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王叔!”夜天逸看向云王爷,“你负责将二哥的尸首送回二皇子府安顿,找钦天监择日下葬吧!这也算是礼部的事情!”
“是!老臣这就将二皇子的尸首送回去。”云王爷连忙应声,对外喊了一声,他的贴身随从和护卫进来几人,他指了指夜天倾的尸体,那几人意会,立即抬了夜天倾走了出去,他也立即跟出去,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问,“七皇子,这择日下葬的话,该如何葬?是以皇子之礼?还是……”
“皇子之礼,厚葬。”夜天逸道。
云王爷点头,表示明白了,连忙退出了圣阳殿。
殿中除老皇帝和昏迷的明妃以及横七竖八的宫女太监尸体外,只剩下六公主和夜天逸。六公主看了夜天逸一眼,此时走向明妃,伸手将她扶起来,喊道:“母妃,您醒醒。”
明妃一动不动。
六公主又喊了几声,明妃还是一动不动,她看向夜天逸,“七哥!”
夜天逸看了明妃一眼,“六妹不必担心,明妃娘娘只不过是气血不通,失血过多,昏迷不醒,你将她送回宫吧!稍后让太医去给她开个方子,多养几日就无碍了。”
六公主松了一口气,对外面喊了一声,进来两个人,她命人抬着明妃出了圣阳殿。
夜天逸看了一眼满地的尸首,文莱连忙机灵地喊进来十多个侍卫,两人一抬,搬走了那些尸体,清扫血迹。不多时,圣阳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窗户打开,冲淡了血腥味,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经过了一番杀戮,在这里失去了一个皇子。
文莱带着人打扫完内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中除了昏迷的老皇帝外,只剩下夜天逸一人,他看向房顶,清淡地喊道:“景世子,月儿,你们下来吧!”
他喊声落,房顶上无声无息。
“我知道你们在!”夜天逸又道。
房顶上依然无声无息。
“月儿,二哥临死前说的话不知道你听到了没有?想必你距离得远,没听到,不用四哥告诉你了,我来告诉你,他说他爱你。”夜天逸又道。
房顶上依然无声无息。
夜天逸看着房顶,蹙了蹙眉,收回视线,声音极低,几欲不闻,“难道他们真没来?”
“七皇子!”秦玉凝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夜天逸收敛起神色,声音沉静,“进来!”
秦玉凝挑开帘幕进来,后面跟着太医院的几名太医,几人进来,齐齐见礼。
“两个人去明妃娘娘的寝宫给娘娘看诊,两个人去皇后寝宫,母后今日也受了些惊吓。剩余的人留在这里给父皇看诊。”夜天逸吩咐了一句,对秦玉凝道,“你今日累了,回丞相府休息吧!”
秦玉凝点点头,道了声谢,退了出去。
不多时,太医院的几名太医做好了分派。一波前往皇后寝宫,一波前往明妃寝宫,一波留在圣阳殿。留在圣阳殿给老皇帝看诊的太医都战战兢兢,如今七皇子不再给皇上看诊,却让他们来看诊,这说明了什么?人人都不敢胡乱猜测,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给老皇帝按部就班号脉。发现皇上脉息极其虚弱,气血重伤,明明这两日已经被七皇子调养得小有起色,如今却是不止数日前的调养全部白费,甚至已经到了只剩一口气的地步,回天无力。他们互相对看一眼,谁也不敢开药方。
太医们许久无人开方,都看向夜天逸,见他背负着手站在窗前,挺拔的身子孤傲沉寂,似乎不打算管这件事情,但他们也不敢随便入药,一个年老的太医试探地喊了一声,“七皇子?”
“嗯!”夜天逸淡淡地应了一声。
“皇上这病体……怕是要撑不住,臣等医术低微,您看……”那老太医生怕一句话说不对,就性命不保。
“父皇大限将到,药石无医。随便入药吧!”夜天逸丢出一句话。
那老太医松了一口气,七皇子比他们更知道皇上的病体,已经到了大限之日,与几名太医对看一眼,聚在一起,低声研究药方。
夜天逸站了片刻,转回身,坐在椅子上批阅奏折。御笔落在奏折上的刷刷声和太医们的低语声融合在一起。
圣阳殿房顶,云浅月收回视线,看向容景。
容景伸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悄无声息离开了圣阳殿房顶,按照来时的路线进入了地道。进入地道后,他衣袂如风,丝毫不停顿,带着她不出片刻便出皇宫。
宫外,空气清冷清晰,蓝天白云,与皇宫被浓郁的血腥和阴沉之气笼罩判若两个世界。
云浅月轻轻吐了一口浊气,脸色有些晦暗。容景看了她一眼,揽着她的腰,身形不停,轻功登峰造极,轻如云烟地飘越重重屋宇,向城外飘去。
走了一段路,云浅月才发现是向城外走,偏头问容景,“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如今想去的地方,就是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容景低下头看着云浅月,温声道。
云浅月微扬着脸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去一个地方?”
容景低头吻了吻她,“你在我的心里,你心里所思所想,我自然知道。”
云浅月心下一暖,面上的晦暗散去了些。容景不再说话,带着她轻而易举地出了城,走了一段路后,飘身而落,如玉的手指轻轻一弹,一枚白色的烟雾飘向上空炸开。
“世子!”青影现身。
“去灵台寺知会慈云方丈一声,就说我和浅月小姐借达摩堂一用!”容景吩咐。
青影颔首,瞬间离开了原地,向灵台寺而去。
容景偏头对云浅月低声道:“我们徒步走走吧!”
云浅月点头,容景拉着她缓步向前走去,两人走得并不快,脚步轻缓,步履一致,谁也不说话,地面上传来两个人鞋靴摩擦的声音。
不多时,天空居然飘下雪花。
云浅月停住脚步,看向天空,刚刚好好的蓝天白云,此时却已经转变为苍茫灰白一片,雪花从九重天万丈高空飘落,打在她脸上,眉眼上,冰冰凉凉,在她眼睫毛处落下,顷刻间便化为了一滴纯净的水滴,晶莹剔透地覆盖在她的眼帘处。她看着天空对容景道:“今年的雪终于下了!”
“也许一下就不可收拾。”容景也看向天空,声音浅浅淡淡。
云浅月不再说话,盯着天空看,一动不动,甚至眼睛一眨不眨。
容景从天空收回视线,将手覆在云浅月的脸上,也同时盖住了她的眼睛。云浅月眨眨眼睛,那一滴雪化的水滴沾在了容景的手心上,湿湿润润。
二人就这样停留片刻,容景放下手,对她温声道:“走吧!”
云浅月点点头,跟随容景继续向前走。
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灵台寺的山门。慈云方丈带着几名寺中的长老已经等候,见到二人来到,齐齐双手合十见礼,须臾,迎着二人进入达摩堂。
灵台寺做法事超度亡魂的钟声响起,达摩堂十八罗汉的佛像各司其位,正中最大的一尊是佛祖之像。容景和云浅月齐齐迈进门槛,站在佛堂的正中央。
“景世子,要做法事吗?”慈云方丈低声询问容景。
容景点点头,“给二皇子做一场法事!”
灵台寺虽然是佛门圣地,但也是知晓天圣京城发生的那一场逼宫传位血洗之事。
慈云方丈回身对几位长老一摆手,几位长老显然早已经有准备,齐齐一挥手,外面涌进了不少僧人,排排坐好。不多时,达摩堂响起了超度诵经的声音。
云浅月闭上眼睛,静静听着诵经声,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次初见夜天倾的情形,那是她娘去世后不久,姑姑将她接进了宫,夜天倾去荣华宫给姑姑请安,她坐在皇后身边打量这个太子,或许应该说那时候打量她将来要嫁的人。他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而已,得天独厚的条件和生来的太子身份,让他看起来整个人像是一座小金山,她打量他的时候,他也打量她,两个小孩对看了半响,姑姑轻咳了一声,他似乎挂不住脸,连忙收回视线,红着脸告辞。姑姑自然准了,回头问她,“太子怎么样?”,她诚实地回答,“若是他将来能很有钱,嫁给他也不错。”,姑姑笑骂了她一句,“不知羞”,此事便也接过去了。
夜天倾走后不多时,蓝妃带着夜天逸前来请安,夜天逸和小七长得太像,她以为他就是小七,于是在姑姑和蓝妃震惊的目光中,拉着夜天逸出了荣华宫。后来虽然知道他背不出宣言,不是小七,但依然在他身上寄予了对小七的情感,所以,后来进宫,她便刻意地避开夜天倾,和夜天逸相处时日居多。后来老皇帝四十五大寿,她在那一天相继认识了容景,夜轻染,容枫,冷邵卓等人,也是在那一天,她为了探出老皇帝的心思,偷换了抓阄,后来将鼻涕眼泪抹在夜天倾身上,招致本来对她有好感的夜天倾对她厌恶至极,而她为了早日摆脱嫁入皇室遵循祖训的身份,追在他身后伪装,这样一晃就是十年。
算起来,那十年她虽然追在他身后,但她记住的事情真的不多,因为她在他身后,她从来就未曾真正用心去关注这个太子。只将他当做挡住她自由的绊脚石,恨不得踢开他。
若不是她启动凤凰劫,是否她还在夜天倾面前继续做戏?他还是依然厌恶她如斯?
是否,有些东西就不必发生?比如他临死的那一句,他爱她!
凡事都再没如果。
云浅月打住思绪,闭着眼睛默默念道:“夜天倾,你走好!”
这时,青影来到容景面前,看了云浅月一眼,对他低声道:“世子,刚刚宫中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
容景闻言挑了挑眉,云浅月猛地睁开眼睛。
天圣一百一十七年冬至日,天圣皇朝第五代帝王驾崩,享位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