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时候回来?海海家很远,我们要早点出发。”夏芊美吃完饭放下碗筷,伸长脖子向门口张望,“可是我还没和爸爸说再见。”
“怎么没说再见,早上出门我都听你跟他说了再见。”穆淑贞三两口扒拉完饭,收拾空碗,道,“爸,你慢慢吃,我去帮芊美收拾。”
“去吧,放那,一会我来捡。”夏爷爷举起一旁的小酒杯,“来,海坤,跟爷爷喝一个。”
徐海坤在邹世良家喝过酒,味道辛辣,他不喜欢,但夏爷爷盛情难却,今天又是他大喜的日子,理应喝两口,他举杯跟夏爷爷的杯子相碰。
夏爷爷在愁自家这倒霉事怎么解决,徐海坤在愁把夏芊美带回去他要怎么养?
爷孙俩心里都装着事,作为男人心里有事也不愿开口倾诉,你一杯我一杯的借酒消愁,夏学文的一瓶好酒没几分钟被两人喝了个精光,徐海坤喝得最多。
“妈妈,我已经收拾好了,昨晚收拾的。”夏芊美打开衣柜,拖出里面五个包袱,“看,这里面有我的衣服,裤子,鞋子,牙刷,杯子,香香,故事书,卫生带……”
“卫生带都带上了吗?”女儿还挺明白事,知道带这个,看来她是真理解了什么是嫁人。
“嗯嗯,全带了,五个。”
现在用卫生带的人很少,一般人家根本用不起。
夏家夫妻喜欢什么都给女儿最好的,穆淑贞听她的朋友说过姊妹卫生带,就叫工厂跑运输的夫妻俩在外省给她带了几个回来。
有了这东西,每个月那几天的确方便了许多,不用麻烦的弄什么草木灰。
“昨天买的菜种呢?”穆淑贞翻了两下包袱,问。
夏芊美拆包袱的手一顿,“啊,我忘了!”
穆淑贞给了她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放在哪?”
“抽屉里。”夏芊美看向写字桌前的抽屉。
“跟我说都装了,你看桌子上大伯母送的嫁妆还摆在这,我猜李奶奶给你的被套也没装吧?”
夏芊美吐吐舌头,扭动着身子撒娇道:“没有。”
她不知道要带那些东西,在她的错误认知里,徐海坤家很富裕,像水瓶水盅被子这些,他家里应该要什么有什么才对。
穆淑贞在给她叠那套喜被,叠好后装了一个巨大的包袱,桌上还有那么大个水瓶,夏芊美抬起手臂张开手指,犯难道:“妈妈,我只有两只手,拿不到。”
“不用担心,妈妈待会上外头给你们叫辆驴车。”东西那么多让他们自己拿肯定拿不了,光芊美的就够装一车,海坤上午从还从朋友家拿过来四个大包袱放在这里。
夏芊美使劲挤压着三个装衣服裤子和被套的包袱,想尽力把它们按小一点。
“还好我们昨天没有买更多东西。”
昨天穆淑贞带她逛百货店,见什么都想给她买。
知道是给自己买东西,夏芊美一样也不要,爸爸妈妈已经没了工作,她不能再乱花钱。
夏芊美硬拉着穆淑贞出了百货店,去粮油店隔壁,花了不到两块钱,买了二十几个品种的菜种。
有这么个贴心倔强又可爱的宝贝女儿,穆淑贞心软的一塌糊涂,听婆婆说女儿是感觉到家里出了事,所以老是用哭来发泄情绪,她开始细心观察女儿,发现她确实是被他们影响了,连买个东西都在为家里经济着想。
芊美爱打扮,平常见啥买啥,对于鲜艳的布匹,别样的头绳,护肤的新品,她是一点没有抵抗力,花钱大手大脚。
如今知道家里即将揭不开锅,带她来买她都不愿花钱,懂得节约了。
她不是位合格的母亲,出事后她只顾着自己心里难受愁眉苦脸,忽略了女儿,趁夏芊美不注意,穆淑贞快速掏出钱和票给她买了块手表。
女儿结婚不能太寒颤,婚礼这边悄悄咪咪的进行,没两个人知道她嫁女儿,也不用摆排场撑面子,但女儿嫁去平安村,她得给她在村里人面前撑撑脸面。
不止手表的票,缝纫机票和收音机票她也有,这两样东西进了平安村估计能引来全村的羡慕。
她在缝纫机,收音机和手表之间犹豫,到底买哪一件好。
这三样本来是该男方买来送女方的,但他们家情况特殊,女婿家一贫如洗,就不指望他能送出拾元以上的东西了,这些大件还是他们来买比较好。
想买缝纫机,可缝纫机太大,买了他们也搬不到平安村。
想买收音机,平安村还没通电,买了也是块废铁。
她还想过要不要送女婿一辆骑自行车,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夏学文给她的130本来就是卖了自行车得的,她再用这130去买一辆自行车这不脑壳有洞吗?
据她所知,乡下没有时间,人们都是看天色行事,时间多少?到哪个点了完全不知道,一天过得那叫一个迷迷糊糊。
最后排除了三个大物件,穆淑贞决定给女儿买块表。
表的块头小还很实用,不比那三样差,戴回去同样能让人高看。
怕夏芊美有心理负担,穆淑贞没有直接把表拿给夏芊美,她连同表盒一起藏在了夏芊美的喜被面上,等他们回去一打开就能看到。
“芊美。”房间门帘被掀起,熟悉的声音传入夏芊美的耳朵。
夏芊美一抬头,惊喜大跳地蹦过去,“奶奶,奶奶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好想你。”
李奶奶稳住她,笑道:“慢点,慢点,奶奶来看看你,又不会跑。”
“大娘,快进来坐,我在给芊美装东西呢。”穆淑贞也惊喜的看着她,想到她家的事,穆淑贞问,“家宝的事…大娘你…”
“事都办好了,放心,我看得开,我孙子是救队友牺牲的,是大英雄,我为他骄傲,没什么好难过。”李奶奶笑眯眯的说。
她笑意真切,人也不似之前那么颓废,似乎真的看开了许多。
“芊美来,挨着奶奶坐会。”李奶奶拉着夏芊美的手绕过地上堆放的杂物,在她床边坐下,摩挲着几个包袱,“听你爸爸说你今天领证,是外头那小伙子?”
李奶奶是昨天下午被陆江杨接过来的,陆江杨暂时把她安顿在招待所。
李家宝以身挡枪救的那个人就是陆江杨的大哥。
陆江杨的大哥身中两枪没伤到要害,如今伤情严重在京都军区医院仍旧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