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公主驾到,不知公主有何贵干?”
尚书李肆一身新衣从里头迈了出来,看见是秦淮后稍稍蹙眉,随即拱手问好。
既然他这么客套,那秦淮自然也要表示表示。
她微微点头,也算是放下了姿态。
“秦淮见过尚书大人了,前两日您的养子李缺亲自登门送上喜帖,请本公主来参加贵府的婚仪,可今日……本公主来了,您的管家又拦着,这是何意啊。”
秦淮将手上的喜帖递了上去,微微挑眉表示不满。
“本官竟不知还有此事。”
今儿李缺这货跟着李斩仙迎亲去了,根本就不在府里,这个逆子天天找事,竟然还肆意妄为道给四公主递喜帖,是嫌今天不够热闹么?
随着李肆神色的扭曲,秦淮明知故问道:“哦?难道不是尚书府有喜事?不是尚书大人您娶六姨夫人?”
“荒唐,这是我儿子的婚仪!”
秦淮当然知道,就是想听他亲口承认罢了,果然是养不教父之过,能有李斩仙和李缺这样的儿子,这尚书大人能是什么好鸟。
“啊呀呀,是本公主记错了,只是我这才修了驸马不足一个月,驸马这么快就又要成婚了,真是令人惊奇啊,不知道这件事陛下母后可知道啊?”
她是故意将父皇和皇后搬出来,就是要让李肆难堪。
这得是多着急啊,上赶着要办喜事。
“回公主的话,我们李家子嗣单薄,且仙儿年不小了,她娘还指望早些抱孙子呢,自然不好拖延。”
哟,这话是在指责秦淮当初和李斩仙在一块的时候无所出咯?
她和李斩仙本来就是奉旨成婚,从无夫妻之实,且相看两厌,如果有可能才是见了鬼了。
“有些事也不能单看表面,李尚书已经有五位夫人了,至今却只有李斩仙这一个儿子。恩……按照李大人的能力,想来着急也没用,未必能抱得上嫡亲孙子。”
绝了!
围观的百姓眼珠子差点掉在手里,纷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是一语三关啊。
说着李尚书不行就算了,还顺带怀疑了一下李斩仙是不是李大人的亲儿子,还……还诅咒李大人抱不上孙子。
想来放眼整个浔阳城,敢这样说话的就只有当朝公主秦淮了!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尖酸刻薄走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百姓们才觉得看见了真正的秦淮。
一个人哪儿能说变就变说改就改,虽然秦淮已经极力隐藏本性了,可仍然能在言语间,察觉出她原本的锋芒。
真是听着开心,看者落泪,虽然秦淮从前不惹人喜欢,可没有秦淮的浔阳城还是少了几分生气。
“公主慎言!”
李肆听了这样的话,放在之前早已勃然大怒了,可今天当着浔阳百姓的面,又是儿子的大喜之日,秦淮不懂事,他可要以大局为重!
“尚书大人莫要生气,本公主站了太久早就累了,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是啊,都僵持了多久了,这李家还不让路,这是什么道理。
“老爷!公子来了!”
还挺快的。
李斩仙一身艳红喜服坐于马上,胸前一朵金丝绣线大红花,那顶高帽子上还有两个绒球,活像个煮熟了的大虾,怎么看怎么滑稽。
身后的轿子里估计就是朱黛儿那个女人了,真不知道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坐上了喜轿抬入李家,心中是何感想。
当初李斩仙为了一己之私蒙蔽父皇,成婚之后一直住在外宅,而和他颇有亲近的女子之一,便是他的青梅竹马朱黛儿。
很显然李斩仙也看到了她,第一时间揉了揉眼睛,下一刻就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瞧他这怂样。
尴尬地从马上跨下来,他是掀开轿帘也不是,不掀也不是,就这样愣在了原地上下打量秦淮。
当然,李缺也看见了秦淮,不过却被李肆狠狠瞪了一眼不敢说话,缩在一旁看戏。
秦淮料得现在是个好时候,稍稍侧目给彩霞使了个眼色。
彩霞会意,吩咐后头的人开始行动。
一瞬间,好几个花枝招展、香粉敷面的女子从周围的空隙里窜了出来,一瞬死死的抱住了李斩仙。
不只是众人惊讶,就连同李尚书的表情也从不解而变成了气急败。
“大人是不要奴家了么?”
“大人分明说了不会抛弃奴家,要为奴家赎身,这也是假的么?”
这些女子各执一词,都有证据,丝毫不肯相让,惹得李斩仙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你们放肆,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敢在这里撒泼,是不是不要命了!”
衡量之下,李斩仙一个一个挣脱开来,一副假清高的样子。秦淮看得高兴,不忘了添一把火。
“当初驸马我以为驸马是长情之人,早已心有所属所以成婚后从不叨扰,你我也是各自安好,没想到驸马竟然有这么风流债没有还清,不知道这一次成婚何曾和新夫人交代清楚?”
秦淮的话一说完,人堆里马上就炸开了花。
“这李斩仙果然是风流成性啊,放着堂堂公主这样的美人都不要,竟然跑出去沾花惹草。”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家花哪有野花香啊!看看,如今这野花都登堂入室了。”
秦淮的话声音不小,就算朱黛儿是个耳背,在轿子里也能听得真切万分。
再加上围观人群的猜测之声,这是她的大婚之日,她就那么沉得住气么?
“秦淮,你别欺人太甚了!”
李斩仙顾忌着轿子里朱黛儿的感受,也顾及着李家的颜面,咬牙切齿警告秦淮。
对于他的表情,秦淮自然受用,便故作委屈,“本公主还真是冤枉,好心好意送贺礼来道喜,还要被倒打一耙。”
“你会这么好心?”李斩仙自是不信。
“不然李公子以为我为何而来?”
反正不可能是对他还有情,期待破镜重圆呗。
“你……”
如今最重要的是和这群女人撇清关系,否则误了吉时不说父亲,就连朱家也得罪了,这才要命!
李斩仙眼珠轱辘直转,随后望向了自家弟弟李缺。
李缺这会儿也不感动啊,虽然他天不怕地不怕,可老爹在上那儿能放肆。
就在这个时候,喜娘突然开口说话了。“我说尚书大人啊,再等下去可就要误了吉时了,那就不妥了啊。”
“是啊老爷,不管怎么说先拜堂吧,别让朱家小姐等急了。”
管家看了一眼秦淮,拿他没办法,只能上前劝导。
可李尚书虽然答应了,外头这些李斩仙的外室可不同意,各个都噙着眼泪,压着嗓子。
“明明咱们都是伺候公子的,为何偏偏她能被娶进李家,我们不服!”
秦淮安排的好戏这才真正上演,他李斩仙不是要娶亲么,那秦淮就让他一次娶个够。
围观者竟然还有鼓掌叫好的,这是干什么,看耍猴吗?
突然喜轿的帘子被从里面掀开,朱黛儿一直大红鞋眼看着就要落地,硬生生被喜娘挡了回去。
“我说新娘子,这未进门就落地可不吉利啊。”
吉利?
现在还有什么吉不吉利的,朱黛儿再等下去恐怕连李家大门都进不了了,这会儿谁还图吉利啊。
她不管喜娘的劝说,仍然执意要出来,李斩仙要不是分身乏主,这会儿也已经摁住她了。
不只下了轿子,更是掀开了盖头。朱黛儿那张并不粉雕也并不玉琢的脸暴露在阳光下,惹得围观百姓纷纷失落。
就这?
这个女人能比得上秦淮公主的一个手指头么?
行吧,众所周知李斩仙眼神不太好。
朱黛儿的目光从那些人面前一一扫过,看了看那些正在争夺李斩仙的妖|娆女子,最后目光落在了秦淮的脸上。
秦淮回以笑意,而朱黛儿的眼里却只有火焰。
“依儿媳之见,不如……”
朱黛儿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这哪儿有她说话的份!
再说了,还没进门呢就敢自称儿媳了,真是可笑啊。
“依你之见?”
不等那些女人开口,秦淮就先一步出言打断,目光凌厉犹如白刃剜面。
“明月彩霞,本公主知道陛下之见乃上见,君子之见乃中见,你们觉得依朱小姐之见是何见?”
二人知道公主何意,自然配合默契,纷纷摇头。
“奴婢不明白,还请公主明言。”
秦淮微微勾唇,眼中略带轻蔑。
“呵,朱小姐既非君非臣,自然是下见。”
下见同下贱,秦淮如今骂人可都不拐弯了。
噗——
周遭爆发出肆意的笑声来,众人啧啧称奇。朱黛儿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秦淮这个女人竟敢添乱,还这样要她难堪!
“秦淮!”
眼见李斩仙就要过来动手,却被秦淮的护卫挡在了两尺之外。
“李公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不喜欢我送的这一尊玉石盆景么?”秦淮也不惧怕,继续发问。
玉石盆景?
李斩仙这才回过神来望向一边,这东西他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忘不了!
秦淮就是用它把自己砸晕的!而且还让他在榻上躺了半个月都不能出门!
见这回闹的差不多了,秦淮也不是真的要进去喝那么一杯喜酒,见好就收才是处世之道。
“既然李家出尔反尔,不欢迎本公主,那本公主这便走了。暂且就祝李公子念念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早日让您父亲抱上孙儿!”
秦淮潇洒离开头也不回,朱黛儿一腔怒火无处安放,又不能在宾客面前失了礼数,只能重新盖上盖头坐了回去。
而李斩仙根本就不知道那么大胖小子的寓意是什么,看着周围这五六七个半生不熟的女人,气的腮帮子都隐隐作痛。
秦淮!
老子跟你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