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跟夏识讲明白后,叶北周说到做到,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真的没再打扰她。
这几天,叶北周窝在Deon里一直在清理他的朋友圈。他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该拉黑的拉黑,该删除的删除。
他明白想要跟夏时重新开始,必须要从根本上解决自己的问题。老太太那边不能操之过急,但是身边的这些狐朋狗友可以先解决掉。
现在夏时对他基本上是软硬不吃,所以他必须从其他方面突破。
但聪明如他,在此刻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或许是上天眷顾,正一筹莫展之际老天把机会送到了他面前。
晚上,叶北周在会所里遇到了林以蔓。
她一个人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喝酒。周围喧嚣热闹,她看起来却有几分孤寂。
叶北周坐到她身旁,朝酒保打了个指响,随即两杯酒被送上来。
林以蔓微微抬眼,看到他,慵懒地勾了下嘴角:“这不是叶老板吗。”
叶北周将其中一杯酒推到她面前,“一起喝一杯。”
林以蔓修长的指尖在酒杯边缘滑过,轻轻笑着:“你想在我这找突破口啊?”
“麻烦你帮个忙。”
林以蔓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语气带着点嘲弄:“说真的,就您以前那个战绩,我还真不敢帮。”
叶北周抬眸,漆黑的眼底透着几分静谧,“你想让我怎么求你?”
林以蔓目光犀利,看人看事都透彻。而且能在夏时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她了。既然能拉下脸,叶北周也没什么顾忌了,更没有必要绕弯子。
色彩斑斓的光影中,林以蔓将红唇贴上杯沿,慢慢喝下一口。沉吟片刻,她说道:“你怎么求我都没用啊,我不想违背夏时的意愿。”
当年夏时被伤成什么样,林以蔓全都看在眼里。她那个人轴,喜欢的时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但真要不在乎了,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都没用。
“你误会了。”叶北周望着杯里晶莹的液体,缓缓说道,“我只是希望以后夏时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知道就告诉我一声。”
林以蔓挑了挑眉,似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
“就这样。”
林以蔓沉默下来,琢磨半晌忽然笑了出来。这两个人看起来都猴精八怪的,但在恋爱方面其实都半斤八两。
夏时是凭着一股韧劲儿在喜欢叶北周,不管不顾,横冲直撞。最后弄得满身是伤才知道放手。
而眼前这个,是直到肠子悔青了才幡然醒悟。想弥补错误,却又不得其法。
还记得坦白局那天,她问夏时对叶北周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了。她当时没回答而是选择了喝酒。以她对夏时的了解,没有直白的否认,那么就说明这件事其实她自己也没弄清楚。
林以蔓看着眼前这个颓废的男人,忽然大发善心,“你知道夏时坚决不回头的原因是什么吗?”
叶北周嘴角绷得笔直:“因为我伤了她。”
“她是不相信你爱她。”林以蔓耸肩,“因为你以前的表现就是这样。”
叶北周无话可说。
“你身边有些人太能搞事情了,该收拾就得收拾。想让夏时回到你身边,是不是得先把路铺平了?”林以蔓喝完酒,将杯子放到台面上,“其实夏时是非常没有安全感的。”
所以一旦心中最坚固的防线被打破,就很难再重拾信心。说到底,夏时现在对自己是没有自信的。她不相信叶北周爱她,是因为找不到被爱的理由。
林以蔓还想再说什么,无意瞥见一道高瘦的身影正往这边走。她厌恶地拧了下眉头,跳下高脚椅,“其他的你自己想吧,加油啊大兄弟,我先撤了。”
叶北周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家公司可能需要法务。”
烫金名片,白色卡纸上清晰地印着姓名和头衔。林以蔓端详完,将名片收进皮包里。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啦叶老板。”
林以蔓挑了挑红唇,拎着包包离开。
没多久,她的位置就被人占了。叶北周转头,看见了许久没见的纪穆程。
“怎么着,还生我气呢?”
叶北周冷淡到:“我时间多?”
纪穆程了解他的性格,这次学聪明了,摆出闲聊的姿态说了会儿话。见叶北周心情还凑合,便话锋一转:“那什么,今天小汐给我打电话,说她联系不上你。你是不是手误……把她拉黑了?”
“是。”
“那你把她加回来呗?要不她整天来烦我。”
叶北周笑了一声:“我是把她拉黑了,但不是手误。”
纪穆程脸色微微一变,“不是,我说你至不至于?这么多年的交情没必要做这么绝吧?”
“你妹妹蹬鼻子上脸,她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就是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我留了你。”叶北周冷着脸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纪穆程,“如果你们兄妹再不收敛,真别怪我不给脸。”
“你什么意思?”
“纪家的情况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想要位置,我可以帮。但是不该动的脑筋最好一下都别动。说不定我哪天不高兴了去找冯洛玩玩,他可是一直盼着我和你闹掰。”
叶家和冯家是出了名的死对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纪穆程知道叶北周是动真格的了。
冷汗从背后开始往外冒,他僵硬地笑了一声:“不加就不加呗,你怎么还当真了?”
“告诉纪云汐,再对夏时动不该有的心思,后果自负。”
——
九月底,眼看迎来国庆长假。朋友圈里面都在晒准备去哪里玩的计划,好像只有夏时得勤勤恳恳的工作。
林以蔓笑她,说这是医生的宿命。
夏时无法反驳,因为连林以蔓这个大忙人都有三天假期。虽然短暂,总比没有好。
然而到了医院,还有一个意外的消息等着她。
办公室里,宋斯年神情十分严肃,夏时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着他喝完了一整杯的水。
宋斯年放下水杯,沉沉开口:“下午有一台手术需要你来做一助。”
夏时点点头:“好。”
“其实这本来是该周源负责,但是他家里有事走不开,临时请了年假。而其他人手上都有工作,所以……”宋斯年踌躇几秒,“这个患者有些特殊,你一定要多加注意。”
如此郑重的口气不免让夏时心里多了几分压力。她微微蹙眉,“患者是什么情况?”
宋斯年吐出一口气:“HIV感染者。”
因为临时换医生,紧急开了一个会。定制好方案后,夏时就开始为手术做准备。
这次手术比较特殊,每个人脑子里都紧绷着一根弦。夏时格外专注,配合主刀的操作。
虽然压力巨大,但是过程十分顺利。就在即将收尾的时候,器械护士递工具的时候忽然手一抖,锋利的刀尖割破了夏时的医用手套,同时在指尖划下了一道微小的口子。
一阵诡异的寂静后,主刀医生立刻暴怒:“你他妈在干什么?!”
护士也被这种情况吓到了,脸上血色全无,“我……我……”
“还愣着干嘛!去领阻断药!”
夏时走出手术室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她看着手指上那个微小的口子,身子开始一阵阵发冷。
长长的走廊里,好像每个人都在用眼神偷瞄她。她们表情意味深长,带着怜悯的神色。
夏时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宋斯年闻讯匆匆赶来,了解情况后告诉夏时:“检查结果出来之前,你先回去休息吧。你放心,这件事除了这几个人谁都不会知道。”
夏时木然地点点头。
回到家,她在沙发上呆坐了很久。四周很静,静得几乎令人窒息。在这种憋闷的气氛下,夏时的心里慢慢被恐惧填满,几乎要绷不住了。
本以为进了这一行早已经看淡生死,可是当自己要面对这件事的时候才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
夏时觉得自己快炸了,抖着手拿起手机给林以蔓打了个电话。
“夏夏?怎么这时候找我?”
“你在忙吗?”
“没有。”林以蔓立刻察觉到异常,蹙起眉头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时红着眼眶深吸了一口气:“我下午做手术的时候手被割了一道口子。”
“出血了吗?严不严重?”
“……那个病人是HIV感染者。”
林以蔓脑子嗡的一声。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并不歧视艾滋病患者,也从未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个群体。只是这不代表对它不恐惧。
她急得团团转,立刻说到:“我现在去找你。”
“不要!”夏时拒绝到,“你别来,我想自己呆着。”
林以蔓知道她的顾虑,便假意放松地对她说:“你以为我想去啊?我这里都要忙死了好吗?”
夏时咬着嘴唇:“你忙你的,我就是心里发堵想跟你说说话。”
林以蔓急得来回踱步,语气却十分轻松:“我是金刚不坏之身,你跟我认识这么多年,怎么也受了影响。绝对不会有事的。”
夏时顺着她的话说,同时也在安慰自己:“你说的对。”
考虑到林以蔓还要忙,夏时没再多耽误她。
只是林以蔓怎么也放心不下来,想来想去,联系了一个人。
电视里放着一档十分火爆的综艺节目,夏时抱腿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
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她茫然地看向大门。反应了几秒才猛然回神。
她交友贫瘠,以为是林以蔓放心不来看她。打开门,却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外。
夏时微微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怎么……”
叶北周扣着她的后脑,一把按进怀里。他声音沙哑,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我早晚有一天死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