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儿不知死活差点把一家子搞成欺君之罪,大女儿忽如其来同时被两个皇子求娶,北门学士荀岚荀大人的一颗心真是忽上忽下几欲癫狂。
饶是修养过人,荀大人也忍不住拍着桌子疾声厉色大骂荀荑:“你这不知深浅的东西,竟敢在皇上面前告自己的姐姐欺君,欺君是要诛九族的,你没有脑子么?”
荀荑委屈道:“那滕恬郡主说,只是荀谖一人来路不明,与家人没有关系,况父亲圣眷正隆,皇上不会怪父亲的。”
“你!”荀岚气得全身发抖。
程夫人楚楚地落着泪颤声道:“老爷就别怪荑儿了,要说怪,也要怪这大小姐前后判若两人,怎得不让人生疑。”
荀岚怒道:“住口!你平日不好好教看女儿,多在内宅诸事上用心,无端生事还敢怪别人!”
程夫人被喝的一愣,准备好的大颗眼泪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落。
荀葛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姨娘倒不是不用心,只是这心用的怕不是地方。谖妹妹的性子有所变化难道只是你一人察觉,为何独你们母女背地到处风传流言蜚语?”
祁夫人还没从后怕中回过神来,恨声道:“正是这话,一家子亲骨肉,哪有不盼着自己人好的。”
荀葛道:“谖儿至孝服侍祖母,安分克己,而有人却处处生事,真是令人心寒。”
荀荑哭道:“我是真不知道啊,姐姐与那萧乔公主斗舞,真定公主生疑问我,我便如实说了。姐姐与父亲说实话,却什么都瞒着我,这不是故意害我么。”
荀岚听了更怒:“你这混账东西,还不知悔改!不闻你大哥所说,谖儿恪守与太后承诺,岂会告知父母?可我同夫人不像你们,纵使奇怪也不会怀疑自己的至亲来路不明。更不会说什么妖狐所变!真是令人发指,你可还有一点人心?妄你姐姐还为你求情。”
程夫人忙辩道:“老爷,荑儿还小,她只是不懂事,人家说两句什么她便信了。老爷,您就原谅荑儿吧。”
荀岚懒得看她,冷哼道:“还小?荀荑先是与滕封做下那伤风败俗的事情,如今又勾结公主府与陷害长姐家门,她日后还要作出什么事?快来人,给我拖出去杖责二百。”
当下执掌家法的家丁便进来了。
荀荑闻言吓得大哭:“父亲,我再也不敢了啊。皇上都原谅我了,父亲您不能再罚我了啊。”
荀岚冷着脸:“皇上不欲在北疆面前丢人,也给你姐姐面子,你还得了意,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
程夫人扑在荀岚脚下哭喊:“老爷打死荑儿吧,怎么说她也是定国公府未过门的少夫人,皇上指的婚,打死了待要如何?”
荀岚听了更气:“住口!从此你也不许离开内院一步,家里所有事务皆由大夫人掌管,不许你有任何染指!”
荀谖静静看了半日,眼见也闹得差不多了,方道:“父亲别气坏了身子,如今也并没有什么事,父亲别怪妹妹了。”
荀岚看着荀谖缓过一口气来,叹道:“谖儿,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今日你受委屈了,劳顿一日,快去休息吧。”
祁夫人看着女儿只觉万分心疼,忙道:“你父亲说的是,快去休息吧。对了!谖儿,你快告诉母亲,你心中属意哪一位皇子,好让你父亲为你做主。”
荀岚无力地拦住她:“夫人啊,此事太后已然出面,哪里还有你我做主的份?明日只怕我要探探圣意。”
荀谖回到自己院中,得了消息的小丫头们都又兴奋又紧张,可她实在需要一个人静静。
让人都各自退下,她独自在院中的小石桌前坐下来。
冷月融融,花影细落,荀谖沉沉地将手扶额,在春夜的凉风中闭上了眼睛。
白天的那一幕又在眼前,她的心阵阵地抽紧。
当铁爪擦过他的肩头,当他狠狠地搂紧自己旋即放手沉怒回头,那一刻只有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惶恐,只有她知道他的手在颤抖——一如同她的心。
荀谖抬头遥望着细小透明的星子。爸爸、妈妈,我很想家呀,可是我又真的舍不下这里的一个人,哪怕他是那个想要将我送走的人。
这世上不管不顾的爱最大,确定不了的心最沉。
她喃喃自语,南北西东,相随无别,那么明天,你到底会不会来?
翌日。
学士府上,最先来的人是祁清。
元帝华阳殿边上的御书房,最早到的人是危安歌。
元帝定定盯着儿子看了5秒,道:“你来作甚?”
危安歌平静地回看了老子5秒,道:“议事。”
元帝一脸黑线。平日让你议事,你要出去浪,今日让你去出浪,你要来议事……
危安歌无视老子的目光淡然落座,危承宇和危正则也到了。
危承宇见着危安歌显然吃了一惊,急道:“老三,你怎么在这儿?”
危正则眼里也闪过一抹惊讶,面上却无波澜,只依礼见驾。
危安歌瞟了大哥一眼:“不然呢?”
危正则自昨日心里就酸涩难受,见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来了一句:“花间乐王兴致所至,无端生点事罢了,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这话语气虽然清淡却明显是讥诮,危安歌看了看二哥,也清淡地回道:“皇兄情有归处。既不能生事,确实不该再放在心上。”
危正则听他意有所指心中憋闷,却又无话可回,沉沉落座不再理他。
危承宇不明就里,本着一张脸在弟弟边上坐下教训:“什么叫不然呢?你平日里最会讨女子们欢心,难道要我教你不成!?”
危安歌接过太监送上的茶自饮:“该说的我都说了,还要怎样?”
危承宇急了:“你来的路上难道没看见?从北疆驻地的维馥园到暮溪山下的学士府,萧素那小子用十辆花车载着数不尽的香花,一路抛撒,引得人们沿路争抢,却独独用白色萱草妆点了一驾去请有溪亭主。这只怕闹得半个皇城都知道了,看的人都说,这北疆皇子万花皆不入眼,独钟情萱草一枝。”
萧素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一边是示爱于荀谖,一边却是在嘲讽危安歌。
危安歌不是没看见,是懒得理。他此刻脸上的神情总结起来就是:切,随便,无所谓,看他能怎样?
元帝见了不禁抽了抽嘴角,于是他一样淡淡地对梁公公道:“去把荀岚叫来。”
须臾,荀岚到了。
见过礼,皇帝便道:“荀爱卿真会养女儿。”
荀岚伏地不敢起身:“皇上谬赞。微臣家教不严,内心惶恐不已,正欲请罪。”
“起来回话吧,”皇上随意摆了摆手,他这会儿才没空理管荀荑,“今日谖丫头在做什么?”
荀岚这才起身垂首而立,只是皇帝这话让他更加紧张。
他偷看着危安歌,回着元帝:“禀皇上,今日一早,北疆十六皇子萧素亲自来府上,请了小女去维馥园饮茶。”
元帝故意拉了长音:“哦?谖丫头可去了?”
“这……”荀岚不自觉又去看危安歌,只觉得三王爷脸上少有的平静比暴怒还要吓人,他酝酿了一下措辞,回道,“小女昨日春蒐受了些风,今日颇感疲劳,原想辞了,但……”
荀岚忽然觉得危安歌眼中一道寒光扫过来,吓得停了下来。
元帝看着越发有趣,淡笑道:“这么说,谖丫头是去了?”
荀岚一头冷汗,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又鼓起了全身勇气:“去了。”
话音刚落,荀岚瞧见三王爷的眼光已经可以杀人。他心中暗苦,赶紧补充:“那,那十六皇子说有一件稀世珍宝要请小女鉴赏。”
元帝皱眉:“哦?谖丫头喜欢珍宝?”
荀岚忙道:“这件珍宝听说是魏大家《武陵图》的真迹。十六皇子说无意中得了,请谖儿品鉴。”
危安歌咬着牙。他早有预感,若是荀谖肯赴萧素的约,多半会因为《武陵图》。他知道她想回家,可就算如此也不该去!难道要用自己换么?
危承宇却心中一动,这《武陵图》他们兄弟俩已经找遍了南疆皆无所获,他不由脱口:“这真迹难道是落在了北疆?
元帝却哼了一声:“魏大家‘真迹’多了去了,他倒敢说。”
荀岚忙道:“正是,小女本来也并不想去。只是……”
危安歌已经控制不住火气,不耐烦道:“只是什么?!”
荀岚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危承宇:“只是,清儿恰好也在。”
荀学士此刻心中实在悲苦,刚才还被一帮同僚围着道贺,到底有什么好羡慕的?!
自己未来的侄女婿是皇子,自己未来的女婿搞不好又是皇子,一个比一个得罪不起。他这个丈人唯有陪小心的份儿,做得有什么乐趣?
顶着危承宇探寻的目光,荀岚将心一横:“清儿听闻兴奋不已,闹着要去看,并自告奋勇要陪着谖儿一道去,谖儿扭不过她,只好去了。”
危承宇听了便欣慰地拍着危安歌的肩膀:“祁清是个仗义的人,她们姐妹一起倒好。”
危安歌咬牙切齿地回望着他哥诚挚关爱又无辜的目光:“你是想说,要是荀谖嫁给了萧素,刚好皇嫂可以把《武陵图》拿回来给你看看么?”
危承宇很诚实地说:“确实如此啊!但我的意思是,祁清一起去了,你也放心些。”
眼见兄弟很可能就要打起来,元帝当机立断,说道:“那,开始议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