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三人相视一眼,终究还是决定由柳宴心写了帖子,由沐莞卿出了轿子,请宣纸过府一叙。
青池将沐莞卿要批阅的公文抬了过来,她便就在府中的屋檐下旁若无人的开始痛斥朝上的那些官员有多么酒囊饭袋。
而秦淮则悄悄将柳宴心拉进了屋里,把母妃的那个金镯推到了她面前。
“你帮我看看,这个镯子可有不同寻常之处。”
柳宴心闻声,拿金镯拿在阳光下仔细打量。
“做工精美,应该是宫中旧物了吧。”
秦淮没有做声,带着期许的眼神瞧着她。
柳宴心又摸索了一二,似乎觉得这金镯的一个卡口处有些异样,她便尝试着捏住两侧用顾白修的方式,尝试了三次,终于将金镯的暗格打开。
里面原本暗藏的信纸已经被秦淮藏了起来,这个金镯如今不过只是一个空壳子而已。
打开了金镯之后的柳宴心重新望向秦淮,似乎是心中有所疑惑。
在发觉这个镯子中暗藏玄机时,她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件事非同寻常,更有可能关乎天榆皇室那被隐藏起来的辛秘。
“这里头原本是什么。”
不知怎么的,她竟突然有些紧张。
秦淮以为柳宴心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就像找着了帮手,难掩激动之情。
“是母妃留给我的一封信,事到如今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猜测我母妃根本就不是病故,而是被人所害。”
说到被人所害时,柳宴心跟着心里咯噔了一下。
山河卷的秘密她不是不知晓,只是还没有告诉外人,对于莺贵妃当年的遭遇她勉强可以推测一二,但终究不是事情的全貌。
“这……”
一瞬间,她犹豫了。
秦淮并没有察觉柳宴心的沉默代表了什么,而是全数告知。
“但是我如今没有证据,信中只说此事机密,一字半句皆可作为夺命罪证,一切冥冥之中已有定数,逆天改命恐生变故。若要知其深意,还看藕花深处。”
看着秦淮的样子好像十分想要探究当年的真相,可如果真相真的不如她想的那样美好呢,她又该做些什么?
“藕花深处。”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这是前朝词人的一首旧词,描写的不过是寻常景象罢了,这为词人身世坎坷,虽然天赋颇高但一生流离,她的诗词并不是天榆子民喜爱的风格,秦淮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万万不可擅自行动。”
在她也没能知道背后真相的时候,决不能让秦淮只身犯险。
秦淮同意了柳宴心的观点,收起金镯之后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怎么的,这三个月的时间,柳宴心的手好像比之前粗糙了很多,手上的纹路感觉比以前更深了,且明明是这样温和的天气,她的手却有些发冷。
不过她可是柳宴心,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事。
“所以我才需要你帮我,我相信这藕花深处肯定在宫里,可我最近出入宫门都受到限制,而且宫中有不少双眼睛盯着我。”
安妃今日的那些话让秦淮倍感不适,若是再擅自游离宫中,被发现的话还不知道被人怎么编排她呢。
再说了,就算她有机会和秦淮一起入宫,那难免会惹人怀疑,虽然敬重柳宴心的人不少,可正是这份敬重也会让她们成为众矢之的。
柳宴心顿了顿,认为这件事并不能往坏处想,若是她的判断错误,岂不是反而弄巧成拙。
“我看这件事也不能急于一时,你可知道你母妃当年在宫中是否与人结怨,又或是有什么怀疑的人选。”
凭借她上一世的记忆,秦淮直到秦玄琅继位之后也还是公主之身,也还是那个表面光鲜的皇族,也从未有任何异动证明她得知了这个秘密啊。
难道一切……真的因为她而尽数改变了吗?
“当年母妃宠冠六宫,要说结怨那人人都是他为眼中钉,可母妃那样聪慧的人,怎么可能被那些女人所刁娜致死呢。”
秦淮的话不无道理。
莺贵妃颜辞镜乃将门嫡女,号称云州之狼,骑马射箭样样精通,要说兵家权术不在话下,如果想要自救以她的地位才学不可能坐以待毙。
除非……
除非那个人也身居高位,手里还握有颜辞镜的命门。
“公主、柳小姐,宣纸小姐已经到了。”
柳宴心自从失血过多以后就很多容易背后出冷汗,她正害怕往下想的时候,正好就有人打断了他们的入谈话。
“好,我们这就过去。”
秦淮将东西收回了妆匣中,带着柳宴心往前厅走去。
这一次回来,她发现秦淮其实变了很多,不再急躁冒进,也懂得了如何处事,只是没有曾经那般快乐了。
柳宴心从前不觉得自己的一个改变也许会影响别人的生活命运,她一直想要的是追求自己需要的东西,她要复仇、要达成所愿。
可是在这过程中,她也不经意的伤害了比如秦淮这样的人。
如果有机会,她更希望秦淮还是从前那个快乐肆意的公主……
宣纸听到柳宴心回来的消息,这便兴冲冲的赶来了,见到柳宴心后拉着她问这问那,这才是好姐妹该有的样子。
见柳宴心消瘦了不少,她心疼极了,特意关照了府里人去拿上好的人参、灵芝、鹿茸来给宴心补身子,让宴心倍感压力。
公主府里很久都没有这样的热闹了,秦淮站在她的那棵凤凰木下,经过这些日子的悉心照料,这可凤凰木已经长出了新芽。
“既然咱们四个人凑齐了,那要不然咱们就共推牌九,要来可就来把大的,你们分别是天榆第一才女、天榆第一女官和天榆第一美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手里藏着多少好东西。”
秦淮说完之后就让明月彩霞搭桌子找牌九了,根本就不管她们愿不愿意。
宣纸今儿高兴,第一个回头来衬她。
“你也不赖啊,你可是咱们天榆的唯一一位公主,身份肯定在我们之上。”
“还是三嫂你会哄我开心。”
这两句话让宴心垂下了眼眸,心中暗自有了一番思量。
沐莞卿这会儿也放下了公文,卷起灰红色长袍跟着秦淮入席。
“若是要比着家中珍宝,那下官可没办法奉陪,倒不如用点压箱底的秘密交换。”
宣纸平日里和女官鲜少接触,对于共推牌九这件事充满了新奇。
“原来女官大人平时还好这口啊。”
沐莞卿不以为意,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反正下官从来不做亏心事,心如明镜没有秘密,你们我可就不知道了。”
“这样更好,明月快把骰子拿来,一二三小换金银,二三四大换秘密,咱们牌九定输赢。”
很快四人便在凤凰木下坐好,空气中蔓延着新茶的清香,屡屡被清风拂面,带来片刻安宁。
“玩这么大,我怕你们输不起啊。”
秦淮将牌九挨个推出,一脸坏笑。
柳宴心也打听了主意,目标明确。
“女官大人的无常棋奥秘我早就想知道了,今日正是机会。”
倒是秦淮,好像没人对她感兴趣。
“而我倒也对碧云岛颇感兴趣,就是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不是准备用和段小郎的情话来抵债了。”
宣纸抿嘴偷笑,借机抽身,这一局必须围观!
明明这局是秦淮开的,最后这三个女人竟然把矛头都指向了她,弄得她十分尴尬。
“喂喂喂,你们看不起谁呢,就没人想知道我在宫中藏得那些好酒在哪儿么!”
“好酒?我看你可不只在宫里藏酒了吧,还有什么好东西一起说出来。”柳宴心这一把加注,似乎手气还不错,这可就让秦淮头疼了。
她咬着牙,一狠心,扬言道:“那国库的备用钥匙你们该不会想知道吧。”
与此同时沐莞卿清了清嗓子,面露难色。
“本官还在这儿呢,你们能不能收敛一下。”
被熟络了一番,秦淮这才亮了牌面,掷地有声!
“那行,宫中那些娘娘的秘密总行了吧,我知道的可不少呢。”
沐莞卿瞟了一眼,同时扔出了自己手里的花色,正襟危坐气定神闲。
“平了怎么算?”
秦淮咽了口口水,推牌九可是她的压箱技能了,她当初在宫中可谓是打遍后宫无敌手,这几个女人一起出现,她怎么就轻敌了呢。
“这一把就当是试试手了,我跟你们说,下一把我可不会让了,你们府里那些好东西没我照单全收。”
“就怕你没那手气。”
三人异口同声。
四人在凤凰木下谈天论地,嬉笑一片,而顾白修则坐在房梁上安静的望着他们,并且擦拭着手里的玉箫。
他安总觉得师妹柳宴心这次回来还有别的事情会发生,只是时候还未到,这恐怕是风雨前最后的欢笑了。
而且那个一直陪在师妹身边的男子也不知所踪,想来碧云岛和楚国之行并不简单。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