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夫人那用了早饭,武昙就带着两个丫头出来。
回镜春斋的路上,程橙才有些担忧的开口:“小姐,今天长公主她们虽然过分,可是现在您跟她们直接对上,还惹得她们当众翻了脸,以后……会不会有麻烦啊?”
庆阳长公主那母女俩说话办事的态度,换谁谁都气死。
可她毕竟是长公主,而且还是那么个霸道不讲理的臭脾气。
杏子的脾气暴,原还在为了自家世子和小姐愤愤不平呢,闻言,张了张嘴也是面露忧色,只看着武昙不说话。
武昙无所谓的冷哼一声:“翻脸就翻脸,总不能让那对不要脸的母女把我大哥给强买强卖了吧?”
庆阳长公主虽然是皇族,身份贵重,可她也就只有那个身份了,别人惹了她,也许还要担心会遭遇无妄之灾,可是定远侯府是掌兵权的实权派,庆阳长公主根本就撼动不了,也就是得罪了她,以后碰面可能要被她挤兑一下,穿穿小鞋什么的。
武昙虽然出门不主动惹事,但确实也不是个怕事儿的。
何况跟她大哥的终身大事比起来,这算什么?
她顺手扯了路边探出来的花枝上的一朵花,却被花蒂渗出来的汁水染了一手,去袖子里摸丝帕的时候才发现帕子丢了。
程橙赶紧掏了自己的帕子给她把指尖擦干净:“好像是刚用膳的时候放在桌上了。”
武昙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就又转头往回走。
老夫人喜静,伺候她用完了早饭,丫鬟们就都收拾东西出去了,院子里只有两个下等丫头在浇花。
武昙来老夫人这是常来常往的事,只要老夫人屋里没客人,通常都免了通禀,任她出入,所以两个丫头就只是行了礼轻声的请了个安就没再管她。
武昙径直往正屋走,提了裙子上台阶,才刚要掀帘子进去,就听见里面老夫人和周妈妈在小声说话。
周妈妈抱怨:“真没见过庆阳长公主这样的,好歹还是个金尊玉贵的皇亲国戚呢,大家都是体体面面的人家,商量儿女婚事总要你情我愿的,就算她看着自己的闺女再好,也总得要咱们也愿意才行。您这都让了多少步了,她还偏要得寸进尺,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们自己没脸不说,咱们也都跟着生气。”
老夫人接过她递来的热茶,端在手里,也是叹了口气:“一样米养百样人,她就是自恃身份要拔这个尖儿,谁还能堵住她的嘴不成?别说我一开始就不看好那长平郡主,就算我一开始对她们没成见,就冲今天她们母女两个的这个做派,我也不会答应的。娶妻取贤,尤其咱们定远侯府还是将门,爷们们常年在战场上杀敌征战,本来就揪心,这娶回家的媳妇儿再是个不顶事儿的……不顶事儿就算了,回头还要不安分的到处惹事儿,那得多糟心。”
周妈妈深以为然,想想还是忧虑,“那宫里那边呢?贤妃娘娘要是……”
老夫抬抬手,打断她的话:“临安公主也是万万不成的。”
武昙跟老夫人之间一向亲近,一开始并没有存偷听的心思,本来已经准备要进去了,突然听老夫人这么斩钉截铁的把临安公主也给否决了,不禁的心生困惑,就又把刚掀了个边儿的帘子放下了。
杏子和程橙跟在她身后,也是互相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武昙给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暗示,就听里面周妈妈问:“临安公主的话,虽说宫里养出来的贵女难免娇气任性些,但是老奴听闻这位小公主的品行好像还是不错的,老夫人怎么也……”
老夫人苦笑了一下,重重的叹气:“倒不是我对临安公主有什么意见,而是青林……大胤朝廷的祖制,尚公主者不可掌重权,虽说以咱们定远侯府的门第,青林将来袭爵之后就算不再领兵争功也不妨碍什么,可一个有实权的定远侯爷和一个只有空衔的定远侯爷之间也是差别巨大的。其实如果依着我,我倒是希望那孩子能安定下来,娶妻生子以后就安安心心的在京城里呆着,这些年为他们祖孙、父子都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也是过怕了。可青林那孩子心重,这些年里他心里一直藏着事儿,我知道。他信不着其他人,又一直宝贝着昙丫头,想把她好好的护着,所以哪怕公主再好,他也绝对不会为了结一门亲就放权的。回头贤妃娘娘若是真有此意的话,用不着我反对,他自己就不会答应。”
“是啊!南院夫人的那桩事……二小姐当年尚在襁褓之中,不知事儿,世子却是都看在眼里的,再加上后来咱们跟林府闹成那样……”突然提起了当年旧事,周妈妈也是一筹莫展。
“子女不言父母之过,这是孝道,青林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他父亲却是存着疙瘩的。偏偏当年林家闹得太凶,老大也被那事伤着了,而现如今孟氏的几个子女也都慢慢长成,这日子过得越久,我反倒也就不好再开口说和什么了。”老夫人的叹息,一声重似一声,干脆就放下了茶碗,撑着脑袋揉太阳穴。
周妈妈绕到她身后,替她按着,方才赶紧改口宽慰:“世子是个心里有数的,这些年不都好好的么?即便他心里还有点弯子没绕过来,以后也会慢慢放下的。这次侯爷离京之前不是已经让把二少爷和三少爷分别过继到二爷和三爷的名下了么?这也是对世子的看重,父子之间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真疙瘩?男人的那点儿事,世子是还年轻,或许是会别扭,以后等娶了媳妇,慢慢地也会想开的。”
怎么父亲这次离京之前把二哥和三弟过继给了已故的二叔和三叔了吗?
这件事武昙是头次听说,不由的大为震惊。
“哎……”两个丫头更是吃惊不小,杏子张嘴就要说话,却被武昙回头瞪了一眼,于是赶紧捂住了嘴巴。
主仆三个竖着耳朵再听,就只听见屋子里老夫人又是重重一叹:“可他这老是拖着不娶媳妇我也是糟心……”
两人说着,就又回到了给武青林议亲的事情上,把之前有觉得合适的几家姑娘一一翻出来细数比较。
武昙对这些没兴趣,想了下,就直接转身走了。
老夫人和周妈妈的这番对话,听起来很有些内涵,两个丫头也都听得千头万绪,这时候都不敢声张,追着她就出去了。
武昙平时都是没心没肺,从老夫人这回去一路都要慢悠悠的磨蹭半天,这次却脚下步子飞快,一溜烟就回去了。
两个丫头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她,追回去就忙着端茶倒水的伺候她。
武昙也不说话,难得的,脸上也没个笑容。
杏子暗地里戳了程橙几次,最后程橙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小姐,老夫人和周妈妈闲聊呢,您别往心里去啊。”
武昙从主院琢磨了一路回来,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老夫人和周妈妈的话里有猫腻。
武勋不声不响的就把武青钰和武青睿都过继给了二房和三房,她可以理解成是为了宽老夫人的心,毕竟当年她两个叔叔战死,对老夫人来说是心里一辈子的伤口。
可老夫说她大哥心重是什么意思?
而周妈妈又为什么要提起当年孟氏的事?
百思不解,武昙于是抬头问两个丫头:“当初孟氏的事,是怎么说的?”
“这……”虽然两个丫头都是向着自家小姐的,可背后议论当家主母也毕竟是不好,两个丫头互相对望一眼,略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程橙回的话:“就是说夫人因为是贵女出身,住惯了京城,再加上林家老相爷和夫人也不舍得她远走边关去吃苦,然后侯爷戍守元洲城时,就纳了现在南院那位夫人,方便在那边照料伺候。十二年前,夫人病逝,一年以后,侯爷才将新夫人和二公子他们都带回了京城,当时老夫人原是想张罗着替侯爷续娶的,可侯爷却执意扶正了新夫人,因为新夫人的出身低,再加上妾室扶正本来就不怎么体面,所以老夫人就对新夫人一直不怎么满意。”
程橙断断续续的把自己知道的都陈述了一遍。
武昙拧眉沉吟:“据我所知,也是这样的。”
杏子见她还是不高兴的样子,就试着劝道:“小姐,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就算再不体面,新夫人也被扶正多年了,您难道还要为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生气吗?”
武昙却压根就没听她说话,暗暗思量了半天,仍是满面狐疑:“我没生气,我就是有点纳闷。刚祖母和周妈妈说大哥在生父亲的气?因为孟氏?就因为当年孟氏被扶正了?”
杏子是绕不过这个弯弯绕绕的,只含糊道:“应该是吧。”
“可能吗?”武昙反问,“以父亲当年的那个年纪,就算不扶正了孟氏,也必然是要再娶个填房回来的,这是人之常情。大哥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且他一个做晚辈的,还会为了父亲娶妻纳妾的事耿耿于怀不成?”
武家的门风在京城权贵圈子里算是不错的,男人们在女色方面向来不怎么热衷,从第一任封爵的定远侯开始,家中基本上都只有正妻,最多就是偶有一两个通房丫头,只有武昙的曾祖父因为夫人前几年一直带不住孩子才抬了两房妾室。
横竖这个朝代,又没有要求男人一定要从一而终的,就算武勋纳了孟氏做妾,这也不算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以武昙对她大哥的了解——
武青林真的不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甚至是会为了这么一桩不大不小的事就要耿耿于怀这么多年的人。
可偏偏,周妈妈又明白说了他是因为孟氏的事对武勋心生不满。
武昙越想越不明白,隐隐的觉得这其中是不是另有什么内情是她不知道的。
两个丫头是想不明白她这苦思冥想的到底是在琢磨什么,只是看她心事重重的,明显的是不想再说话了,就都识趣的退下了。
长公主府。
此时庆阳长公主母女已经原封不动的带着早上带出去的礼物回了府。
管家和门房的管事见状,全都一脸的疑惑不解——
这出门送礼,怎么还有原封不动抬回来的道理?
但是大家都不瞎,一看她母女两个全都面色不善,一副似乎是要见谁咬谁的架势,大家就都识趣的闭紧了嘴巴,只本分的行礼之后,就忙着把东西搬进来。
母女两个气冲冲的回了内院,就近去了黎薰儿屋里。
庆阳长公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公主,要上茶吗?”婢女小心翼翼的问道。
“滚滚滚!都给本宫滚出去!”庆阳长公主不耐烦的把下人全都撵了出去,愤恨的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没想到武家的老太婆这么不识抬举,今天咱们娘俩的脸算是丢尽了。”
“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黎薰儿忍了一路,这时候就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落,一边抓起一个杯子就往地上砸:“我这辈子还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人,巴巴的找上门去,武青林连个面都没露。武家的老太婆倚老卖老就算了,还有那个武昙更是该死,她是个什么身份?就敢当面拆我的台?莫不是仗着搭上了晟王舅舅,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越想越气,一边骂一边砸,一直到把桌上一整套的彩釉瓷器都砸完了才算了事。
庆阳长公主本来也正心烦,听着她发牢骚更是烦上加烦。
可是,虽然今天她也折了面子,但真正受委屈的还是女儿,于是也不忍心骂黎薰儿,就只由着她发泄,本来是对这些骂人的话根本没往心里去,可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却是突然捕捉到了重要信息,立刻敛了神色道:“你说什么?”
“我说武家那个小贱人太可恨了!”黎薰儿脱口骂道。
“不是问你这个。”庆阳长公主皱眉,“你刚说什么?说她和晟王怎么了?”
黎薰儿怔了怔,然后才不怎么上心的说道:“就昨天晚上,我们去华阳宫的路上遇见晟王舅舅,我本来是好心跟他行礼打招呼的,结果他理都不理我,反而主动跟那个武昙说话去了,还说他们早就认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看他们武家的家风就是有问题,白天那个武青琼去勾引太子,被罚跪已经很难看了,没想到那个武昙更不要脸!”
这时候反正是怎么能出气就怎么说了,直接就诋毁武家的家风,已经完全忘了一个时辰之前她自己还觉得武家千好万好的想嫁过去。
庆阳长公主听着她说,却是露出深思的表情来:“还有这回事?萧樾这才回京几天?而且他不是一直深居简出的养病吗?早前皇兄和皇嫂在宫中设宴为他接风,本宫邀他过府走动他都推了,而且那个武昙又是后宅女子……”
“那谁知道?保不齐人家就是手段高明呢!”黎薰儿冷笑一声。
她现在是提起武昙就恨,相较于武青林,她反而更恨武昙,毕竟武青林没有亲口拒绝她,反而是武昙处处与她作对,搅黄了她的计划。
黎薰儿说完,就自顾生闷气。
本来想着母亲怎么也得好好安慰她一下,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庆阳长公主吱声,狐疑的一抬头,就见对方正若有所思的在想事情。
黎薰儿顿时怒上心头,蹭的一下站起来:“母亲!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也不管吗?快给我拿个主意啊!”
庆阳长公主的思绪被她打断,伸手拉她坐下:“我怎么不管了?这不是正在给你想办法吗?”
黎薰儿不情不愿的坐回她身边。
庆阳长公主眼底神色略显阴沉,看着她的脸孔道:“武家的态度今天你是亲眼看见了,你原先想的事肯定是不成了……”
黎薰儿到底是自己看上的武青林,虽然在老夫人和武昙那里碰壁,可她打从心底里却还抱着一线希望,没有彻底死心,此时闻言,便是心下一急:“我……”
想要站起来,却被庆阳长公主给按下了,继续道:“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你看上了他,有什么用?今天的脸难道还没丢够吗?难道你还想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那武青林再好,天底下难道还只有她一个男人不成?反正这件事,你想要个圆满,我是真没办法了。何况还有贤妃那贱人跟着搅局,那会儿咱们出来的时候,她的奴婢和齐太医都看见了笑话,事后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你呢。”
“母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要我让步吗?”黎薰儿恼怒的拂开她的手,蹭的一下站起来,气势汹汹道:“就因为她是公主,我是郡主,我就得事事都矮她一头吗?旁的事就算了,连我心仪的男子都要拱手让给她?萧晴她凭什么?”
萧晴,是临安长公主的闺名。
黎薰儿蛮不讲理,吵嚷得庆阳长公主实在头疼,让她也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骤然就变了脸色,怒骂道:“现在是武家不同意这门亲事,我有什么办法?反正今天这么一闹,你想嫁进武家就难上加难了。只不过——今天既然武家让我没脸,我也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的攀上高枝儿,你放心,一会儿我就进宫去面圣,反正是丢脸,那就不妨大家一块儿丢好了,这件事咱们闹得能有多大就有多大,你皇帝舅舅也要脸面,总不至于为了帮他自己的女儿抢汉子就担个欺负咱们孤儿寡母的名声去。”
庆阳长公主就是这样的人,刁钻又霸道,关键时候能舍上一身剐和别人同归于尽。
说做就做,她当即就起身往外走。
黎薰儿的目标与她一致——
武家对她的态度她领教过了,就算是喜欢武青林,也不是非嫁他不可的,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她嫁不成的话,也绝对不能看着临安公主成其好事。
庆阳长公主要去找皇帝撒泼,她原是没意见的,但再转念一想,突然就是灵机一动,追上去一把将对方给拽住了道:“母亲你不用去,这件事我自己就能替自己出这口气。”
态度转变太快,庆阳长公主狐疑的皱眉。
黎薰儿冷笑了一下,将她拽回桌旁让她坐下,方才说道:“等我给您看点东西。”
说完,就径自进了卧房,片刻之后再出来,就将三个信封拍在了庆阳长公主面前。
“这是什么?”庆阳长公主拿起一个信封抽出信纸,看过之后就是神色大变,“你……这是哪儿来的?”
“我们得感谢霍芸婳啊!”黎薰儿也坐回桌旁,笑容之间就颇有几分恶意的说道:“她藏在萧晴那里的书信可不止武青林捡到的那一封。昨晚我在萧晴那里玩,无意间发现的,这是我趁她不注意从她的首饰匣子里拿的,当时那里面有十多封,我怕她发现,没敢都拿出来,不过现在有这几封也足够了。只要有这几封信在,不管是萧晴还是武青林,我都能让他们死的很看!”
昨夜设计临安公主的事,为了逼她就范,霍芸婳其实准备的证据是过硬的,除了塞在她还回去的那套衣服里的一封信,另外还让桂嬷嬷往临安公主的首饰匣子里放了十几封,上面的日期跨度足有半年之久。
毕竟,如果只有一封信,赵贤妃母女可以推脱说那是偶然夹带进来陷害她们的,可是情意渐浓的十几封书信都藏在临安公主的首饰匣子里……
霍芸婳原来的安排是,在临安公主寝宫的窗户外面放火,到时候寝宫着火,宫人们势必要进去抢救东西,到时候让桂嬷嬷再推一把,趁乱将那首饰匣子打翻,直接就当受惊过度的嚷嚷出来……
她的原计划,其实没准备让临安公主在场的,所以那时候听说临安公主要带黎薰儿过去玩,还曾试图阻止。
而后来,东窗事发,武青林捡到了夹在衣服里的那封信,其它的没人提起,她就当是在火场里焚毁了,还在暗自庆幸。
却是谁都没想到,黎薰儿居然会偷了几封揣出来了。
庆阳长公主看着这几封信,真是觉得想睡觉就马上有人送枕头,别提多称心如意了。
她将几封信都翻了翻,然后才又看向了女儿,不解道:“那你昨天怎么没拿出来?当面给她抖出来的话,没准昨天就能让临安直接翻不了身。”
黎薰儿撇撇嘴:“武青林的信是捡到的,难道我也说我是捡到的吗?那也得有人信啊!而且当面去揭萧晴的丑,别人会怎么想我?我又不蠢!只要留着这几封信在,还愁没有发挥作用的时候吗?”
那些信是她翻临川公主首饰匣子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立刻就趁人不备塞了几封进袖子里,一开始也不是就打算好了要怎么用,反正临川公主的把柄,她握一个在手里总归是不吃亏。
也是临川公主不走运吧,这上赶着就被她给记恨上了。
庆阳长公主点头:“用这个,的确是比我进宫去闹更好成事。”
黎薰儿将那几封信又折好塞回信封里,神色之间也都满满的都是得意:“就凭萧晴那个蠢货,还想跟我争?皇帝舅舅能替她遮丑第一次,这第二次可就遮不住了。就算她是公主又怎样?我就不信,武家还能取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进门?”
今天在武家吃了瘪,母女两个都怀恨在心,势必要找回场子不可。
庆阳长公主想到那会儿祁姑姑那个狗仗人势的模样,再一想着后面赵贤妃鸡飞蛋打之后会有的反应,就差当场笑出声来了。
“行吧,既然有主意了,那你就去做,总归是不能叫别人欺负到咱们的头上来。”狠狠的把郁结在胸的那口恶气呼出去,庆阳长公主摸摸黎薰儿的头发,紧跟着却是目色一厉,再度冷森森的说道:“至于武家的那个小贱人,我也有法子料理她!”
“武昙?”黎薰儿听得眼睛一亮,瞬间激动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庆阳长公主,“母亲你要怎么对付她?”
庆阳长公主神秘一笑,然后示意她附耳过来,对她说了几句话。
黎薰儿却是听得眉头直皱,有些怀疑的道:“这……靠谱儿吗?”
“靠不靠谱儿你等着看就是!”庆阳长公主道,却是势在必得,“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这件事十拿九稳,收拾她,不用咱们母女亲自动手,你等着看她倒霉就是。”
黎薰儿见她胸有成竹,再加上自己也暂时没想到能教训武昙的点子来,就也干脆不再计较:“那好吧。”
这两母女背地里一番计较的工夫,武青林也回了府。
小凌子早就蹲在门房候着,等他一进门就把之前发生的事大概的都与他说了。
武青林听得浓眉深锁:“庆阳长公主府?还有贤妃的掌事大宫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是啊!宫里来的那波人据说还好,庆阳长公主那边跟老夫人红了脸不说,长平郡主还和二小姐当场掐起来了,她们走的时候可不太妙,小的想着别是后续会有什么麻烦,还是得告诉您知道。”事发的时候小凌子并不在场,只是后来听说了,又因为两拨人都是冲着自家世子来的,所以跟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打听了个大概就过来蹲守了。
“知道了!”武青林冷着脸答应了一声,脚下转了个方向就往主院去了。
他在老夫人那没呆多久,只是问了下上午诸事的经过,又安抚老夫人两句就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正迎着周妈妈亲自给老夫人端了参茶进来,周妈妈见他脸色不好,进门之后就问老夫人:“世子怎么说的?”
老夫人本是斜倚在软枕上的,这时候便起身接过她递来的茶,脸上也没见怎么特别的情绪道:“还能说什么,就是老样子呗。”
周妈妈听了这话就着急:“这世子过年就二十了,老夫人也不能什么事都随他的性子啊,好歹是劝一劝……”
“他说再等两年,这媳妇还能我替他娶么?”在这件事上,老夫人钉子碰多了反而百毒不侵了,只悠悠的叹了口气,“我倒是也不是不能做主替他娶了,可这万一要娶个不合他心意的回来……算啦!再等两年就再等两年吧,再过两年,昙丫头大了,不用我催他自己也得张罗了。”
长幼有序,若不是遇到特殊情况,婚嫁的事还是要按这个次序来的。
武青林也是周妈妈看着长大的孩子,对这事儿自然也是关心,忍不住的抱怨:“您不管,侯爷也不催,就没见哪家的长辈当的像是咱们家这样省心的。”
老夫人被她一打趣,就乐了:“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先都由着他们去吧。其实青林和青钰都还好,反正媳妇是娶进门的,到时候都在眼皮子底下,倒是昙丫头……我是得好好挑着给她选个合适的人家……”
这边武青林刚回府武昙得到消息就过去了。
兄妹两个前后脚进门,武青林刚换了件便袍从里屋出来,武昙就推门进来了,咧嘴一笑:“大哥!”
武青林示意她进来坐,一边问道:“过来找我有事儿?”
“没什么事,就是问你个事儿。”武昙道,跟着他走到桌旁坐下,看上去有点存心不良的盯着他看,“上午发生的事你都听说了吧?宫里贤妃传话,又说请祖母进宫去坐坐……”
话没说完,武青林就终止了话题:“我刚已经跟祖母说过了,让她找借口推掉就行,你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武昙被他噎了一下,缓了缓才又不甘心的再开口:“我是关心你嘛,你这院里连通房丫头都没一个,皇甫七现在逛楼子都不喊你了吧?他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编排你呢……”
杏子和程橙被自家小姐的惊人之言震得满脸通红,恨不能直接钻进脚下的砖缝里。
武青林更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跟她红了脸,低吼了一声,拍案而起:“武昙!”
说着心下一急,就快走两步过去关了房门,转身又把武昙拎起来,就差指着鼻子教训了:“你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我有阵子没管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吗?青天白日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这种话是你该说的吗?”
他这样冷着脸训人的样子看着确实有几分可怕。
两个丫头急得满头大汗,可她们也觉得自家小姐这是疯了,也不敢上前劝。
武昙却是一副没脸没皮样,被她大哥数落了也不觉得怎样,还是笑嘻嘻的冲他挤眼睛:“人家就是好奇嘛,男人不是都想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吗?你这是要为未来的大嫂守身如玉呢?你老是这样不着调,祖母都急死了!”
最后她搬出来老夫人替自己打圆场,而武青林却知道,老夫人就算再着急他的婚事也不会糊涂到让武昙来做说客。
武青林本来已经被她气得脸色铁青,可是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妹,他是了解武昙的,再看她这嬉皮笑脸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她这是有话要说,所以才拐弯抹角的试探自己。
稍稍按下心里的狂躁之意,武青林深吸一口气,挥挥手打发了两个丫头:“你们两个先出去。”
“是!”两人唯恐小姐要挨揍,都是惴惴不安的偷瞄了武昙一眼这才走出去带上了房门。
武青林走回桌旁重新坐下,拿杯子替自己倒了杯水。
武昙也跟过去重新落座。
武青林道:“你今天过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武昙歪着脖子看他,脸上表情有些索然无味的慢慢说道:“就是今天长平郡主上门来闹过之后我想了点儿事,再过两年我也要嫁人了,你说如果到时候我嫁不到好人家,那怎么办啊?”
武青林皱眉:“怎么这么说?”
“本来就是嘛,咱们家姑且还算是家风好的,父亲都是娶妻之后又纳妾,不知道母亲当年是怎么想的,我总觉得这样的日子是真糟心……”武昙叹气,又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武青林的脸,“大哥,是所有高门大户里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吗?”
老夫人和周妈妈的话,总让她觉得话里有话,所以说话的时候,她就一直在严密的注意着武青林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变化。
武青林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些,眉心堆叠的褶皱是越来越紧凑,沉默了一会儿才严肃的叮嘱道:“这些话你今天私底下跟我说说就罢了,出了这个门去就不要随便说了,父亲和母亲他们的事,跟你我都没关系,所有的高门大户都是这么过的,至于你——你现在又不急着议亲,以后再说吧。”
武青林说话的时候神态语气都很自然,并没有一丝异样的情绪流露。
武昙观察半天,终是没有发现任何他对武勋心存不满的迹象来,就越发是心里生疑——
老夫人和周妈妈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她也可以直接问武青林的,可是他们兄妹两个之间没有秘密,如果真的是武青林瞒了他十几年的心思,那就说明他是真的不想让她知道,她就是问了他也不会说,反而会因为她洞悉到了他的秘密而心存负担。
反复试探也没个结果,武昙也只能作罢,重新换了副笑脸,讨好道:“这月十六是今年科举殿试揭榜的日子,我早就跟彦瑶表姐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去看状元游街。”
武青林不解:“看状元游街?这届的状元是谁?咱们认识的人?”
武昙眨眨眼,笑嘻嘻道:“那些状元爷都是读书读到年纪一大把的,有什么看头?我去看游街的举子们啊,撒网捞鱼,看有没有才貌双全的逮一个回来入赘!”
武青林:“……”
所以,这丫头拐弯抹角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么个目的?
武青林被她噎得不轻,沉默半晌才有些汗颜的挤出一句话:“你就这么点儿出息么?”
武昙却丝毫不以为耻:“我这叫务实!”
武青林绷了好久的脸终于是雨过天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都随你乐意吧!”
然后就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打发她走了。
武昙说话,他通常都只听一半进耳朵里就行,这丫头鬼心眼多,说的话时常半真半假,不能全信。
武青林是没把她说招赘的话当回事,可这边武昙从他那回去却当真是让杏子去林府给她二房舅舅家的表姐林彦瑶送了帖子,约了四月十六那天一起出门。
晟王府。
萧樾的心情不好。
头天从皇帝的寿宴上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冷着脸,不怎么说话,一副谁都欠了他八百吊钱一样的表情。
这一整个白天,府里的下人干活都自动绕开他的书房周围,生怕弄出一丁点儿动静惹了他发怒。
可是其他人都能绕开他,雷鸣却不能,必须守在门外随时听吩咐,正发愁呢,就得到了定远侯府方面的最新消息,于是赶紧当做救命的稻草,颠颠儿的就进去禀报了。
“王爷,定远侯府上午出了点儿事!”
彼时萧樾正坐在案后,手里拿了本兵书,闻言也没抬头。
雷鸣以为他是在看书,而实际上一上午萧樾是一页纸也没翻,这时候只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说!”
雷鸣当然是说重点了,立刻一本正经的禀报:“武家二小姐和长平郡主打起来了!”
果然,这话一说,萧樾终于不再无动于衷,霍的就一记眼刀甩过来。
眼神太凶狠,不友好到让雷鸣腿一软,直接就直挺挺的跪下了。
然后紧跟着,萧樾手里的书就砸了过来。
------题外话------
你们的昙妹子是只有想法的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