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突然很不想听到院长再说任何一句话,有些惊恐的看着周围的人,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要起身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虚软的无力。她惊骇的瞪大眼看着自己的腹部,突然像是被雷劈到一样傻傻的愣住了。
“迟小姐,对不起。由于你在雪地里晕倒了五个多小时,再加上摔倒的时候没有护住肚子,磕到了路边的台阶,导致孩子流产。迟小姐,很抱歉我们没有保住你的孩子。”院长哀哀戚戚的声音从她身前传来,带着无尽的沉痛和哀伤。
她却只觉得想笑,这院长真无聊,今天可不是愚人节!都过了元旦了,真是一点都不好笑。她努力扯开嘴角想要说明她真的不相信,想要劝告别人也是劝慰自己这真的只是一场闹剧而已,可手心里那平坦的仿佛从来没有隆起过的腹部再再的告诉她,她的梦,碎了……
院长还在床边说着些什么,她却再也没有心思去听,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她神色不对,又拿不准她究竟是苏少的什么人,院长大人也不敢轻慢了她,只能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迟以蔚呆呆的看着窗外的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心情低到谷底。面无表情的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那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串串的落着,心里的哀痛到了极致。
是谁说痛到极致是不会哭的?痛到极致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甚至是没有感觉的。这个孩子只在她的肚子里待了四个月,她还没有来得及多去做几次彩超,更没有看清这孩子的样子,没有感受到这孩子在肚子里的胎动……
十六岁的她明明是很想要努力照顾好这个孩子,却在万般努力都尝试过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如梦般的存在。她有记忆以来的十几年日子都被迟衡捧在手心宠着,即使偶尔有些不愉快,那对她来说都是不值得上心的东西。
可这些日子以来,她拼命工作,承受着客人的刁难和奚落,彼时曾心高气傲的她何时受到这种羞辱?可为了这个孩子,为了生活,她却不得不受着,从开始时的万般委屈到现在的淡然处之,她也曾在孕吐的昏天暗地的时候想着不如就这样放弃算了,回家找那些人护着。
可是在天亮睁眼之后却还是乖乖的起床洗漱,为的不就是能保住这个孩子,带着他等到日后某一天见到迟衡的时候,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可是如今,她所以坚持下来的动力,所有的这一切的一切却全都成了泡影,她过往的那些隐忍那些坚持如今看来竟如同一场笑话。一场足以击溃她所有信心的大大的笑话。
她傻傻的想着,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还曾经陪着老板娘一起去医院做检查,看到医生一点点的对自己叙述那张几乎看不出东西的彩超里哪里是孩子的头,哪里又是他的小脚。
老板娘在得知自己的孩子是女儿之后,还将那些买来的男孩玩具全都一口气送给了她,甚至还说她肚子里的一定是男孩。她也时常忍不住幻想着,一个有着迟衡样貌和她的笑容的男孩,不笑的时候酷酷的,笑起来却又甜的像是抹了蜜。她想,她一定会疼他入心坎的。
她甚至想着,日后还可以同迟衡一起带着这个孩子去拍全家福,摄影师一定会说这是个多么乖巧的孩子,让她这个小妈妈无比自豪。她想了那么多,甚至想着以后孩子长大了还可以牵着他稚嫩的小手一起去幼儿园,听他对自己叙述在学校的一切……
那些美好的画面曾经那么真实的在她脑海里出现过,她不止一次路过离公寓不远的那家幼儿园,甚至和里面的老师说好了等她的孩子满三岁了就送进去。
可是如今,她那还来不及看一眼世界的孩子,还没有能睁开眼咿咿呀呀叫她妈妈的孩子,还来不及呼吸一口这世界的空气就变成一滩血水,一个完全辨认不出的模样就这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男生还是女生。
从清晨呆坐到黄昏,迟以蔚始终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过,让人觉得好似她就能这样坐一辈子,动也不动。上午那个陪在她身边的护士几次不忍心,想要进去劝劝她,可是看她一副涕泪横流却还是嘴角带笑的模样终究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没有大吵大闹,甚至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说,可是那笼罩在黄昏下的身影却是那么的孤单凄凉。想起现下那么多的女孩子不自爱的常常来打胎,再看看面前这个少女,一股心酸油然而生。想要的留不住,不想要的却偏偏丢不得。真真是不能再讽刺了。
天彻底黑了,护士第八次进去想劝她吃饭,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看不出她的人影。依靠客厅外的灯光打开灯,她就发现迟以蔚像个孩子一样蹲坐在墙角处一动不动,被吓了一跳的护士小姐走上前去,却被她轻颤的背影给怔住了。
她在哭,这是肯定的。
可是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只是在靠近她的时候在她略分开的两腿间看到了一滴滴往下滴落的血迹。护士自然不会傻到以为她哭的是血,连忙上前抬起她的头,果然,手肘前的某一个部分被她自己咬的血肉模样,正一刻不停的往外留流着血。
如果不是护士发现的早,只怕再过一会这块肉都会被她自己咬下来!年轻的护士被惊骇住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少女其实并不如她外表表现的那么坚强。
她不闹,是因为知道闹也没有用,她沉默的哭,是因为知道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会为这个孩子的消失伤心欲绝。这是个多么坚强却又柔弱的姑娘,坚强的让人心惊,柔弱的叫人心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