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着话的时候,就感觉到凌炜浩的喉结不停地在蠕动着。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刚才出来的时候,手里是拿着这个东西的。那是在手术前做的一张B超单,我一直都没有扔,买了个相框把它放到里面,总感觉到那是我曾经有过的那个孩子的一张照片。
其实,事情发生的半年内,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已经习惯了不去想这这件事情了。我想如果不是凌炜浩今天用那个疯女人的事情来激我的话,我可能也不会这样贸然地就带他去墓园。我从心底里并不希望是用这种方式折磨凌炜浩,因为他要是感觉到痛苦的话,那个在前面牵引着他去回忆过去的我,总会比他要痛苦万分。但是,他能吼能叫,我却只能淡定地看着他微笑!
凌炜浩沉默了半响,像是准备伸出手去够我手中的东西。可是,伸到半途中,又收了回去,我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他。凌炜浩点燃了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问道,“林依依,你刚才听到孩子的哭声了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只听到了外面的野猫在叫。当然了,有可能是你在梦里听到了,而我是走不进你的梦里的。不过,你习惯就好,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总是会梦到念念,他一会儿冲着我哭,质问我为什么抛弃他;一会儿冲着我笑,说是时常会回来看望我!没关系的,等你梦做多了,也就不怕了!”
说着,我伸手拍了拍凌炜浩的肩膀以示安慰,他用一种不能理解的表情看着我。在我转身离开回主卧的时候,感觉凌炜浩的眼神一直都跟随着我。其实,再次躺到床上之后,我也已经没有了睡意,整个后半夜,我都能闻到客厅传来的淡淡的烟味。我想这个夜晚对于凌炜浩来说,也注定是个不眠夜!
第二天早上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凌炜浩已经做了早餐。记得那会儿刚结婚没多久,凌炜浩还有晨跑的习惯,每次出去之前先把粥放在电饭煲里,回来的时候再提领点点心。而我是吃惯了罗女士的面包和牛奶的,但是,不忍心拒了凌炜浩的好意,只好硬着头皮吃,还要做出一脸享受的表情。不过,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我都不记得上一次吃到凌炜浩给我做的东西到底是何年马月的事情了。
我探头出去看了看外面的太阳,说了句,“今天这太阳公公也没有从西边出来啊!”
凌炜浩当时正在摆碗筷,瞥了我一眼之后,只淡淡地说了句,“坐下吃吧!”
我刚要抬步从阳台走向餐厅的时候,那首熟悉的旋律又响了起来。我心想安怡然什么时候改鸡鸣了?以前不都是喜欢深更半夜先天性放浪才犯病的吗?凌炜浩顿了一下之后,倒是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跑过来接电话。
我走到餐桌边,友情地提示道,“你手机响了!”
凌炜浩看了我一眼,又扫了一下手机的方向,“先吃饭吧!”
我在搅动着那白粥的时候,心里在思考着凌炜浩今天早上这样的表现,是因为突然知道了念念的存在,一时间觉得对我有些愧疚,以至于无法面对安怡然呢?还是因为上一次生日宴会上的亲子鉴定报告和戴斌的事情,终究还是在他的心里种下了阴影呢?
我在往嘴里送粥的时候,抬头看了凌炜浩一眼,眼脸下面有很深的黑眼圈,眼睛里面也都是红血丝,我本能地就问了句,“我有遮瑕膏你要用用吗?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要是到了宁宇,别人会以为你凌总监一点都输不起的!”
凌炜浩的眉头皱了皱,倒是隐忍着没有发作,放下碗筷说了句,“我吃好了!”然后,就起身换衣服准备出门了,临出门前,他突然停下来脚步,莫名其妙地问了句,“林依依,你是恨我让那个孩子没有了,还是恨我跟安怡然在一起?”
我的右手僵在空中,迟疑了一会儿之后,背对着凌炜浩反问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他没有再回应我,身后传来了一阵关门声,我便也放下了碗筷,突然也在内心深处问了自己凌炜浩刚才问我的问题。呆坐在餐桌上,也没有理出来一个所以然了,就收拾收拾了朝着依尘去了。我挺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间不大不小的公司的,不想纠结于感情上的事情的时候,就可以暂且把自己泡在工作中。
上午的例会之后,我便让夏言明留了下来,询问了一下关于张兰英的事情。夏言明回复我说她目前还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复,我点了点头,便让他注意一下要是哪家工厂录用了张兰英的话,就把失火的消息放过去。
夏言明愣了一下之后,才应了下来,不过,在他出办公室之前,还是推了推眼镜说了句,“林总,不知道有句话我该不该说!”
听到这话,我整个人靠向了身后的椅背,示意夏言明但说无妨。他清了清嗓子,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道,“我觉得您应该把公事和私事区别对待,像张兰英那样的员工不管是鉴于何种原因,我们都不应再予以录用了。”
我定定地看着夏言明,他的表情倒是一脸的问心无愧,我想当初凌炜浩把张兰英塞进仓管部门的时候,估计也是绕过了夏言明。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会考虑的!”
说完,我就埋首在文件中,夏言明也抬步朝着外面走去。可是,我心里却是窝着火的,明明知道夏言明说的没有错,但是总觉得心里憋着的东西还没有找到一个发泄口。正烦躁的时候,罗女士打来了电话,我以为她是要问我关于上次苏墨的事情,却没想到罗女士只是告诉我亚亚这几天生病了,她觉得作为监护人还是有必要在它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之前,通知一下我这个抛弃了它的主人。
挂了电话之后,我想象了一下罗女士在电话那头说话的表情,不自觉地便笑了起来。可是,那笑容的弧度还没有扯多大,脑海中便浮现出凌炜浩昨天带我去见的那个疯女人的场面,心又觉得沉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