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车头灯打过来的时候于菲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抱着卓远扬的手一紧：“卓远扬！”
习惯了黑暗的视线对上这样强烈的灯光有些不适应，卓远扬抬手挡了挡她的视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灯光投来的方向。
于菲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抬手缠上了卓远扬的脖子，紧紧地抱住。
他每迈一步都会引起她的微动，右脸紧紧地贴着卓远扬的胸膛，他的每一下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声一声，穿透了那么多年的岁月，交予到她的耳朵里面。
“哥。”
耳边响起了男人的声音，于菲微微动了动，一个眉目张扬的男人，耳侧上的钻石耳钉在车头灯的照耀下有些亮眼。
于菲微微眯了眯眼，睁开时却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眸，额，有点儿像杜晓茹八卦时的眼神。
付磊看着卓远扬怀里抱着的女人，刚喊了一声哥，就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他对着于菲笑了笑，然后很敞亮地开口喊了一声：“嫂子。”
饶是于菲的脸皮再厚，也禁不住他这一声“嫂子”。
整个人被这两个字顿时就烧了起来，偏偏她还是在卓远扬的怀里，她直接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有些自欺欺人。
偏偏身后从车里走出的人听到付磊的话，齐刷刷地站了一排，异口同声：“嫂子。”
于菲浑身一僵，扣在卓远扬脖子后面的双手紧紧地缠着，耳根子热得火烧火燎。
这下好了，再厚的脸皮都被刮薄了，她是彻底不敢见人了。
卓远扬低头看了看她，微微扬了扬唇角，抬头看了一眼付磊，抱着于菲往一旁的车一放：“查清楚了？”
付磊跟着卓远扬走到车旁，刚钻进驾驶座就听到他的问话，回头看了他一眼，“敬一堂真大胆，这一回他们是要豁出去了。”
于菲听着他们说话，似懂非懂，其实是完全不懂。
神经放松下来后，只剩下疲倦，卓远扬抱着她，钻进车里面暖暖的。
耳边还是两个男人的交谈声，一排排的车子在马路上行驶，声音整齐划一。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恐惧吊着的心脏现在才算是松了下来，疲倦侵袭而来，耳际的声音渐渐模糊下来，沉沉地就睡着了。
“嫂子没吓坏吧？”
付磊看了看后视镜，卓远扬抱着于菲，靠着座位的背垫，闭着眼睛假寐。
卓远扬没有睁开眼睛，今天的事情他也有些始料不及，敬一堂那边的人发了狠一样不顾一切，让他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还差点儿把于菲搭进去了。
幸好，她现在正在自己的怀里，紧紧地被自己抱着，浅浅有序的呼吸打在他的胸膛上。
他微微吁了一口气，“没有。”
车厢里面恢复了一片平静，黑夜中，五辆黑色的轿车在马路上飞驰。
这个不平静的夜，终于平淡下来。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于菲动了动，抱着她的卓远扬缓缓地睁开了眼，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眼泪将脸肆掠了一边，横七竖八的泪痕躺在脸上，哭过的眼睛有些微微的发肿。
他低头亲了亲那被咬得脱皮的双唇，前排的付磊早就下了车。
那画面太刺激了，他孤家寡人一个，很容易产生妒忌心理。
“于菲，醒醒，于菲——”
于菲好像听到卓远扬在叫自己，不久前的一幕幕重新钻进脑海，枪管抵在卓远扬的眉心，她惊得叫出了声：“卓远扬！”
“我在！”
睁开眼，才发现那只是一场梦，或者说，只是一场恐怖的回忆。
于菲微微动了动眼眸，喉咙因为不久前声嘶力竭的哭泣而干涸无比，开口的话有些喑哑：“卓远扬。”
她看着悬在她头顶上的人，有些不真实，那一声低沉的呢喃藏在心里面那么多年，现在叫出来，就像是酿了许久的酒一样，回荡在空气里面，语音不断。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低声应了应：“恩。”
她的思绪很不清晰，不久前的胆战心惊磨得她思维都呆滞，她只是害怕，张手就把卓远扬抱在怀里，紧得密不透风。
有些她一直追寻的答案开始若隐若现，她感觉着坏里面的真实，却觉得心里面酸涩无比。
“先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不要乱想。”
他微微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像哄小孩一样，低声在她的耳边说着。
于菲点了点头，起身，抱着他递给她的浴袍走进了浴室。
温暖的水流过每一片肌肤，那些混乱的思绪开始一点点地清晰开来，她从未像此刻一般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她想问问卓远扬为什么，当年离开的原因为什么。
想着想着，就连那么温暖舒服的一个热水澡都留不住她。
有些决定一旦做出来，于菲就会立刻赋予行动，她关了水，扯过一旁的浴巾，胡乱地擦干水，将浴袍套在身上，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走出去了。
五年了，无论怎么样，卓远扬都欠她一个解释。
她一抬头，却突然呆在了那儿。
卓远扬也刚刚洗完澡身上披着一件褐色的浴袍，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整个房间只开了一盏温暖的小灯。
他微微闭着眼，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面，一只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另外一只手微微撑着额头。
鹅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她站在原地，那些冲到口边的话却在突然之间成了可有可无。
她放慢脚步走过去，站在离着他几米的距离，但是卓远扬低着头，她甚至连他是不是睡着了都分不清楚。
从她站着的角度看过去，她只能看到那刚毅的侧脸，线条明朗地呈现在她的视线里面。
这样的卓远扬和几个小时前的卓远扬是不一样的，浑身消减了防备的冷意，整个人沐浴在那一场温暖的光芒中。
她站在原地，眼泪突然吧嗒吧嗒地就落了下来。
这一刻，她却突然害怕问出口了。
那些已经成为过去的事实，她不敢去提及，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样的资格去触及。
她微微动了动，那是一个很矛盾的心理过程，你想要知道一些东西，但是你又害怕那个答案不是你需要的。
似乎注意到他的注视，沙发上的人微微动了动，抬头触及她的脸的时候微微一怔，起身走到她身侧，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拉着她一起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于菲没有说话，卓远扬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躺在沙发上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右手张着大拇指一边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一边开口安慰：“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足够的心理去承受那样一场身临其境的追杀，更何况于菲只是一个女的。
即使那么多年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社会的你欺我瞒，可是这样真真切切地动刀动枪，于菲真的是没有见过。
于菲今晚本来就被吓得不轻，洗澡时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决定却在刚才突然之间退缩了，他的话却让她更加煎熬。
自己死守了一个人那么多年，现在那么靠近卓远扬，她却没有勇气将问了那么久的一句话问出口。
她承认，她还想自欺欺人，还想贪念一下他此刻给予的温暖，她还想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平稳有序的心跳。
她不仅仅想只是现在，她想要的是未来。
一个人在寂寞中等待了太久了，温暖靠近的时候就忍不住撒手。
于菲爱了卓远扬那么多年，到头来暧昧到如今这番地步，她却连一个肯定的答案都不敢去要。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勇敢，起码她一个女生追了卓远扬那么多年，直到现在，还在固守原地。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也会害怕的，会软弱的，特别是碰上卓远扬。
她到底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任由卓远扬抱着她，闭着眼睛，企图能够当成这是一场爱情。
于菲做了一个梦，梦到她没有来得及开枪，梦到那个人对着卓远扬的眉心笑得狰狞。
“不要——！”
刺耳尖锐的声音刺破了黑夜的幕帘，卓远扬抬手按住了挣扎的于菲，忍不住皱了皱眉：“于菲，醒醒！”
她听到有人在耳侧喊自己，可是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卓远扬在自己的面前倒下，血从他的眉心流出来，她接住他的身体，满手都是卓远扬的鲜血。
眼泪爬满了她的脸颊，卓远扬却对她笑了笑，抬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
“我爱你。”
我爱你。
这是她期盼了十多年的话，却是在卓远扬最后的弥留之际听到。
她抱着他的身体，看着他的眼眸缓缓地合上，胸口像是被人撕开了一般。
“卓远扬！”
身侧的卓远扬确定她是在做噩梦，连忙开了头顶的灯，握着她的手，额头贴上了她满是汗水的额头，试图安抚她的恐慌。
“我在。”
鼻息间传来清晰的呼吸，于菲睁了睁眼，却发现卓远扬的五官近在咫尺。
她微微眨了眨眼，才恍惚发现，刚刚的是一场梦。
一场梦，她后背却湿了一大片，就连枕头也沾了一片的泪水。
“做噩梦了？”
她点了点头，抬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腰身，将自己的头埋进他的怀里，一声声地喊着被自己藏了十多年的名字：“卓远扬，卓远扬，卓远扬”
一声又一声，一次又一次，就好像是不知疲倦一样。
卓远扬眼眸泛了泛波澜，伸手关了灯，下巴紧紧地扣在她的头顶上，“恩，我在，睡吧。”
房间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两个人交缠的呼吸。
凌乱了的一夜，现在才算是真正地安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