麟飞到北极会变成什么？”
“冰淇淋（冰麒麟）。”
“小白加小白等于什么？”
“小白兔（小白TWO）。”
“如果有一台车，小明是司机，小华坐在他右边，小花坐在他后面，请问这台车是谁的呢？”
“如果的。”
“有一个胖子，从高楼跳下，结果变成了什么？”
“死胖子。”
“哼~你怎么老是一猜就中啊？不猜了~你出一个，我猜！”
伊凡笑了笑，眨巴眨巴眼，问：“饺子是男人还是女人？”
呃？……呃……“那东西还分公母吗？”
“分。”
“怎么分啊？”
“就那么分~”
“到底怎么分啊？快说！”
“饺子都是男人。”
咦？“为什么？”
“因为他们有……”伊凡转过身来，凑到她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
果不其然，许美美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好死不死的，病房门一开，李穆然伸进脑袋来问：“收拾好了没？”先是看见伊凡正地趴在许美美耳朵边暧昧地笑，然后许美美莫名其妙地脸红，一把推了伊凡一个踉跄，瞪他一眼。
这是怎么个情况？
从李穆然的这个角度上看，此情此景，实在是暧昧得不得了……
小YAO精你耍我……许美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磨，“和敬的那个穆然，麻~烦~你~回~避~一~下。”
为什么？李穆然想问，却很识相地闭嘴，乖乖关上门，然后就听见房间里面：“啊~~~~你这个暴力女人……啊~~~救命啊……啊~~~~~”
叫声不断，惨绝人寰……
话说，许美美确实有心事：有关自己的心脏；有关田娇娇和她刚刚流掉的孩子；有关李煜……还有关另一个人。
自打那天从医院回来，田娇娇的话就一直在她脑子里转啊转啊转，声音在脑袋顶上久久盘旋，不肯消散，连同那天痛彻心扉的一切……
“孩子不是他的……”
“……老天何其公平……”
“美美，你太高估李煜的心，其实，他和西门浩一样的偏执……不，应该是更偏执才对……”
偏执……她叹口气，拉着被揍得彻底沉默的伊凡去等电梯。
她完全理解田娇娇为什么悄悄把孩子流掉……李家是什么地方？！何况李煜的洁癖那么重，一个不小心，怕是不止要一尸两命……
“在想什么？”异常安静的电梯前，李穆然忽然开口，吓了许美美一跳。
“啊？”她下意识地回一句。
李穆然宠溺地对她笑，“这几天就看你心不在焉的，是在担心……”医药费？当着伊凡的面，他很明智地吞掉了后半句。
许美美肩膀一垮，“在想饺子……”
“饺子？”李穆然一脸的不明白。
站在许美美身后的伊凡却“扑哧”一声笑，被许美美狠狠地瞪了一眼。
“什么饺子？”
“就是男人……”
“男人？饺子就是男人？”
许美美无奈了，反问：“饺子是男是女？”
“饺子还分男女吗？”
“那女人有包皮吗？”
呃……这个……“这个确实没有……”李穆然下意识地偷瞄一眼伊凡，那小子正低着头，小肩膀可疑地抖啊抖啊抖……
许美美又回头瞪了他一眼，“想笑你就好好笑，也不拍憋出内伤~”
伊凡还在抖啊抖啊抖~~
许美美忍无可忍地叫道：“提问！”
伊凡条件反射：“回答。”
李穆然被这两大嗓门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们俩。
“为什么没人能看见上帝的老二？”
伊凡傻眼……他很想问：什么是老二？上帝的二儿子？……
老半天听不到答案，却听“叮”地一声，电梯开了。
许美美洋洋得意地冲身后抛了个媚眼~小子，你也有被耍的时候啊……
旁边的李穆然看着满脸疑惑的伊凡，心底都笑抽过去了~~这个许美美，这不是欺负青少年吗？这孩子他哪懂那么专业的术语啊……是吧？你看把这小脸儿给憋的，都紫了~嗯，配上那双眼睛，那就是只小茄子……
李穆然忍俊不禁又于心不忍，进电梯时趁许美美不注意，悄声对伊凡透露了句：“天机（鸡）不可泄露。”
伊凡抬头看他，仍是一脸茫然表情。
显然，这孩子的国学还得进一步加强培养啊……
不过话说回来，“美美，你刚才在想男人？”你许美美也有想男人的时候？！
许美美一耸肩，“我在想……其实嫁个军人也不错啊……”
李穆然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不是要异地？”
许美美一脸理所当然，“啊。”
“异地多不好啊。”
“那就从军呗。”
“从军？那得干到多大领导啊？”
“不能从军就异地啊。”许美美满不在乎地笑。
这时候李穆然才回过点味儿来，“不对啊~美美，你该不是……”看上哪个当兵的了？该不会就是车站那个人吧……你真的看上他了？李穆然的心里不免有些泛酸。
恰好这时“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许美美趁机伸手推了一把，“你哪儿那么多好奇心？赶紧开车去，晚上接美美的欣然来美美家吃饭。”
“哦……那我顺便带点肠胃药去……”
“去~！”
眼看着李穆然去停车场赶车，一要直跟在身后的伊凡问了句：“是那天电话里的那个人吗？”
许美美一愣，扭头看他。
“你只承认了一半的心事，就是他，是吗？”
你怎么知道……
看着许美美呆呆的被人戳中了心事的表情，伊凡很肯定地说：“你喜欢他。”
良久，许美美微微苦笑，叹息说：“是，我是喜欢他，可他已经要和别人……”
“你告诉过他吗？”
“告诉什么？”
“告诉他你喜欢他。”
“没有……我不会告诉他，至少现在不会。”
“为什么？”
“爱是一种责任。如果不是百分百确定爱一个人，我绝对不去招惹人家。伊凡，你还小，你不懂……”
“你害怕。”
“什么？”
“你害怕，因为你受过伤，所以你害怕，你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勇气去爱了。”
“小凡……”
“我叫伊凡，不叫小凡，而且，我十六岁了，不是小孩。”紫色的眼睛看着她，碎玉般的贝齿咬了咬下唇，“女人，什么都不懂的是你，你一直在跟自己装傻。”说着，低下头，“其实我很羡慕你……你们，你们还有时间和机会对自己诚实。你知道吗……为什么我肯对你说话对你笑，为什么我肯跟你回家……”
话未说完，许美美的手机振开了。她打一个对不起的手势，掏出来一看，是秦镇……没由来的，整个人立马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