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就在她疲惫至极,再也撑不下去,想要放弃的时候,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一束明亮的光线,包裹住了她的身体。柔软,温暖,舒服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就跟英俊第一次从后面抱住她时的感觉一样。
[这都是梦,醒来就会忘得干干净净的梦,没事的。]
从指尖到手指的每个关节、手背、手腕、胳膊,慢慢地,全身上下的感觉开始苏醒。
[回来吧,金秘书。]
微笑睁开眼,周围和梦境里一样漆黑一片。嘈杂的汽车引擎声,剧烈的晃动,焦急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对话的陌生人,还有警笛和嘀嘀作响的仪器声,一切都让这个混乱的空间变得更加的阴森恐怖。而让微笑瞬间镇定下来的,只有那只紧紧抓住她左手的手。那只手大而坚毅,还很温暖。
“副会长……”
英俊用力握紧微笑的手,仿佛绝对不会放开一样。
他一直不停地跟她说着话,但因为救护车嘈杂的警笛声,微笑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
她强忍着要闭合的眼皮,好不容易才读懂了他的唇语。“现在没事了。”
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吗?
回首过往,好像每次都是这样。
过去的9年里,尽管她嘴上说着讨厌,讨厌,但每次他说没事了的时候,事情还真的不偏不倚刚好就没事了。只要是他说可以相信的事情,不管怎样就都是可以相信的。他如果那样说了,就不用再去多想,事情就会是那样的。
他现在说没事了,那应该就是没事了吧。没错,没事了。
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微笑不再寒冷,也不再害怕。当然,那个令人恐惧的鬼魂也消失不见了。
微笑从睡梦中醒来,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她隐约感觉自己淹没在水中,虽然听着有些朦胧,但依稀能够听到英俊打电话给别人下达命令的声音。
“从现在起到明天下午的工作安排全都取消,上午的研讨会交给朴侑植社长负责,不允许出现任何差池。我的紧急内线电话会24小时待命,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随时报告。”
在微笑跟随他的这些年里,除了私人安排之外,他从未耽搁过任何工作安排,而他现在却单方面取消了所有工作。
英俊挂掉电话走到床边,发现微笑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他的语气中透着淡定,仿佛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他一样。
“现在感觉怎么样?”
微笑仍旧一言不发,躺在床上出神地盯着他。英俊见状坐到床边,将上半身微微向前探去,对上了她的眼睛。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炙热的急切,似乎想确认微笑的记忆恢复了多少。
“您就是用这种眼神……”
她费力地张开有些干燥的嘴唇继续说道:
“您就是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了这么久吗?”
英俊没有回答她,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目光中带着些许询问的意味。
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已然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庞,两行清泪从她的脸颊划过。
“您是不是怕我想起当年的事,所以才……才……一直小心翼翼的,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我?看了我这么久……?”
微笑忍不住抽泣着。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英俊耸耸肩,随即叹了口气嘟囔道:
“彻底失败了啊,我本来想瞒到最后呢。”
微笑突然起身,伸手抓住他用力摇晃起来。
“笨蛋,笨蛋!呜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做?您以为独自承担一切,摆出一副‘全天下我最了不起’的样子就会有人喜欢吗?一个人藏着这么辛苦的心事,怪不得心里会难过,整夜整夜地失眠,还会鬼压床!您怎么这么残忍啊?无论您有多了不起,您也不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独自承受这么久……!”
微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伸手抱住了英俊的头。
“早点告诉我多好……呜呜,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所以能给您更多安慰,为什么没说……”
英俊乖乖地任由她抱着,直到她的抽泣声小了一些才开口。
“你去过伐木场吗?”
平息了哭声的微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摇摇头,英俊温和地笑笑继续说道:
“我曾经见过一棵雄伟的大树被砍伐之后倒在地上,我看到它的年轮上有一道奇怪的痕迹,于是就问别人这是什么,人家告诉我说,这是在它小时候树皮受到严重损伤之后留下的痕迹,但是从外观上看它仍旧是一棵雄伟的大树。”
微笑收紧了环着他的双臂。
“无论是人还是树,世上一切生灵都一样,大家都怀抱着各自的伤痛活着,这样想来……还是能得到一丝慰藉。”
字字句句仿佛戳得他鲜血直流,迫使他连讲话都有些困难。
“每一天,不,应该说我每一秒都无法忘记。那天的那件事,那个人的样子,就连味道和声音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闭上眼睛就会栩栩如生地浮现在我眼前……那可怕的画面……”
英俊说到一半,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反正你都已经忘了,所以我不希望你再想起来,至少不要因为我而想起来。”
“副会长。”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纸是包不住火的,我也明白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可是……晚一天也好,一小时也好,哪怕只能晚一分一秒,我也想要尽量拖延,我不希望你来分担这份痛苦。”
微笑闻言早已泣不成声,英俊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淡淡地说道:
“我在过去的九年里隐瞒这件事或许会让你感到失落,但我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呜,笨蛋,笨蛋……”
英俊挣脱微笑的怀抱,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轻轻吻了她一下。
“我绝不后悔。”
微笑强忍住泪水。
“就算恢复了记忆……当初年纪还太小,所以记得不那么清楚,最多只记得‘我把死人错当成了可怕的蜘蛛’,仅此而已,不会像副会长那样痛苦的。”
“那就好。”
“好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