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很快就去取了几瓶药剂过来,不过迪奥普斯好像并不太满意。
他接过装在琉璃瓶里的药,朝侍女问道:“罗拉,额尔德在哪里?”
侍女罗拉听到他的话,先是愣了下,忙道:“殿下,额尔德大人现在在占卜塔中潜心占卜,除非陛下的召唤,否则无人能去打扰他。”
额尔德是塔兰斯国最厉害的占卜师,治疗能力也是顶尖的,不过占卜师的治疗,一般是针对黑暗生物造成的伤害,很少会治疗普通的伤,这显得太过大材小用,毕竟占卜师为人治疗时,会十分消耗体力,容易影响到他们的占卜。
除此之外,占卜师也不能为自己治疗,有点医者不自医的意思,这也是迟萻现在没想过利用自己的占卜能力给自己治疗的原因。
罗拉不知道王子带回来的少女是什么人,但从先前王子对她的态度来看,她觉得这少女很不一般,至少这是王子唯一亲自接触过的女性。
毕竟王宫里的人都知道王子有洁癖,不喜他人碰触,对脏乱与异味更是难以忍受。
而他当时抱回来的少女,不仅浑身脏兮兮的,还散发异样的味道,罗拉负责给她洗澡净身时,从她身上的伤痕可以推测,她应该是个奴隶,但比起奴隶的粗糙,她又像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很难对她定位。
现在王子竟然想让额尔德大人亲自过来给她治疗,可见王子对她的重视。
可是再重视,直接将额尔德叫过来是不是显太得大材小用?
罗拉正想着,就听到她的王子殿下道:“算了,额尔德的治疗能力还比不过日金花有效。”
这下子,罗拉实在吃惊,忍不住转头,直直地看着床上的少女,审视一番,实在看不出这瘦弱苍白的黑发少女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让他们的王子这般重视。
迟萻躺在那儿,好不容易缓过一阵闷痛,对上罗拉的目光,心里不禁有些同情她。很想说,你的王子本性是个隐藏的蛇精病,最好不要以正常人的想法来揣测他,那是没用的。
迪奥普斯将一瓶药剂打开,递到她嘴前,说道:“喝了它!”似乎担心她和他作对——毕竟初见面时,她还想要杀他,又道:“你要是不喝,地牢里的两个奴隶将会受到鞭刑。”
迟萻默默地看着他,伸手要接过来,谁知他却制止她,要亲自喂她。
罗拉目光呆滞。
迟萻顶着侍女怪异的目光,硬着头皮喝下。
人类研究的药剂虽然也有治疗的作用,但那作用是缓慢的,迟萻喝下药后,并没有觉得好多少,身上的伤依然在难受着,除了胸口外,还有逃亡时留下的伤,昨天被鞭打出来的伤……
想着,迟萻突然发现肩膀上的鞭伤已经处理了,还缠着绷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喝过药后,迟萻很快就顶不住睡下。
迪奥普斯坐在床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床上的人。
罗拉带着侍女收拾好房间,看着床前的王子欲言又止。
她觉得王子这状态很不对劲,特别是对床上的那来历不明的少女的态度,更奇怪,若非王子才将这陌生的少女带回来,她都要以为王子爱上对方。
正想着,突然就见迪奥普斯起身,说道:“罗拉,你留在这里照顾她。”
罗拉应一声,看着他走到窗口,用特制的哨子朝天空中吹一声。
远远地便响起月光龙的龙吟声,接着一头铂金色的月光龙从远处飞来,飞到城堡的窗口前,用脑袋亲热地蹭迪奥普斯。
“阿迪斯,辛苦了!”
迪奥普斯摸摸月光龙额头上的冠羽,从窗口纵跃到月光龙背上。
“殿下,您要去哪里?”罗拉拎着裙摆,赶紧过来询问。
迪奥普斯转头看她,说道:“我要去妖精森林一趟,最迟黎明时归来,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着,不待罗拉反应,月光龙已经长吟一声,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天空中。
罗拉吃惊地看着月光龙远去的身影,虽然王子没有明说,但她知道王子这次去妖精森林,应该是去取日金花。
日金花有极强的疗伤效果,给床上那位来历不明的少女使用刚刚好。
王子第一次对人如此上心,罗拉终于可以肯定,她的王子爱上这个他带回来的姑娘了。
傍晚的时候,迟萻醒来一次,不过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
她躺在床上,无力地吞咽着罗拉喂来的热汤,往周围看了看,没有发现迪奥普斯的身影,便问道:“罗拉,迪奥普斯王子呢?”
罗拉温声回答道:“王子去妖精森林了。”
迟萻瞅她一眼,淡淡地哦一声。
罗拉见状,压下心中的不满,继续道:“王子有妖精的血统,他可以自由进出妖精森林,妖精森林里有很多治疗效果好的草药,如果有日金花,你身上的伤片刻就能好,不用再受罪。”
迟萻发现若是自己不作点什么反应,这个一心向着他们王子的侍女只怕要觉得她不知好歹。她咽下口中的汤,双手捂着胸口,一副西施捧心的样子,虚弱地道:“你知道么……我之所以伤成这样,就是被你们王子控制的藤蔓抽伤的。”
罗拉:“……”
高贵优雅的王子殿下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所以,他这是要赎罪么?”迟萻一张嘴就极力扭曲迪奥普斯的行为,瞅着罗拉隐约要崩溃的神色,觉得挺可乐的。
“殿下不需要赎罪!”罗拉严厉地说。
迟萻适时地作出一副被吓到的神色,怯生生地看着她。
罗拉心口发堵,她试着将神色缓和一些,缓声道:“王子对你很好,为了你甚至特地跑一趟妖精森林!要知道,那些妖精并不是每一个都是友善的,也有一些不满王子身上另一半人族的血统,所以他虽然能进入妖精森林,却并不是那么舒服。”
迟萻瞅着她,没吭声。
罗拉给她喂完汤水后,按药师的吩咐,给迟萻身上的伤换药。
当看到她身上的那些伤,罗拉不知怎么地有些心虚,以为是他们王子弄成这样的,觉得王子殿下似乎爱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的方式有点奇怪,让她莫名地有点同情她。
迟萻感觉到罗拉的心房有所松动,换药的时候,趁机询问法蓝的消息。
“那两个奴隶?他们在地牢里,没有王子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去探望。”说到这里,罗拉严厉地道:“尊敬的小姐,您也别再惦记他们,他们是奴隶,与您不同的。”
迟萻因为疼痛,冷汗直流,脸色苍白,不用扮可怜都显得很可怜。
她虚弱地道:“抱歉,可是他们是我的伙伴,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对我而言非常重要,如果他们发生什么事情,我……”
她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罗拉抿着嘴,没有搭话,不过迟萻瞄见她脸上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的话在这侍女心中留下痕迹,让她心中有所松动,短时间内倒不用再担心法蓝的安危。
给迟萻换完药后,罗拉正准备离开,迟萻叫住她,问道:“罗拉,有镜子么?我想照照镜子。”
这个要求不过份,罗拉从墙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精致镜子递给她,叮嘱她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离开房间后,罗拉想到先前迟萻的话,犹豫片刻,仍是决定去地牢瞧瞧那两个奴隶,顺便给他们送点药和吃的,省得他们熬不到明天。
若他们真的死了,王子房间里的那位小姐一定会非常伤心,届时她和王子恐怕也会反目成仇……
脑补过多的罗拉终于待不住,匆匆忙忙地去准备。
罗拉离开后,迟萻就开始照镜子。
现在已经是晚上,外面的天色暗下来。
不远处的烛台上有一盏发光的灯,光线柔和,幽幽地照亮整个房间。
迟萻看了两眼,从莉莉安的记忆里知道这个世界用来照明的东西并不是蜡烛油灯一类,而是一种可以发光的月光石,放在特制的灯罩里,如同一盏灯泡,发出柔和的灯光。
就着灯光,迟萻看着镜子里的人,不意外地又看到一张和自己极为相似的容貌。
莉莉安的脸庞深邃一些,五官偏向异域的风情,但黑发黑眼,还有那轮廓,都脱离不了她的容貌,只是因为连续的逃亡,担惊受怕,又受了一顿伤,现在这张脸瘦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就像个柔弱的小白花。
连续几个世界,都是如此,迟萻不得不怀疑,她穿越的这三千小世界里的身体,其实都是她自己的。
其他的,还有待她去发现。
看完自己的脸后,迟萻将镜子放下,终于抵不住睡意,缩在被子里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到床前有人,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年”,习惯性地想要伸手抱过去,就被人用力地摇醒。
睁开眼,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睛。
迟萻瞬间被吓得清醒,看着面前银发的男人,对上他喷火的眼睛,直觉不好。
“‘年’是谁?”迪奥普斯冷冷地质问。
这质问怎么像捉奸的老公似的,迟萻被他的态度弄得心头发悬,然后又觉得这男人进入的角色速度可真够快的。
“年是……一个朋友。”迟萻一脸平静地解释道,已经懒得腹诽他了。
迪奥普斯依然神色不愉,并没有因此而放下怀疑,“那司昂呢?你在睡梦中叫了好几次这个名字!”
迟萻:“……”
妈蛋!那都是你自己的名字,你自己喜欢搞失忆,现在反而来质问她,有毛病么?
迟萻努力地平息心中升腾的怒火,和一个没有记忆的蛇精病不必计较那么多,继续以“朋友”来搪塞,然后明知故问地道:“迪奥普斯王子,他们是谁,相信与王子无关吧?”
她冷着脸,一副高冷的神色,想以此逼出他心中的羞愧。
迪奥普斯盯着她的脸,冷声道:“你现在是我捉回来的奴隶,是我的人,自然与我有关。”
迟萻听到这种话,有点懒得理他。
迪奥普斯好像仍是很生气,但也没有再计较,他手中托着一朵巴掌大的金色的花,在柔和的灯光下绽放着金色的光晕,宛若被人捧在手中的小太阳一样。
迟萻这才发现这东西,不禁有些稀奇。
“这是日金花。”迪奥普斯对她解释道,“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好许多了?”
迟萻这才反应过来,发现被他摇醒后,她整个人轻松极了,睡前那种沉重的痛苦悉数远去。
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健康的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难受。
她的目光落到那朵日金花上,曾经听说过它的传言,没想到妖精森林里的日金花对人类有这么大的作用。
迪奥普斯见她好奇,便将日金花放到她手上,说道:“它的精华已经喂你喝下,治疗你身上的伤,在明天太阳出来之前,它会在瞬间凋零,化为粉末消失。”
说完,他便起身出去。
迟萻摸着手中的日金花,花瓣漂亮得不像真的,质地坚硬,并不容易将它采摘下来。莉莉安虽然是公主,并不曾亲眼见过日金花,今天反而托了迪奥普斯的福,得以接触它。
迟萻爱不释手地玩了会儿,直到发现迪奥普斯回来。
她抬头看去,发现那男人先前去沐浴了,一身水汽回来,赤足踩在色彩斑斓的地毯上,银月色的长发披散,柔顺地垂到小腿上,在窗外洒进来的月辉中散发淡淡的光晕。
妖精是一种得天独厚的生灵,他们美丽优雅,有着上天赋予的美貌,颠倒众生,令人类为他们痴狂。迪奥普斯完美地继承妖精的血统,连妖精亲近大自然的能力也继承十足,是人类中非常强大的存在。
迟萻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男人缓缓地朝她走来,直到床前,然后对她道:“往里面一点。”
迟萻:“……”
迟萻下意识地往床里面挪时,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瞪着他:“你也要睡这里?”
“这是我的寝室。”他淡淡地说,撩起头发,坐在床上,目光往她脸上看去,发现她眼里并没有属于女性的痴迷,心头掠过几许阴霾。
迟萻虽然和他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但这个世界算是刚认识他吧,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明天罗拉又要脑补了。
“那王子殿下让人收拾一间客房给我住吧。”迟萻客气地提议道,捧着日金花就要下床。
不知哪里蹿来的藤蔓系上她的脚裸,迟萻摔回床上。
接着就见旁边那位银发的王子殿下没什么表情地说:“你现在是我的奴隶,要随身服侍我!”
这理由真是让人无话可说,迟萻顿时想将手中的日金花朝他脸上砸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