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爱热闹的盛非池说为了增进和后辈们的关系组织了聚会,并以院长的名义要求全部实习生和带实习生的医生们都要参加。
请了半天假的陆子宜在录音棚待了一下午,刚从棚里出来就被莫小凡拦截拽去了派对。
“我得跟秦衍之说一声。”
莫小凡挑眉,“我已经跟他说了,他准你去,别想着开溜。”
“既然你都知道我不想去,那就帮我跟盛非池好好说说,我就不去了…”
“不行!”
“小凡~”说着晃了晃她的胳膊。
“撒娇也不行!”
“我得保护嗓子不能喝酒,去了干嘛啊?”
“别怕,我不会让你碰一滴酒的!”说着拉着陆子宜去了酒吧。
一到酒吧,盛非池朝着俩人挥挥手,“这儿这儿!”
走到跟前才发现是陆景行右手边的位子,而他对面坐的是俞梳,她可真想仰头长叹,这都是什么糟糕又尴尬的排座顺序啊……
她不想和俞梳离这么近,尤其不想和陆景行坐这么近,可奈何他坐的是最末尾,而现在唯一空着的位子也只有陆景行的右手边。
陆景行见她迟迟不落座,转头看着她说,“不方便?”
陆子宜愣神的看着他,一时间忘了否认。
直到陆景行黑着脸要起身,她才急忙抓紧他的胳膊,“没有。”说完拽着他一起落座。
陆景行的嘴角微微上扬,脸色瞬间恢复如初。
坐在陆景行对面的俞梳把他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抓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即微用力“啪”一声放下酒杯。
陆子宜被吓的下意识的抖了手,陆景行抬眸冷冷的看着俞梳,眼里满是警告。
俞梳被这个眼神弄的更加心烦,随即转移视线看着陆子宜,“晚来的人有点自知之明,罚酒。”
俞梳的话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随即懵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吃枪药了?
莫小凡刚想回怼,陆子宜就按住了她快要举起来的手,随即笑着问俞梳,“晚来是我的错,该罚,那俞老师想怎么罚?”
“我也不为难你,把这杯喝了。”说着倒了满满一杯的拿破仑,滑到了陆子宜面前。
盛非池痛心疾首的看着被倒出四分之一的拿破仑:这酒不是这么喝的啊!!!我的拿破仑啊!!!
莫小凡嗤笑了声,“你的不为难,还真是与众不同。我也迟到了,我喝。”但她的手还没碰到酒杯,就被陆子宜挡了下来。
陆子宜笑着道:“俞老师真是大度,满满一杯拿破仑都愿意割爱。”
俞梳冷着脸开口:“没看到大家都在等着?”
陆子宜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刚想握酒杯就被陆景行拿走。
盛非池开始兴奋的起哄,“哦~陆医生真是好体贴呢~”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陆子宜担忧的看着陆景行把满满一杯拿破仑喝了下去。
放下酒杯转头看着陆子宜,“别喝酒,伤身。”
她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只能垂眸应声。
陆景行冷眼看着俞梳,“她的所有酒,我喝。”
俞梳的脸色瞬间煞白。
“陆医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会关心人了呢?”盛非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直调侃。
陆景行没有理他,转眼叫了服务生,还体贴的问她要喝什么。
“随便…”
“来杯热牛奶吧,奶茶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嗯…”
服务生在旁保持着职业微笑:我们店里也没有奶茶。
陆景行的体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简溪在旁观看了全程,突然灵光一闪靠近盛非池提了建议。
盛非池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诶诶诶大家听我说,干喝酒多没意思啊,我们玩儿点游戏助助酒兴好不好?”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那玩儿什么游戏好呢?”简溪故作思考状,像是有了灵感般托着下巴看着陆景行所在的方向道:“不如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好了。”
“哎呦太…”盛非池刚想说这游戏都烂大街了,结果简溪转过头警告似的看着他,让他又瞬间改了口。
“真是太有意思了!就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可以说求生欲非常强了。
简溪转头笑着看着众人,“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谁都别想逃。”
众人背脊一寒。
游戏规定的是酒瓶转到谁那儿就问谁,第一轮转到了盛非池。
“我选真心话!有什么好奇的尽管问,我会奉陪到底。”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貌似都没多大兴趣。
盛非池有些挫败,“诶诶诶过分了啊,难道你们就不好奇我的感情生活之类的吗?”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陆子宜开了口:“为什么和父亲不合?”
众人一脸惊讶:开始就这么猛的吗?不得了不得了。
盛非池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沉声回答:“我选择不答。”
陆景行看了眼陆子宜,却发现她的表情异常认真。
简溪把一升的生啤放到盛非池面前,“来吧,不回答就把它喝完。”
“过分了啊…”
“那你也可以选择喝一满杯的拿破仑。”
盛非池权衡了下,虽然洋酒杯比生啤杯小了很多,但拿破仑还是要比啤酒贵啊!在破费和跑厕所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想着,拿起生啤杯深吸了口气干了,喝完还打了嗝。
“继续。”说着转了酒瓶,这次转到了简溪,她选了真心话。
还没等盛非池开口问,就有个实习生举手提问:“简老师结婚了吗?”
“没有,但我有个五岁的儿子。”说完看着实习生呆滞的表情,托着下巴笑着反问:“很惊讶?可这件事在医院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呢。”
实习生赶忙追问:“那孩子的父亲…”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呢。”简溪对实习生们还是很友善的,几乎都没怎么发过脾气,一直都面带着微笑。
“该我转了。”说着转了酒瓶,“呀,幸运之神眷顾了我们陆大医生呢。”
“真心话。”
简溪想了想说:“有想问陆医生问题的吗?”
大家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想问却不敢开口的表情,毕竟实习生们还是挺怕陆景行的。
“你还喜欢她吗。”俞梳问完直勾勾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众人屏住呼吸准备吃瓜。
陆景行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简溪,随即转头看着陆子宜,笑着回:“喜欢。”
陆子宜装傻充愣的四处乱飘着眼神。
俞梳还不死心的追问:“到底是谁!”
“反正不会是你。”陆景行没有给简溪留一点面子。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音乐声。
就在尴尬的气氛中,莫小凡催促着陆景行赶紧转酒瓶。
这次转到了陆子宜,命运还真是充满了巧合。
“真心话。”
陆景行根本就没给别人提问的时间,直接自己问了问题,“签给星芒了?”
“和星芒签约了。”
“该你了。”说完把酒瓶放到了她的面前。
众人又是一脸懵逼:就这样?
他一直想要的,都只是她亲口对他说这句话。
之后的几次,很幸运的两人都没有被选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陆景行突然开了口:“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吗?”
陆子宜:“是什么?”
莫小凡突然插嘴:“该不会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吧?”
陆景行没说话。
“要不要这么老旧啊,都几百年前的梗了还拿出来说。”
陆景行没理莫小凡。
“是心与心的距离。”
莫小凡:……
陆子宜继续不解,“为什么不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人可以伪装成亲近,但人心难测。”
她还是不明白。
“那你知道人与人之间最近的距离又是什么吗?”
陆子宜摇头,“不知道…”
陆景行勾唇突然凑近,在她的左耳上轻声低语:“是唇和左耳的距离。”说完蛊惑般的轻笑了声,混着温热的气息全数落进了她的耳朵上,没有一丝防备。
陆子宜突然觉得呼吸困难,陆景行勾唇笑着摸着她的头,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望向她的眼神会如此温柔。
可就是有人不懂得察言观色的破坏气氛,盛非池幸灾乐祸的调侃陆景行,“哎呦呦今晚的中标率蛮高的嘛~”
刚被破坏气氛的陆景行不爽的皱着眉道:“问吧。”
“哎呀,一直选真心话多没意思,选次选大冒险呗。”盛非池的眼里满是真诚。
陆景行最后还是松了口:“啧,说。”
“那你就跟心上人告白喽。”盛非池心里的那点小算盘打的顺溜,他就不信还炸不出那俩狼狈为奸的人。
可以说,他也是很执着了。
虽选了大冒险,但陆景行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俞梳的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可陆景行并没有给她幻想的机会,顺手倒了杯拿破仑,一饮而尽。
盛非池撇撇嘴,失望的继续着游戏。
而陆子宜则逃过一劫似的呼了口气,刚好被陆景行看到。
接下来的几轮,陆子宜都像是被诅咒了一样一直中标,而每次他们提的问题和让她做的大冒险都太难为人,只能闷头喝酒,但都被陆景行挡了下来。
就在他第四次为她挡酒的时候,陆子宜终于良心不安的抓着他的胳膊阻止,“酒不要混着喝,会醉。我没事,我喝。”说着要把洋酒杯从他手里接过来。
陆景行深深看了眼她,握着她的手顺势把酒喝了下去,之后又迅速放开手,侧对着她。
她能感受到,他在难过。
“子宜,可以听你唱歌吗?”简溪喝的有点醉,突然觉得台上的歌手唱的歌都异常刺耳,倒是可以听听陆子宜的声音缓缓。
“可以。”说完上了台,和乐队沟通了好一会儿才坐到椅子上调整了立麦的高度。
“一首《1page》送给大家。”
这次唱的是首韩文歌,虽然没学过韩语,但只要是喜欢的歌她都会刻意去学。尤其是她那得天独厚的嗓音,和这首歌很是契合。
台下的人虽听不懂歌词大意是什么,但旋律和歌声都太让人舒心,不由听的越来越入迷,仿佛这首歌就是为了他们量身定做的一样。
就像歌里说的那样,人的一生中总会有翻不过去的一页,不论怎么努力都只能停留在这一页的无奈。可能是我的道行不够深,你这一页,我总是没本事翻过去。也可能是在我的人生剧本里就只有你这一页,所以才会弥足深陷。
唱的人无意,听的人倒是上了心头。
一首歌唱完,大家都还沉浸在回忆里未回神,后来都纷纷去了卫生间。
趁着陆景行不在,简溪坐到了他的位子。
“左顾右盼的,找陆景行?”
陆子宜笑着叹了口气,“是啊。”
“现在连说谎都不愿意了?”
“我没有说谎。”
简溪笑了笑,“现在就在说谎。我可是你的心理医生,我会看不出来吗。”
“我的心思很容易被猜出来?”
简溪摇头,“不,你一直伪装的很好,足以骗过所有人,除了陆景行。所以,即便是你最细微的表情,都足以让他胡思乱想。”
“好好的提他做什么。”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喜欢的是谁?”
陆子宜佯装淡定道:“不想知道。”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却装傻。可你觉得你能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总有一天你还是要面对。”
“但你忽视了一点,庙一直都不是和尚的。”陆子宜说的轻松,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
见人们陆陆续续的回来,简溪没有再多说。
觉得在里面待的太闷,索性从后门出来透透气,可一出来就看到陆景行正靠着墙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
陆景行连着抽了两根烟,而陆子宜也站在那儿看了两根烟的时间。
等他想抽第三根的时候发现烟包里没烟了,一抬头就看到陆子宜在愣神的盯着他。
“静…”话还没讲完,陆子宜突然转身准备走。可刚踏出去一步,就被陆景行从身后揽着肩抱进了怀里。
陆子宜的心跳的很快,有惊吓、有心动,但至于是惊吓多一点还是心动多一点,大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花了些时间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有事吗。”
“我喝醉了。”说着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他确实有些醉,吹了冷风后醉意更深。
“回去吧。外面风大,会醉的更厉害。”说着要挣开,却被他抱得更紧。
陆景行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间,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静好,”说着从脖子一路向上喷洒着暧昧的呼吸,贴近她的耳畔低语,“你的眼里何时才能有我。”
陆子宜愣在原地,一时间忘了推开他。可随着陆景行抓着她的肩膀的力道加重,她也从呆愣中回过神,皱着眉下意识的呻吟出声。
“疼…”
听到她喊疼,陆景行的酒也醒了些,松开手放开她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
陆子宜揉着被抓疼的肩,转身看着他勉强一笑:“没关系。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他们该等急了。”
“等等。”
陆子宜僵直着身体转身继续保持着微笑,“有事吗?”
“嗯。”
“什么…事?”
“我刚刚说的话,都听到了?”
陆子宜点头应声。
“那你呢?你的想法呢?”陆景行的眼里闪着期待,让她无法忽视。
随即僵硬的笑着道:“我的眼里一直有你啊。”
听她这么说,连望向她的眼里都充满了光亮,这么多年了,陆景行这般动容的模样还真是第一次见。可这份期待没有持续多久,眼里的亮光又瞬间暗了下去。
“我们是一家人啊,哥哥。”陆子宜笑的一点都不真诚。
她总是这样,笑的勉强又虚假,让他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情愿。
“一家人…”陆景行楞楞的望着她:哥哥…吗?只是哥哥而已吗?
“是啊,我们是一家人,我也姓陆。”
“你不是。”
陆子宜愣了下,“难道哥哥是把我当外人吗?是这样吗?哥哥。”
“我的妹妹是陆子宜。”
“我就是陆子宜啊。”说着勉强的笑着,“户口本上就是这么写着的啊,哥哥。”
陆子宜一口一个哥哥叫的极其自然,可听进他的耳里却异常刺耳,刺耳的神经都开始抽疼起来。
“子宜早在十二年前就死了,你不是她。”
陆子宜哑然。
“那希望哥哥…不要在爸妈面前说这些话,就当是我拜托你。”
“十二年了,他们该接受了。”
陆子宜捋顺了呼吸,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努力勾唇笑着道:“有些事,不是接不接受的问题,是一种精神寄托。可能你…”说着停顿了几秒,努力搜寻着较褒义的词继续道:
“可能你的精神登峰造极到可以让自己坦然接受,可爸妈只是普通人,他们不像你那么强大。难道这十二年来你还没有感受到吗?每次我晚一些回家、每次联系不上我的时候,你都看不出他们瞬间苍老的模样吗?难道你就看不出,爸妈只是把对子宜的思念寄托到我的身上来支撑渐崩溃的精神吗?”
如果不是陆景行回了家,陆妈妈是不会离开她半步。正因为他回来了,所以陆家夫妇认定他能守护好“陆子宜”,不会让她二度消失。
陆家夫妇对她的好,只因为她是在替陆子宜活着,是在为她们的女儿活着。
“可是我会心疼,这是在变相的囚禁。”陆景行也知道,可是让她以替代品活着,虽然是以陆子宜的身份活着,可他还是会心疼。
听后嘲讽一笑,“是吗…可是你曾经,也剥夺了我的自由,把我关在了医大。”
“…对不起。”旧事重提,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所以事已至此,就请你安安静静的扮演好你的角色,就像往常一样。好吗?哥哥。”说话间一直面带微笑,可这笑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见陆景行一直没说话,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反正说了你也不会听我的。”
“你说的我都会听。”
“那我刚刚说的,你会听吗?”说着直视着陆景行,等待着他的回答。
陆景行突然朝她走近,随即停下垂眸望着她坚定的回答:“会。”
突然离得太近,陆子宜转过脸望着他身后的夜色,避开了他的眼睛。她没想到,像陆景行这么叛逆的人居然会这么轻松就答应。
“谢…谢谢你的配合,我先进去了。”说完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就回了酒吧里面。
陆景行靠着墙准备抽根烟,但看着空了的烟包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跟着进了酒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