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段小郎果然是修罗门的细作,我就说他这人不对劲。”
秦淮回来后,将在大理寺中的事件说了个一清二楚,如今顾白修不在了,秦淮也没有可倾诉的对象,只能把这件事告诉明月彩霞,让她们帮着分析分析。
明月看秦淮愁眉苦脸的,便让人端上了濮辰明之前送的金盏梅。从前公主不开心时,醉一醉也就好了。
“其实段小郎也没做那穷凶极恶的事,想来他最后收手,也是因为对女官大人保留着一片真诚吧。”
彩霞一边听竟然眼眶都红了,似乎是为段小郎对女官的一片痴情所感动。但这倒是让明月所不齿。
“真诚有什么用,阵营不同就没有办法相爱。再说了,女官大人已经有了濮辰明公子了,人家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看着琉璃盏中的金盏梅,明月又说起了这浔阳城如今最盛行的佳话。
“那你觉得女官大人真的喜欢濮公子吗?”
看着一脸惊羡的她,彩霞这话问出口,明月果然迟疑了。
沐莞卿和濮辰明这样都不是普通人,也不能将普通人的爱情带入他们两人的关系。
一个是天榆的第一女官,另一个是名誉天下的商号主人,所有人都夸赞他们般配登对,可从来没有人管过他们两人是否真心相爱。
至少从秦淮看来,濮辰明是真的青睐沐莞卿,那么沐莞卿呢,是否只是想要利用他度过危机呢?
“公主是在为段小郎难过吗?”
一直都是她二人在谈论这话题,反观公主说完之后就只顾着盯着满院子的凤凰花发呆,整个人都看着不在状态。
“有一点吧,毕竟是已经相熟了三四年的人了,突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有些接受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金盏梅的味道都变得这样苦涩了,秦淮晃了晃杯盏,撑着脑袋回忆他们的初相遇。
原来每一次她所认为的缘分,所认为的进步,都只是段小郎的利用。
从始至终,对段小郎而言,自己不过是局中棋子。
“是因为他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女官大人吗?”
彩霞虽然觉得这个问题不应该,可还是忍不住。
说实话,之前她却是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但真的听段小郎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诧异非凡,特别是他说的那般真诚肯定,字里行间都是用情至深。
“方才知道这一点的时候我确实是怎么都没想到,自从从云州回来之后,我对他的执念便也没有那么深了。心底里也只将他当做一个曾经喜欢过的人、曾经遥望而不可及的人。突然听说了这样的事,免不了有些不适应。”
秦淮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怪罪沐莞卿,因为她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控制不住的,而且还是她那样优秀的女子。
她是天榆百姓口中人人夸赞的功臣,是无常棋艺榜上无法撼动的强者,是天下众贤才学士心中敬佩的先驱。
得到众人的倾慕,不是平常事吗?
“不管怎么说,也改变不了段小郎修罗门刺客的事实。要说最可怜的应该是玉兰君才对,枉费他对公主一片痴心,本想让公主避开这一桩,或是没想到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是啊,最惋惜的应该是若白才对。
一连失去两个她所认为关系亲近的朋友,这是让秦淮最无法接受的事。
之前若白的心意,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说出实情让他难过。在秦淮的心里,是把若白当成了真正的朋友,比段小郎更亲近的朋友,秦淮从不介怀他的身份,也喜欢与他交谈。
甚至打算等他不想再继续待在闻人一笑阁后,接他来府中做客,共同看看这天榆的美景,或是送他足够的金银,让他游历山川,做点他想做的事。
但,都已经来不及了。
秦淮都不敢想,以后她要怎么再去面对竹青炽,以后闻人一笑阁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不再在有第二个对她爱搭不理的段小郎,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对她真诚以待的玉兰君。
“逝者已矣,公主应该放过自己才是,切莫为了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伤了身体。这样的话又怎么能让玉兰君安心呢?”
秦淮仍然蹙着眉,彩霞看了也只好收起自己的情绪,试着安慰他。
“是啊公主,段小郎不是说了吗,之后女官还会遇到更大的麻烦,咱们应该严阵以待,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天榆!”
这倒是提醒了明月,在明月心里最重要的人一下从秦淮变成了濮辰明和沐莞卿,谁也不能破坏这两人的姻缘,可别说是去伤害哪一方了。
说到这里,秦淮还有一事不明。
“他们说段小郎是修罗门埋得最深的一颗棋子,既然他都已经被抓住了,那按照沐莞卿的手段。修罗门应该已经苟延残喘,不会再有机会了吧。”
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段小郎还让自己保护沐莞卿呢?
从什么时候起,天榆这样腹背受敌了?
“对了公主,既然已经擒获了这修罗门杀手头,就没有问问您中了那毒药到底是什么来头。”
方才他们只顾着分析段小郎这个人了,倒是忘了问关于秦淮中毒一事。
实在是因为秦淮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都让所有人忘了这件事了。
“我走之前沐莞卿已经问过了,那是姜鹄私自行动所带出的毒药。段小郎离开了修罗门太久,他也没有听说过,不知道这毒究竟是从何而来。”
其实这个问题,沐莞卿也帮她询问了三回,分别问了皇家别院擒获的人、段小郎和姜鹄本人,实在是不像撒谎的样子。
“这会不会是姜鹄的把戏?故意说出来蒙骗咱们的,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就是为了恐吓我们听从她的摆布?”
明月想得倒是开,这没事最好了。
“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毕竟听说这药十分难以研制,修罗门自从那次试药失败后也没有继续尝试了。可当初母妃在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症状。其余的还是要等沐莞卿将从前替母妃诊治的大夫请来之后才能知晓。再不然也要让顾白修回来……”
秦淮当然也希望自己并未中毒了,毕竟这毒药的威力她们都明白,万一若是自己有什么异变,不只是影响今后的生活,也会影响天榆。
“公主,你肯定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吧。
未过多久,外头就有是女前来通报,说是已经大理寺那便已经有了结果。
“公主外边传来了消息,女官的审理结果已出,三日之后,段小郎斩首示众。”
斩首?
这么快就决定了吗?
“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秦淮一下打翻了手中的琉璃盏,这才不过一个时辰,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女官已命人张贴告示了,想来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侍女摇了摇头,打破了秦淮的幻想。
是啊,沐莞卿决定的事,哪有什么更改的余地呢。
段小郎可是修罗门的刺客啊,她又何必为了这样的一个人觉得不值?
“公主何必为这种人担心,他可是修罗门的刺客,修罗门残害了咱们天榆这么多子民,绝不能放过这样的细作,一定要以儆效尤。”
明月也站了起来,拉着秦淮的手,劝她莫要担忧。
“可他明明已经有了悔改之意,如果能够为天榆所用也是好事。”
不是说段小郎是修罗门埋得最深的一颗棋子吗?既然这样,他肯定知道许多关于修罗门的秘密,留着他或许还有用处。
是啊,这也许也是一个转机呢?
明月知道公主于心不忍,可这样的事,决不能狠不下心来。
“这可未必,说不定投诚也只是某些手段呢?女官大人的决定一向都是最好的,她知道天榆的未来应该如何处理的。”
对啊,没人比沐莞卿更懂朝政,也没有人比她更决绝。
她又如何能插手呢?
“公主那三日之后,我们要不要去为他送行?”
彩霞知道秦淮的心思,便也替她开了这个口。
“送行就不必了吧。与其说是送行,倒不如是去替若白看看,那杀他的凶手终于伏法了。”
拿起手边那个铃铛香囊,这是若白最后留给她的一样东西了,她会一直带在身边的。
其实有些时候,秦淮真的要向沐莞卿学习。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哪怕他对不起天下苍生,对不起天榆百姓,对不起门派师命……更对不起自己。
但他唯独对的起的人就是沐莞卿了。
他本来是有机会逃走的,可他却没有选择离开这里,而是选择坦白从宽,告诉沐莞卿关于自己的一切。
这样的真情流露,换来的还是天榆律法的严明。
怪不得说女官大人就是天榆的排面呢,她绝不容许自己有一丁点的错误,决不允许自己从那个位置上掉下来。
凤凰花的枝干突然随风摆动,一层又一层,飘下的橙红色花瓣盖住了这公主府的门庭。
一个白衣身影突然从天而降,立于树下。
玉箫别于身后,青丝散于肩后,盈盈笑意,宛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