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尧那晚的话一直萦绕在婉儿心头。她确实想不出什么办法,既能杀了云楚晗,自己又能全身而退。
婉儿自知命贱,但任谁都是想活下去的。她看着叶浅予,觉得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柳尧也说了,他会想办法的。不如自己找挑拨一下叶浅予。
想到这里,婉儿压低声音对叶浅予说:“美人,在东宫,太子殿下的恩宠固然重要。但是,皇孙才是最重要的。有了皇孙,以后才有机会飞黄腾达不是?退一万步讲,也是有个依靠。”
叶浅予摸了摸肚子,有些泄气:“我看眼下这般光景,即便我生下皇孙,太子妃生下公主。我的儿子定然也不如她的女儿受宠。何况,太子妃怀的不一定是女儿。”
这时候,婉儿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美人,如果太子妃的孩子生不下来,不就没事了吗?最后,她以后也生不出孩子。即便将来当了皇后,没有子嗣也是不行的。”
婉儿的话让叶浅予心中一惊。怨怼归怨怼,也是叶浅予并没想过对离久久的孩子下手。
叶浅予脸色一沉,冷冰冰的说道:“跪下。”
婉儿觉得不对劲儿,便赶紧跪下。
之前挑拨离间都很成功,怎么这一次她是这种反应。婉儿心想。
“我已快为人母亲,你却让挑唆我去伤害别人的孩子!婉儿,你也是女子,将来也是要为人母亲的!”叶浅予很生气。
“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为美人腹中的皇孙打算。奴婢再也不敢了!”婉儿露出难过的表情。
看到婉儿这幅模样,叶浅予心软了。毕竟,这种说出去会杀头的话,也只有婉儿肯对她说,更何况,婉儿的话并没有错。
“罢了,你起来吧。”叶浅予的心中的火一下子沉了下去。
婉儿的话确实没错。自己这几日也翻看了几本前朝宫廷叙事。哪朝哪代的后宫皆是明争暗斗。
之前在王府的时候,牡丹阁初见云楚晗,叶浅予只希望自己能留在他身边。
人心不足蛇吞象。叶浅予突然想到前几日在某本书上看到的这句话。当时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时候突然明白了。
如愿的成了云楚晗的妾室,目的自己达到了。然后,她开始奢求他的宠爱。之后,她有了身孕,也有了宠爱,便希望他专宠自己。
叶浅予原本只想生个健康的孩子,现在迫切希望肚子里怀的是皇孙。因为只有儿子,将来才有可能被封为太子。只有当上太子,才能继承皇位。
母仪天下算什么,能当上圣母皇太后的才是最后的赢家。
“美人莫生气了。奴婢知错了。”婉儿轻轻的给叶浅予捏着肩膀。
叶浅予回过头来看着婉儿,小声的说:“婉儿,你说太医诊脉能不能诊出男女?”
婉儿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想,说:“美人,奴婢未曾听说过。要不然,奴婢去太医院问问?”
“你拿些银子,找个嘴严的太医问问。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婉儿点了点头。
池府。
今晚无月,只有漫天的星辰。夜,像浓的化不开的墨,让人觉得压抑。
千沧雨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这漆黑的夜空,心中无限的惆怅。
幻尘帮曹叔干完活,拍拍手走了过来:“少爷,不早了,去歇着吧。明日一早还得入宫。”
千沧雨这才将目光从夜空中移了下来,他淡淡一笑,看幻尘肩膀上不知打哪儿蹭的灰尘,便伸手给他拍了拍。
“你先去吧。我要好好想想明日见了大宁的皇上该说些什么。”千沧雨说道。
“少爷的脑子灵光,何不明日路上再想?”幻尘知道,千沧雨此刻心里肯定不好受。
千沧雨转过身,再次抬起头来看着夜空:“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去歇着。”
“那我先去睡了。”幻尘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多说无益。
幻尘回到客房,他走到床边,然后躺了下来。明日,他要随千沧雨进宫面圣。
大宁王朝的皇帝,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想到这个,幻尘心里便有一丝不快。早就听闻中原皇帝的皇宫里头规矩多,各处都拘谨。听说,说错话办错事都会被罚,甚至掉了脑袋。
幻尘明白,千沧雨一定还在自责。血海深仇,如今却只能等着。
有时候,幻尘就在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杀回西域,杀进毒骨堂,死就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冷静下来再想想,自己不怕死,但是这样就白死了,报不了仇。
这时候,池城从正堂走了出来。他看见千沧雨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便走了过去。
“明日进宫,千兄何不早些歇息。有些时候,着急是没用的。你内力大损,需要很多时日才能恢复。那蚕蛊是个好东西,可是物极必反。”池城走到千沧雨身边便停下了脚步,二人肩并肩站着。
“说起蚕蛊,我还没去拜访齐老爷子。我应该去谢他救命之恩。”
“以后有机会吧。齐老爷子留在京城,没几个人知道。他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你进来出去,太过显眼。”池城笑了笑。
千沧雨想起池城过段日子就要成婚了,他和幻尘必须在那之前离开这里。
千沧雨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便说道:“今日曹叔出去买了很多东西。池兄好事将近,料想那位姑娘必定美貌绝伦,不然,怎么可能打动池兄。”
池城扭过头来看着千沧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实话。
千沧雨感觉到池城带着异样的目光,便打趣道:“莫不是我说错了?池兄对皮囊没兴趣?”
池城扭过头去,还是决定告诉他,虽然他一直避免在千沧雨面前提及太子妃。
“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陪嫁丫鬟碧萝。”池城很平淡的说道。
“碧萝”,千沧雨顿了顿,接着说道,“好名字。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千兄,你刚刚说的那句,可是出自一首悲伤的词。”
千沧雨抱歉的笑了笑:“池兄,我无意冒犯,只是想到了这句。”
池城拍了拍千沧雨的肩膀:“你我兄弟,不说这个。你知道,我不在意。我知道,你不是有意。”
千沧雨笑了笑。二人一时无话,但是并不尴尬的沉默着。
片刻之后,千沧雨说道:“等明日面圣之后,我和幻尘也该找个住处搬出去了。”
“我知道千兄一定会这么说。放心,今日我已经托人给长公主殿下带了话。明日不出所料,皇上会赐你一座宅子。”池城笑道。
千沧雨笑着点了点头:“虽多年未见,可池兄真是我的知己。”
“酒逢知己千杯少。可惜今晚不能喝,喝酒误事。”
“我回去歇着了。”千沧雨说道。
池城点了一下头。
幻尘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他听见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应该是千沧雨。之后,旁边客房的门开了。
幻尘听见千沧雨关上了门。他下了床,走到墙边,将挂在墙上的剑拿了下来。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刚好池城在还在院子里,他赶紧去查看。
“谁啊?”池城问道。
“是我。”是齐萧的声音。
池城赶紧打开门,齐萧立刻走了进来。
池城看了看外面,静悄悄的并无一人。他赶紧关上门。
“老爷子怎么这时候来了?”池城问道。
齐萧笑道:“我打算这几日便离京。左右晚上睡不着,只待在那个小宅子里太闷了,出来走走,便来你这里了。”
千沧雨也听见了敲门声,他赶紧打开门。
齐萧看见千沧雨,笑道:“这便是千教主吧?”
池城急忙介绍:“正是。千兄,这是齐老爷子。”
一边说着,二人走了过去。
千沧雨赶紧迎了过来,抱拳作揖:“多谢齐门主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说完,千沧雨跪了下来。
“快快请起!”齐萧赶紧说道。
幻尘听见了外面的对话,赶紧开门走了出来。他走到齐萧面前,同样跪了下来。
“多谢齐门主救我家少爷!”
“快快请你!”齐萧赶紧拉幻尘起来。
幻尘站了起来,感激的看着齐萧。
“咱们去屋里说话吧。”池城说道。
四个人走进了正堂,池城关上了门。
“老爷子请坐。千兄、幻尘,你们也坐。老爷子面圣不必拘礼。”
四人坐下。
齐萧看了看千沧雨,又看了看幻尘:“自古英雄出少年。二位的武功想必都不在池城之下。”
“齐门主过奖了。”千沧雨笑道。
齐萧摆了摆手,说:“不要叫齐门主,叫我老爷子就行。我同你祖父是相识,如今他人已去,我真没想到能见到他的孙子。”
“对了,老爷子为什么要离开京城?”池城问。
“我当初偷偷留在京城,那是放心不下久久。如今她在宫中,我鞭长莫及,留在京城也无用。德妃娘娘在宫里对久久颇为招呼,我放心了。”齐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