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代价
雨夜里传来狗叫声,越来越近,雨滴砸着瓦片,依旧不曾停歇。
屋里,老两已经不再有威胁。这时,苏巧扶着墙站起来,黑暗中在屋里扫视着,寻找着,颤抖的叫着:“大海,你到妈这里来!”
没有人回应,苏巧想冲进雨里去,被挡在门口的石匠一把拽了回去。
“放开我!”苏巧歇斯底里,对着石匠又打又咬。
“苏巧,你去找大海干什么?”董志兆站在黑影中,“让他看着你这一身血腥?还是想让他知道,他有一个心肠恶毒的妈?”
一句话将苏巧的心击碎,她颓然的再次坐回地上。她的孩子,不应该看见这些的,以后大海会被人欺负的更加厉害吧?不是吗?爸爸是杀人犯,妈也是……注定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吧!
“我对不起他!”苏巧喃喃的说着,满是血腥的手捂上自己的脸,痛哭流涕。
此时的痛哭悔悟,显然已经晚了。人的选择有时候就要付出代价。
董志兆看着地上的苏巧,想着这女人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怜悯,“苏巧,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你做的什么最好全都说出来,还有老两的。”
苏巧透过指缝,看去站立的挺拔身影,“说什么?我不想说!”
“不想说?”董志兆并不着急,外面的狗叫声,说明人很快就要到了,“说说下毒,炸石场的事儿!”
“呵呵。”苏巧凄凉的笑了两声,“居然没炸死你?哎,我可是看了很久的炸石头……”
“你自己多行不义,下场应该心里有数!”董志兆感受到几道手电光射了进来,“最后,为大海想一下吧!”
苏巧嘴唇发抖,“他是个孩子,你别动他!”
“放心,我不是你!我知道走正确的路。”董志兆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们……”苏巧绝望的瘫坐着,“让大海好好地,我什么都说!”
“当然!”董志兆没再看苏巧,一手扶住江珮的手臂,另一手揽上她的腰,轻声安抚,“没事儿了,我们回家!”
刚走出门口,一大群人朝屋子涌了过来,雨里的两只警犬,兴奋地叫唤着。
董志兆从石匠的手里接过一把雨伞,打开,撑在江珮的头顶,遮住了落下的雨水。
屋里很快被照亮,地上的苏巧被人拷了,狠狠地拖起来;浑身血的老两,瞪得眼睛大大的,好像在静静地等着死亡,几人上前,连忙救助。
江珮收回目光,却是看到刚才和董志兆一起过来的石匠,她惊讶的发现,这个方脸的男人,就是一直跟在老两身边的那个。
“来,穿上。”董志兆把自己湿的半透的面包服披在江珮身上,“我带你回家。”
下了石场,路边停着一辆吉普车,董志兆也没管,直接拉着江珮上去坐下,然后让司机开车。
司机是警局里的,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是最终发动了汽车。从鸽子沟开出去,绕着水库的大坝,往北山村走着。
雨夜中的水库,看上去有些骇人。黑幽幽的,仿佛隐藏着巨大的怪兽,让人心生恐惧。
“你没事?”江珮紧紧抓着董志兆的手,黑夜里,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当她看到石场崩塌时,就觉得一颗心掉了。
“没事!”董志兆摸摸江珮的头顶,“以后都不会再有事了。”
吉普车停在北山村的村口,两人下了车。车灯照射下,是细细密密的雨丝,脚下的土路,已经积了水洼。
董家的灯亮着,女人们在家中焦急的等着。董五娘安慰着董母,不会有事儿的。
当董志兆和江珮进屋时,董母忍不住嚎啕大哭,“你们这些不省心的,还回来做什么,想拆了这个家啊!”
董五娘忙上前劝着,“这不都回来了吗?是好事儿,嫂子您还哭?”
董母赶紧用衣袖在脸上一抹,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吓着了?赶紧拿香纸来,我给她叫魂儿!”
进屋的江珮一直没说话,董母便以为她是被下丢了魂儿。可不是吗?这谁被人绑去大半天,还能精神好好的?
董家两个姑娘听了,顾不得抹眼泪儿,赶紧照着董母的话去办。
董五娘算是比较冷静的,对自己刚跑回报信儿的儿子大伟道:“人都抓起来了?”
大伟便说着当时的情形,说是本来看着老两趁石场炸了,是往山上跑的,所以,人大多都去了山上,其余的到了各个出去的路口守着……
董母拉着江珮回到老屋,嘴里念叨着,“这边是你的家,一会儿帮你叫叫,她就躺着,等香烧完了再动。”
经历了这许多,现在江珮稍稍好了些,“娘,我没事儿的。”
“听我的!”董母固执的让江珮上了炕,自己找了洗脸盆,舀了一些清水进去。随后,对着两个闺女道:“去做点儿饭,一天没吃饭了,人受不了!”
老屋的灯全开了,董淑莲在正间给江珮下面条;董淑月忙着点炉子。熬了近一晚上,也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董母找了搪瓷茶缸,扣过来放进脸盆里,缸底放上三张黄表纸,压上三支香。手里的火柴一滑,火苗燃起,她在黄表纸的四个角点上。
一边点火,董母的嘴里念叨有声,“江珮啊,回家吧……”如此,念叨了许多遍。
终于,纸快要烧尽的时候,茶缸下的水,咕嘟嘟的冒着水泡。董母松了口气,“回来了,可不就是西南方向!”
三支香被点燃,插到香炉里,摆在正间的灶前,三缕细烟袅袅上升,最后散在空气里,留下了浅浅的味道。
董志兆从前屋回来,石场那边的事儿,他已经交代给姜政方和大伟了。至于他,现在只想陪着自己的媳妇儿。别人都看不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一直都在发抖。
以前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现在董志兆彻底体会了。江珮找不到的时候,他心急如焚,害怕……
老屋这边,做完了面条,董母带着两个女儿回去了。
炕上暖了,江珮冻了一天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小桌上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一个荷包蛋,董淑莲做事情向来简单直接。
屋外风雨不歇,老屋安静。当正间屋门关上时,江珮才恍然觉得,短短不到一日,却像是过了很久。
董志兆掀开门帘进来,直接坐到炕上,一把抱住江珮。
“咳咳!”江珮被勒的厉害,却又眷恋这份温暖,手里的筷子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你饿吗?”江珮问。或许董志兆也没有吃饭,他似乎更累,他找她跑了不少路……
“我找遍了整座山。”董志兆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失而复得,那种喜悦无以言表,“你知道,我怕死了!哪里都找不到你。我甚至以为,你是不是回到你的世界了?”
“我在啊!”江珮嘴角轻轻一扯,她的男人最在乎的就是她。
“嗯。”董志兆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们有没有伤你?”他将她扶正,眼光上下搜索着,当看见白嫩脖颈上那圈刺目的掐痕时,他眼中再现冷意。
“我没事儿。”江珮笑笑,她不想董志兆为自己担心。一切可怕已经过去,以后会好好地。
“我就应该再让苏巧多插老两几刀!让他慢慢断气儿!”董志兆伸手摸着江珮的脖颈,眼中深深的心疼。
江珮一听这话却是浑身一冷,她本来想忘掉那股恶心的血腥,吃一点儿面条,好让自己暖和过来。现在董志兆地话,让她彻底不想吃了。
“你是说……”江珮犹豫的问着,“你知道苏巧会对付老两?”
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董志兆叹息一声,干脆直接将江珮圈腰抱住,“有什么难的。大海一出现,这两个人就会彻底反目。”
“大海?他是怎么找到苏巧的?”这时候的江珮,脑子里才想起了在鸽子沟石场的事儿。很多她都不明白,想弄清楚。她一直都被绑在那里,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先吃饭,你吃完了,我才告诉你。”董志兆把筷子重新送回江珮的手中。
江珮看了董志兆一眼,不满的哼了一声,“全部都说出来!”对着他,她就是这样,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做,而他,总是无限度的任由她。
“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董志兆端着小桌上的茶碗,把温热的水送去江珮的唇边,“啊,张嘴!”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他来喂水?心中虽是这么想着,可江珮还是低头,嘴唇碰到杯沿,轻轻吮着温水,暖意直达心底。
“你怕吗?”董志兆问,到底媳妇儿娇弱,当场看到那副血腥场面,会不会有不适。
“以前,在家里时常会有这种事的。”江珮放下筷子,面条已经吃光,碗底残留着一点儿汤汁。“就是家仆犯错,会打板子,会发买。那边比这边世界,更加残酷。”
董志兆松了一口气,没有吓到她就好。“我本来不知道你丢了,只当你一直留在家里。石场的事儿太多,我没办法回家吃饭,就叫志闻回家来告诉你。”
自然,那个时候江珮已经落到了苏巧手里,家中肯定无人。董志闻找遍村里没找到,这才跑回石场跟董志兆说。
“石场炸了,你怎么样?”江珮问,她抱住董志兆的胳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当时苏巧特意让我看的,我就看见石场崩塌,一片烟尘……”
“我那时候正好不在,跟着志闻在找你。”董志兆道。“但是,石场其实并不严重。苏巧不会埋炸药,应该只是粗粗放的;加上阴雨,所以威力并不大,只是把一层地皮给炸了。”
炉子上的水壶冒出了蒸汽,两人依旧依偎在一起,不舍分开,任由开水咕噜着。
“就是那个时候,老两趁机跑了?”江珮声音懒懒的,闻到的全是熟悉的,让她安心的气息。
“对,他趁着慌乱逃了,往山上跑了。”董志兆拉了被子给江珮搭在腿上,“可能他想办法弄掉了铐子,然后又跑回了鸽子沟的石场。”
“你还没说,大海的事,你们怎么盯上这个孩子的?”江珮又问。
“这不是找不到你,然后只能村里每家都去看看。后来五娘到了闫家,在闫家的正间看见了咱家的雨伞。”董志兆继续道,“当时五娘也没有多说,就说自家的鸡跑了,到处看看。”
自家的雨伞到了闫家?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