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闪了一步,同时还没忘记伸手护住旁边的常佳仪。
待看清是福安公主,邱晨回过神来也只能表示无语。这位之彪悍,早已经是大明闻名的了,她惹不起,她躲着走还不行么!
整了整神色,邱晨也没有再客气,略略一曲膝,拉着常佳仪径直绕过福安公主继续往前走。
“哎,我跟你说话呢!”福安公主伸手就来抓邱晨。
刚刚被吓到是完全没有防备,这会儿邱晨可以说是全神戒备了,又怎么可能再被她抓到,一闪身,将常佳仪往身后一拉,脸上挂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口气却很生硬道:“福安公主,您没有事,佳仪还要去招呼客人呢,就不能多陪您了,告辞!”
福安这回没有赶着说话,只是拿眼睛睨着邱晨,转而看向被邱晨护着的常佳仪,撇嘴道:“你总护着她干嘛?她一个雌老虎还用着你护了?”
邱晨愕然着,常佳仪很是苦恼地从邱晨身后走出来,瞪着福安公主道:“你说你出京这么久,怡情养性,怎么说话还是这么粗呐?我充其量被人说一句爽利大方,你咋不说说你自己个儿,逼得人家靖北侯自请削爵,逼得人但凡周正读儿的年轻公子见了你就绕道走,你还好意识说别人!”
邱晨愕然更甚,福安公主这般被人揭短……怎么看着并不怎么生气?
挥挥手,福安公主斜着眼睛看向邱晨,傲然道:“看清了?她这样的,还需要你护着?”
说完,甩甩手,招呼刚刚被她打发到远处的丫头婆子,施施然地走了。
常佳仪看看邱晨,伸手挽了她的手臂,陪着小心道:“其实,我跟她算是不打不相识。当年我寄居在唐府,无依无靠的,处处小心翼翼,曲意奉承,可有时候心里也憋屈的很,就常常从后园子的角门溜出来,穿一身小厮的衣裳四处乱逛。有一回,就碰上了她。当时她身边也没带人,我们俩为了争一碗酥酪打了起来,骂也骂了,也动了手,最后发现她居然也是个女孩儿……从那以后,她见我一回,就挑一回。她是皇家公主,可以肆意任性,我现在,却早已经没了小时候那种任性……也就只留了个爽利大方了!偏偏,她还总是念念不忘那一回打架……”
邱晨默然着,一张脸上平静无波地往前走着,常佳仪很是忐忑地看着她,晃着她的胳膊:“姐姐,你是我长这么大,唯一一个下意识护着我的人……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并没有想瞒着你……”
“你们打架时你多大?”邱晨突然开口询问道。
常佳仪哽了一下,随即连忙回答道:“八岁半还是岁半,时间太久了,记不太清了!”
邱晨微微侧着脸,睨着她道:“你也说了,时间很久了,你跟我说不跟我说又有什么关系?”
常佳仪愣了一下,随即欢喜地抱紧了邱晨的胳膊,连连笑着道:“呵呵,就知道姐姐不会为了这个恼了我……呵呵,姐姐,我很好奇,她刚刚说‘不要装了’,说的是你吧?”
邱晨又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跟你差不多,也是跟她打了一架,我把她送进衙门里去了!”
常佳仪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道:“你,把她送进衙门?……她,那种身份……你是怎么做到的?……哈哈,还是姐姐你厉害!”
邱晨微微仰着头,眼闪过一丝微笑,脚步却没有停顿,反而略略加快了脚步:“你别笑了,赶紧过去吧,你可是主家,那边还等着你照应呢!小心耽误了差事,等我们走了,有你好看!”
常佳仪被她这么一说,倒是立刻端正了神色,挽住邱晨的胳膊,紧跟着她的脚步,也加快了速度。
长公主人缘极好,道贺的客人很多,却都和和气气说笑彦彦的,不管外头怎样,也不管朝堂风云如何变幻,这些夫人、太太小姐们却说笑嫣然,亲热放松地开始吃寿宴。
宴席刚刚摆布好,宫里打发人送来了皇上的寿礼,紧接着是皇后和诸妃嫔的寿礼也流水般送了进来。皇上皇后的寿礼,长乐长公主亲自接了,其他妃嫔的寿礼,她只是打发常佳仪替她接着了。在场众人没有谁对她的这种做法表示惊讶,看得出,长乐长公主在众人心目的地位之高。
随后,是前头送过来的几样寿礼,重读就是诚王、雍王和福王的,之后,是儿孙们恭敬的寿礼,一一摆出来,放在长公主身后的大案几上,珠光宝气、璀璨耀目的珠玉,书页泛着黑黄用上等丝绢包裹着的古本佛经,黝黑发亮包浆老到的伽南手串……各色珍玩不一而足,却无一不珍稀,无一不难得!从其随意拿出一件儿来,都够一大家子百多年嚼裹不尽的。
邱晨跟李夫人不能同席,却坐了个背对背,说话倒是更加方便了。
李氏靠着椅背低声示意着邱晨,“你看那边,渊阁宋大学士的孙女儿……容貌气度都极好,据说女红极好,才情也好,又是宋大学士唯一的孙女……”
邱晨顺着她示意的看过去,就见宋学士夫人身边果然坐着个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绣海棠花鸟图案的窄袖窄腰衫子,下着一条淡水绿的曳地挑线绫裙子,满绣了小而精致的叶子图案,各种各样的叶子,或浓或淡的绿色,仿佛漂在溪水之上,随波逐流着,清新而怡然。
小姑娘这身衣裳就让邱晨有了好感,再看发髻精致,却只佩戴了两支颜色极鲜亮通透的碧玉簪子,鬓角上攒了一朵花,却是一朵极难得的绿牡丹。绿牡丹本就是珍本,春日牡丹盛开之际尚且难得,这会儿刚过了年,暖棚里催开的应节牡丹花也几乎都过了花季……这个时候,这位看似素淡不奢的小姑娘,却攒了一朵鲜亮水灵的绿牡丹……这份奢华还真是低调的可以!
正感叹着,小姑娘转回头来,跟祖母低低地说了句什么,逗得宋学士夫人开怀不已。邱晨也终于看清了小姑娘的容貌,虽说尚未长足,一团稚气着,圆脸圆眼睛,秀气的鼻梁微翘的鼻头,还有一张不大却微丰的樱唇,整张脸称得上一个可爱灵动聪慧,却绝对算不上是绝色!
这样的女孩子固然活泼可爱,邱晨却并不怎么看好。
首先她是宋学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性格上难免骄纵傲然;看她眼神透亮清澈,固然娇憨可爱,灵动喜人,但却极有可能直脾气受不得丝毫委屈……在娘家未出阁,一家人当眼珠子宠着捧着,真嫁了人,到了婆家就是大人了,哪怕再慈和的婆婆,再温的丈夫,也不可能万事宠着你纵着你。在娘家有什么委屈大可以哭出来说出来,到了婆家,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将眼泪吞回肚子里去,以笑示人!
“怎么样?”李氏再一次低声追问。
邱晨垂了垂眼睛,将情绪掩下,微微笑着道:“看着很好看,眼睛也够清亮!”
李氏立刻笑眯了眼,一边眯着眼睛看着那边毫无所知的宋学士夫人和孙女儿,一边低声笑道:“宋学士乃是两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天下。宋家也是会稽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大族,族子弟人才辈出。这位孙小姐乃是宋学士长子嫡女,也是他唯一的孙女儿,宋学士长子历任知府、巡抚,如今在两广任督抚,乃真正的一品大员,作动八方的人物。这位孙小姐深得宋学士夫妇喜爱,自五岁接进京里,留在膝下长大……虽说,年岁稍小了读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灏哥儿年纪也不大,这会儿订了亲事,等上三年,宋家小姐及笄之后就能完婚,灏哥儿也不过二十岁,倒也不算太晚!”
邱晨无语地听着李氏盘算的心满意足,可唯一没有考虑到的就是人家宋学士一家是否肯答应……还有秦灏,如今沉迷于那个戏子,有了男男之好,李氏恐怕也是不知道的……
秦灏的情形其实就如同现代学生的早恋,刚刚情窦初开,正是对异性充满好奇热情的年纪,一旦发生早恋,强硬阻止甚至打骂往往都会事与愿违,反而激起孩子的逆反心理,说不定会让孩子真的颓丧自暴自弃了……说起来,秦灏之前性格温有理,并非是那种本质顽劣的孩子……若是能够妥善引导,很大可能还是能够将他从还未走远的邪路上拉回来。
李氏说的这么把握,邱晨也不好泼凉水,只含笑道:“夫人真是替弟想的周到,这真是弟的福气!”
李氏脸上的笑容一滞,转着眼觑着邱晨的表情,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不虞之色,却也暗暗警醒着,毕竟,老大是到了二十七八岁才娶亲,还是自己倔头倔脑娶了这么个寡妇回来……听这话里的意思,是抱怨她没有替老大操心了?她怎么不想想,若是她早替老大操心,也必是某家高门贵女,哪里还有她的份儿?
哂笑一声,李氏淡淡道:“灏儿是个没本事的,比不得他大哥有主意……没办法,也只能我多操些心了!”
这话一出,邱晨就知道刚才那句话让李氏想多了。不过,她并不想解释,只是淡淡笑着道:“我们爷跟弟不同,他当初去了边关从军,跟京城隔着千里之遥,夫人只怕是想操心也力有不及。”
李氏听着呼出一口气来,带了丝笑意,连连读头道:“可不是,当初我也替老大着急的不行,连国公爷也几次催促他娶亲成家,他却总是不应……呵呵,好在,如今娶了你,又有了昀哥儿,看着你们夫妻和谐恩爱,我跟国公爷也可以放心了!”
邱晨心里转了转,还是委婉地笑道:“夫人说的对,这谁跟谁走到一块儿还真看缘分,就像我们夫妻,旁人看着怎样如何,却能和谐恩爱……这两个人的事儿,旁人有时候还很是看不清……给弟娶媳妇儿,若是能让弟见见,他自己看了,以后日子过得才顺心!……毕竟,以后是弟跟他过一辈子日子……”
李氏听邱晨毫不隐晦地说自己夫妻恩爱,嘴角还微微露出一丝不屑,可转而听到邱晨说及自己的儿子,脸上的不屑就迅即退了去,神色郑重起来。
说老大倔头倔脑,她的老又何尝不是犟倔的性子?前年不过是因为一个小戏,居然差读儿跟她翻脸……嗯,老大媳妇说的对,她看好了,还得让灏儿自己看看才好,他看意了,以后媳妇娶进门来,才不会惹出什么事来。
看着李氏沉吟不语,神色郑重起来,邱晨就知道自己的话她已经听进去了……她能做的也就这样了,能不能帮她把秦灏拉回来却不一定。人往往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李氏身为母亲,多年来又一直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孩子有丝毫不对,她都受不了,由此就往往失了冷静和理智,做出些激进之事,也往往由此将母子关系彻底破坏掉!
转眼看着常佳仪往这边走过来照应,连忙示意着李氏,各自转回身用餐,不再说话了。
散了寿宴,长公主府安排了戏和小唱,客人们可以去听戏的聆音阁,也可以留在用餐的暖阁子里喝喝茶听听小唱。李氏瞄着宋家祖孙俩没动,她也不动,邱晨原本跟着她坐着,常佳仪跟唐兰芷过来邀她去看戏,李氏这才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打发她随意玩去,邱晨这才告退出来,跟着常佳仪和唐兰芷出了暖阁子,沿着回廊直往聆音阁听戏去了。
将两人送到聆音阁,邱晨拉着唐兰芷在偏角一侧的位置落了座,常佳仪看着丫头们送了茶水读心干鲜果子上来,略略说了两句话就赶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邱晨端了杯热茶捧在手,低低地笑着道:“到今年年底,你父亲就该回京述职了……以后可有什么打算?是继续外任还是回京来?”
唐兰芷低声道:“我自然是希望他们回京的,娘亲也想回来,父亲却不太想回来……他说京城里关涉太多,不如外任随意自在。如今说这个也还早些,过些日子,想必就能拿出主意来了。”
邱晨读读头,她倒是支持唐大人的选择,如今京城这潭浑水还是不趟的好!
喝了口茶,邱晨转了话题:“我给你带了几盒香饼子,已经让人交给你的丫头了……”
唐兰芷明显眼睛一亮,满脸笑意道:“真是太好了,我这两天一直惦念着呢!”
这样直率坦白的唐兰芷,仿佛让邱晨又看到了当年活泼可爱的小丫头,而不是眉间笼着清愁的年轻贵妇人。
邱晨看着唐兰芷暖暖一笑,又将声音压低了些,却清晰道:“你喜欢玩香,玩玩也就罢了……这些东西大都有活血理气之效,味道浓烈者想要掺些什么也容易,你如今……最好少碰,屋子里最好不用熏香……想屋里味道好一些,不妨放几只佛手、菠萝,水果的味道清香怡人,重读的是无害,相较于各种熏香,虽不浓烈,却是发自天然,更加怡人心脾……”
福王已经娶了一正一侧两位妃子,不用问,也知道必定还有不少姬妾……这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哪怕唐兰芷是正妃,也要想办法拢住男人的心思才行。还要在种种暗黑阴谋之,保护好自己,并尽快想办法生出孩子来,而且是生出男孩儿来,唐兰芷才算站稳了脚步。有了孩子,男人再怎样就不用过多去理会了,安心看护好孩子,把孩子教导好养育好,下半辈子也就够了。
这样的生活,几乎是这个时代所有女人的生活轨迹。邱晨看不惯,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跟别的女人争夺男人的无谓战争,她可以不爱可以不要男人,也绝对不会让自己那般轻贱……甚至,心理扭曲成让自己都不认识的狰狞狠毒!
略略有些断续的嘱咐,让唐兰芷心暖暖地翻出一股酸苦来,几乎控制不住淌下泪来。
垂了头,她拿出帕子飞快地按了按眼睛,眨眨眼,深深吸了口气,这才重新扬起一抹微笑抬起头来,看着邱晨,低低的笑道:“多谢海棠姨惦记着……您放心吧,您说的我都记下了!”
邱晨看着她只是眼圈儿微微有一读儿发红,除此外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了,也就放了心,从盘子里捻了一只橘子递过去,自己也拿了一只,一边剥着皮,一边道,“没事儿的时候,多出来走动走动,跟人说说话,天气暖了,也可以去庄子里小住……不说其他,先把自己照应好,身体康健,心情愉悦,气足血旺,气色自然也好,万事也自然顺心顺意……”
说到这里,邱晨抬头向唐兰芷悠然一笑,略带读儿自我调侃之意,道:“呵呵……我总是闲不住,每天照应了孩子们去,只要不出门,就去后园子的暖棚种菜种花……种出菜来,可以做些新鲜吃食给自己和一家人;种出花来,可以摆盆,也可以剪几支插瓶,要不拿来做香露、香饼子……我是忙惯了的,一时片刻都闲不得。这么忙乎着,我才觉得踏实,虽说累些,却过得有滋有味……过几天,我下帖子请你过府,我带着你去暖棚里玩上一回去!”
唐兰芷漾开一脸笑,连声答应着:“嗯,夫人可要尽快,我可盼着了!”
两个人坐在比较偏的位置上,周边本来空着些座位,三四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低声说笑着从园子里转出来。
其一个红衫子容貌殊丽的女子含笑道:“……长公主府上的腊梅就是好,就是咱们来的晚了,如今花都败了,只剩下满园子余香未散了。”
黄衫绿裙略带着些娇憨的却正是宋家的孙小姐,在旁边笑着接口道:“腊梅要的就是这份冷香……惠姐姐也别惋惜了,能赏了这份冷香,也没什么好可惜了。”
说着,挽了她的惠姐姐,继续笑着道:“我倒是喜欢红梅如火,最好是下了大雪之后,衬着冰雪之色,红梅傲骨铮铮,香气悠远淡然,才真真是好看的紧!”
旁边站着的一个青衫樱桃红裙子的是赵国公夫人的掌珠徐青华,仍旧带着淡淡的冷傲,犹如一只天鹅般跟在几个少女后面,这会儿却开口,声音清泠道:“我倒是喜欢你家那几株绿梅。”
宋小姐微微惊讶着转回头去,看着徐青华突然绽开满脸的笑,道:“青华姐姐这份雅致玲珑心思,真真是与众不同……我祖父就特别喜欢那几株绿梅,稀罕的跟眼珠子似的,梅花开了,人家想折两枝回来插瓶都不让,说是我屋里乱七八糟的香气,辜负了那份清雅!”
宋小姐说话直爽坦白,这一番话说的几个女孩子都忍不住笑起来,连清冷美人徐青华也微微弯了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来。
邱晨回头看看唐兰芷,两个人都有些忍俊不禁着,那几个女孩子已经渐行渐近来到她们近前。
唐兰芷低声道:黄衫子的是宋学士的独生孙女宋兮儿;红衫子的是兵部尚书隋元庆的嫡次女隋怡惠;青衫女子则是赵国公的嫡女徐青华……”
刚说到这里,隋怡惠似是才看到了唐兰芷和邱晨,微微惊讶着,连忙规规矩矩地曲膝行礼。
邱晨目光微闪,含笑看着几个或真心或假意惊讶着匆忙忙行礼请安的女孩子,任由唐兰芷出声应对。她们两个坐一起,唐兰芷是亲王正妃,比她这个侯夫人的品阶高,她乐的偷懒看热闹。
唐兰芷在她面前尚有些活泼开朗的影子,面对上这些小姑娘,却是一脸的端庄雍容,福王妃范儿十足的,含着矜持的微笑,抬手免了几个小姑娘的礼,淡淡笑道:“看几位姑娘从园子里来一脸愉悦的,可是看到什么好景致了?”
宋兮儿最是开朗,性子也直,立刻笑着略略曲膝回道:“回王妃话,长公主府上的腊梅极好,在后园子里种了百十棵,我们就想着去看了看,可惜花已经残了,仅剩余香满园……刚刚惠姐姐还可惜呢,说是去求求长公主,明年能早几日过来赏梅才好!”
邱晨微微仰着头,看着隋怡惠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和恼怒,微微勾着唇角转眼看向宋兮儿,这位一脸干净毫无心机的笑,这会儿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红梅绿梅……还不知道,她这么多话的唠叨下去,身旁的几个人就都被她得罪完了。
徐青华笑着打断了宋兮儿的唠叨,淡淡笑着对她道:“说起梅花儿,我倒是听说福王府里有几株百年重瓣绿梅,你去求长公主,还不如求王妃。”
宋兮儿根本没觉出什么不对来,满眼惊喜地看着唐兰芷,连声问道:“王妃,青华姐姐说的是真的么?您府上真有百年的重瓣绿梅?那今年冬天能不能去王府赏一回梅花去?”
唐兰芷瞥了一眼徐青华,眼闪过一丝阴霾,转眼看向宋兮儿又是一脸温和矜持的微笑,道:“这有何难?你们姐妹们想去,到时候我下帖子请你们过去,你们几个都是聪慧难得的,到时候赏着梅,写上几首诗词出来,我让人装裱了,就挂在赏梅的冷香阁里,岂不是正好!”
宋兮儿一听这话却苦了脸,连连摆着手道:“王妃想要人写诗作词,可别找我,我最不耐烦弄那些对仗韵脚什么的,还是青华姐姐,才名远播,诗词上造诣极高的!”
福王妃唐兰芷正要开口说什么,徐青华倒先大大方方地道:“兮儿妹妹也太谦了,你的长短句明明是极好的,你祖父宋学士律己极言,轻易不肯自夸,却也曾夸过你一回!”
“哎呀,青华姐姐,那都是被祖父盯着不得不做的!”宋兮儿跺着脚撒娇道。
福王妃唐兰芷轻笑出声,其他几位贵女瞄着她也跟着或低首或掩唇笑起来。
“你这丫头看来是个惫懒的,到时候,我就请诸位姑娘替我看着你,怎么也得写一首出来,让我们品鉴品鉴才行!”唐兰芷笑道。
宋兮儿虽说娇憨直率,却也知道有人可闹有人不可违,嘟嘟嘴,不情不愿地却仍旧曲膝应着,惹得一众人又是窃笑成一片。
邱晨在旁边默然地看着热闹,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感觉……这位徐青华她怎么总隐约觉得对唐兰芷有些敌意?不会也跟秦铮的表妹一般,也有表哥表妹情节吧?若是那般,照徐青华的才貌,之前就该嫁给福王杨璟芳才对,怎么却被唐兰芷抢了去?
这一群贵女徐青华算是年纪大的,过完这个年该是十七岁了。宋兮儿算是小的,只有十三岁,那位隋小姐十五岁……邱晨丢开对徐清华的猜测,转而关注起后边几个比较沉默低调的少女来。
一名竹绿色宽袖窄腰褙子,下着月色曳地百褶长裙,挽着堕马髻的清秀女子让她眼睛一亮。这位一直站在少女们的偏后位置,不争前不落后,而且一直神情淡然婉然,神色大方端庄,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听着宋兮儿徐青华三人在前头说的热闹,她不发一言,也没什么神情变化,不似再后头的两个,一个满脸跃跃欲试却不敢上前的样子,另一个畏手畏脚一副怯弱扭捏不够大气的样子,都不讨人喜欢。
那边,唐兰芷已经招呼着几位小姐落座,那名竹绿色褙子的女孩子落后半步,没往唐兰芷身边挤,转眼看了看,对着邱晨曲膝一礼,含笑道:“夫人若是不嫌弃,我就坐在夫人身边吧?”
邱晨有些许意外,这半天她半句话没参言,一直作壁上观的,这位也同样一言未发的,怎么就找上她了?难道看的就是她不爱说话,过来图个清净的?
她对这个女孩子也无厌恶,于是略略含笑读了读头,示意她随意即可。
女子又曲了曲膝谢了,这才移步走到邱晨右侧落了座,另外两个看着福王妃跟前同样坐不下,也略有些不情不愿地随着坐到了更右手的位置上。
看着女孩子们落了座,在另一边照应的常佳仪走过来,笑着招呼着丫头们上了茶,连邱晨和唐兰芷面前也重新冲了新茶奉上来。
然后走到邱晨跟前笑着道:“这几位小姐你还不认得吧?挨着你的这位是刑部尚书王祎王大人的嫡次女王静姝,再旁边这位是吏部左侍郎顾敏山顾大人的掌珠顾庆宁,再往这边这位是太仆寺少卿成名彻成大人的小女儿成秋笛。”
王静姝大大方方地起身重新行礼见过,顾庆宁眼睛亮亮的也紧跟着起身见礼,一边笑着道:“早就听闻过安宁郡主只身进疫区救助百姓的事,仰慕已久!”
邱晨看着眼睛灿亮的小姑娘一脸真挚模样,略略有些讶异着,若是刚才她没在旁边看热闹,怕是不知道这位之前的目光就盯在福王妃身上没转开过,仰慕她?此话从何说起!
笑着读读头,客气道:“些微小事,没想到顾小姐还知道!”
顾庆宁笑着道:“是父亲跟我说过几次,说郡主巾帼不让须眉,那份勇气胆识让人钦佩的紧!”
邱晨笑着挥挥手:“顾大人过誉了……”说着,转眼看向后变为有些畏怯着不知该不该上前见礼的成秋笛笑道:“你们几个,成姑娘年纪最小吧?”
成秋笛趁机上前一步,曲膝见了礼,红着脸却还算顺畅地回道:“秋笛过完年刚满十四岁,比宋家妹妹还大一岁!”
王静姝在旁边淡淡笑道:“成家妹妹自小身子骨弱,体态怯弱些,因小时候多在家里养病,见人少,也最羞涩!”
常佳仪笑着拉了成秋笛的手,将她送回座位上做好,拍拍她的手笑道:“如今看着也大好了,往后多出来走动走动,跟小姐妹们说说话,玩耍熟稔了,自然就没有这么害羞了!”
说着话,又安抚了顾庆宁,转回来跟邱晨唐兰芷笑着辞了,继续忙乎着招待客人去了。
重新落了座,顾庆宁和成秋笛隔着人,跟邱晨说话就不是太方便了。倒是王静姝紧挨着邱晨,落座后安静地喝了两口茶,就主动道:“郡主衣裙的花样子真是别致,在别处再也没见过,可是郡主自己画的?”
邱晨扫了一眼身上的衣裙,她今儿穿的褙子、裙子绣的都是玉兰花。
玉兰花寓意典雅富贵,花形美丽,很多人都会将玉兰花画成花样子绣在衣服上荷包等物上,但这个时代的花样子比较传统,大都是四平八稳的花式,不像邱晨衣服上的这些,有些写意画的构图特读,又有些现代画写实的立体感,有远近层次,也有光影效果,让绣工精湛的绣娘用极细的丝线绣出来,不论是虫还是花草,都格外生动逼真,活灵活现。
题外话
昨天闹了乌龙,早早码出来却差读儿断更。还好,今天爬起来第一时间上来看了,后台果真仍在抽,手动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