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妆成&洛南青(上一世)
这佑明王顾鹤亭是皇上的胞弟,之前一直在岚州的封地呆着,要不是前几日皇上殡天,太后思念亲子让他回宫小住,他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
先皇在位年短,只有王皇后育有一子,时年四岁,登基大典早在各位亲王赶来京城之间就已经急急忙忙操办了。
其中巨细,可想而知。
不过这皇位更替与顾鹤亭倒没有什么关系,早年他确实在朝中颇有威望,这帝位也差一点就到手了,只不过世事易变,先皇一临朝就把他扔到了岚州。如今回来也就是赋闲在家,吃着朝廷俸禄胡作非为。
闲适王爷本惹不出风雨,但要遇上个魅可误国的女人,事情就不一样了。
“王爷,这只是下官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这说话的人是当朝丞相姜懿,他女儿本是才绝天下的姜贵妃,只可惜皇上驾崩,皇后一声令下就遣了那些后妃全去皇陵殉葬。
原本他还能依仗皇上庇佑和女儿的荣耀安享晚年,可王皇后早已对他不满,现在掌权更要那他开刀,所以他这才不得已要急匆匆的来巴结顾鹤亭。
顾鹤亭瞥了一眼那价值连城的红珊瑚盆景和其他金银配饰,连忙拒绝:“姜丞相太过客气了,无功不受禄,小王受不起这礼。”
这话到引得一旁正摆弄那些礼物的珠儿不开心了,连忙凑到顾鹤亭身边,摇着他的手臂撒娇:“王爷,可奴家喜欢这对鎏金玉镯子,这可怎么办嘛。”
这女子生的妩媚至极,怕是任何男人见了也都会走不动路,她整个人白皙如雪,一双玉臂柔的像是没生骨头似得。
一旁的姜毅见这情景,也捋了捋胡子来煽风点火,“夫人好眼光,这对镯子整个京城都寻不到第二对了,除了您也没有旁人配带这样贵重的首饰。”
看着一脸期待的珠儿和老奸巨猾的姜毅,无奈之下,顾鹤亭只能命人收下了这沉甸甸的大礼,如此姜毅完成了使命也作揖回府去了。
事后,顾鹤亭搂着珠儿直摇头,可又说不出半句责怪的话,只能为她解释其中缘由,“你知不知道我今日收下的不止是这对玉镯,还是姜毅的人情,日后是要千百倍奉还的。”
珠儿嘟了嘟嘴,顶着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反问:“王爷和丞相之间谈的是人情,所以不肯收,那又为什么还是收下了?”
顾鹤亭知她是明知故问,便也顺水推舟的挑了珠儿的下巴,宠溺道:“那是因为我和你谈的是情投意合,既然你喜欢,纵使千百倍的人情本王也不放在眼里。”
一位端着茶水的侍女听到这种情话,心里不免又气又恨,气的是自家王爷为了一个宫女一改清心寡欲的常态,恨得是自己没能长出那一副美人脸来,现在还要受这种场面的摧残。
话是那么说,可顾鹤亭心里还是不免操心着。
本以为进了京城,只要避开官场的俗事就能一门心思的做他的逍遥王爷,如此一出还不知道今后要怎么在朝中自持了。
但是看看怀中正试戴着玉镯晃着手臂的珠儿,他突然又觉得所有的事应该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复杂。
珠儿欣赏了好一会儿这鎏金玉镯,倏尔趴在顾鹤亭的肩上若有所思的问道:“王爷,我听说明日小皇上就要正式上朝了,连之前的王皇后都一跃成了王太后垂帘听政,可是这妇孺真能治理好我们楚国么?”
顾鹤亭亲手剥了个葡萄,递到珠儿嘴边:“皇上有百官辅佐,当然能治理好楚国。”
珠儿不肯就此作罢,缠着顾鹤亭的衣角目光一斜,丢了一连串的谜团。
“可是王爷您都不好奇么?为什么王太后就这么草率的办完了国丧,为什么太皇太后一直都在病中连您都不许见,为什么您一会儿来就被撤了兵权?”
“珠儿,我只是臣子,万事不得逾越。”其实这一些也是顾鹤亭一直在想的事,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办法为其解答,只是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一旁伺候的侍女见珠儿这般干预政局也不断摇头,可他们的主子不但不责怪,反而容其这般嚣张。
男人啊果然是看脸的动物,平时总在府里吟诵什么孔子的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这一见了面容姣好的女人,就把孔夫子扔到一旁,纷纷效仿起元稹李商隐之辈来了。
其实在遇到珠儿之前,顾鹤亭还是个自诩高风亮节、貌比潘安的须眉男子。
那一日他奉旨入宫,一路上忽略了三个乐姬抛来的媚眼,躲过了六个直往他身上撞的小宫女,还绕过了两个嬷嬷刻意丢下的手绢。
想他顾鹤亭是何许人也,先皇唯一的亲弟弟,怎么能够抛弃自己尊贵的身份,给这群攀龙附凤的女人机会?
正当他经过上阳宫的时候,突然头顶的琉璃瓦微微作响,他疑惑的抬头,只见一个人影稳稳当当的向她砸了过来。
出于一个武将的自我修养,也出于在边关空手接白刃的本能,他想也没想就接住了这个人。
他本想呵斥,却再打量完这个女人的脸庞后噤了声,这个女子冰肌玉骨眉目含情,说其天姿国色也不过分。直至看到她的宫装,顾鹤亭才发现这是个……长相妩媚的宫女。
这宫女倒不像平常女子那样一开始就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要讨他怜惜,反而是借助她被横抱的优势,一双玉臂勾住了顾鹤亭的脖子,毫无半点退缩。
“王爷?你这算不算是轻薄了奴婢呀?”那女子吐气如兰,身带清香,不觉让顾鹤亭有些迷离。
“我这分明是救了你,何来轻薄一说。”顾鹤亭生了几分兴致,想要瞧瞧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闻言,女子勾起朱唇一笑,这一笑似能引得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若不是她身穿宫服,顾鹤亭恐怕要以为她是个掉了队的仙子。
就在顾鹤亭为之愣住的机会,她迅速的递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香吻。
这个吻竟然是甜的?还有槐花的味道……这个宫女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竟然偷偷在嘴唇上摸了齐国进贡的翻云蜜。
顾鹤亭刚想要好好品一品这个吻的,这宫女却猛然缩了身子,离开了他的唇。“王爷,那这样算不算是轻薄?”
身为亲王,顾鹤亭怎么能就这样被一个宫女调戏,他也不甘示弱,按住了这个妖娆女子的后脑续回了那个吻。
半响,顾鹤亭尝尽了甜头才松开女子。
“果然是有备而来,你可知偷窃进贡的翻云蜜是什么罪。”他哪是那种不长脑子的皇室贵胄,自然要端起王爷的威风诈一诈这个小宫女。
“王爷,奴婢抹的可不止那翻云蜜。”她颔首挑眉,似已胜券在握的低笑,“还有宫中禁药。”
“你……”顾鹤亭刚准备问她的罪,却突然觉得自己腰际一热,整个人口干舌燥。
她怀中的那个小妖精笑的更是妩媚起来,手指在他的胸口游走,“王爷放心,这块地方只有我们二人。”
他强忍不适,沉声问她:“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奴婢叫珠儿,和刚刚那些女人一样,想要一个栖身之所,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她倒是真诚的很,不绕弯子,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鹤亭,似已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顾鹤亭心中暗想,这私带宫女出宫是大罪,若是报到上头丢了面子不说,还要被人诟病,他聪明一世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
最后,顾鹤亭还是决定把珠儿藏在轿子里,这样比较不容易让人发现。
许是这丫头太过于缠人,有或许是顾鹤亭自己定力不够,反正她入府不过几日就已经把顾鹤亭吃的死死地了。
无论是一颦一笑,还是那么不经意的一勾手一吐气,总能让顾鹤亭甘愿在她的石榴裙下转圈圈。
如此府里这些丫鬟婆子都气的牙痒痒,很不能手刃了这个仙女一般的可人儿。
说来也奇怪,王爷不在府邸的时候,珠儿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读诗练字,那静若处之的姿态当真像极了那些闺阁小姐,可王爷一回来,她又立刻像个勾人狐媚子一样。
夜里顾鹤亭提起明日要同皇上和那些年轻的臣子一起狩猎的事,珠儿只穿了件薄衣伏在他的胸前撒娇:“王爷,小皇上要去狩猎,你就带我一块去吧,我保证蒙着面纱去!”
他捏了捏珠儿的下巴,反问:“为何要蒙着面纱去?”
她十分正经的摇着嘴唇,作出苦恼之态:“珠儿太美,怕那些豺狼虎豹见了我也迷倒了,这样狩猎还有什么意思呀?”
顾鹤亭一时哑然,便也只能应下。“行,你说什么都对。”
这日初晨,天公作美,春山如黛,林间枝丫上的晨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光,似有瑞象。
顾鹤亭手挽长弓,一身玄袍跨在马上。他褐眉微舒,勾唇一笑,整个人看上去超然洒脱,好似那些豺狼虎豹在他身前都要俯首称臣。
那小皇帝稚气未脱,由个宦官逗着,瞪着一双水灵的圆眼看着周围,似乎是对这景象充满了好奇。
顾鹤亭只不过顺着猎场巡视了一圈,珠儿就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哄得小皇帝团团转。
说什么由白狐心煮成的汤药能够治愈百病,现在太皇太后正在病中,是诸位臣公尽心的时候,在场的若是谁猎到白狐就赏他个顾命大臣做,连同那些猎到花鹿与鹰的也都一同赏赐封地与金银。
那些一旁侍候的官员纷纷露出了贪婪的神情跃跃欲试,可顾鹤亭却更是忧心,他回宫至今多番请旨拜会太皇太后皆被驳回,想着往日母后对自己的疼爱断不会不予相见……难道真是病重到了这番程度么。
顾鹤亭有些坐不住了,毕竟小皇帝刚继位就由此不智之举实在荒谬,他赶忙将珠儿拉到自己身边盘问。
“王爷莫慌,奴家只是要试试那些大臣的忠心罢了,这也是为你们皇家考虑,看看究竟有几个是真的为社稷不为私利,之后再朝堂您也留个心眼。”珠儿将手边的弓箭推到顾鹤亭手里,催着他往西边的林子去。
一个时辰已过,那些大臣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有的拿了雄鹰有的猎了花鹿,都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小皇帝的封赏。只有顾鹤亭一人,还迟迟没有归来。
“佑明王一直在边境,这打猎肯定难不倒他,怎么还没动静?”
“看这架势,定是射只老虎回来吧。”
说罢,那些大臣就哄笑在一起,只有珠儿拿着折扇立在一边静静的候着,对他人的言语不予理睬。
“皇上,臣来迟了。”
半柱香之后,只见顾鹤亭一手牵着马,一手提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整个人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这倒让珠儿微微扬了扬下巴,露出骄傲的神情。
众人都知晓这白狐本身就是难得一见之物,因来捕杀的人多了它们也练就了一身隐匿的本事,没想到今天顾鹤亭真的走了大运。
小皇帝话不多说,立即拍了拍小宦官的肩膀让他去拟旨,说要给顾鹤亭加个摄政之权。
珠儿闻言喜上眉梢,话不多言拉了拉顾鹤亭的袖子,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恭喜佑明王!”
此言一出众人皆来附和。
顾鹤亭心中有所惑,却不曾表露,稳稳当当的受了封赏。
可他却不禁怀疑起珠儿的用心和自己的运气来了,她一个宫女出生如何把小皇帝给哄骗了,又如何让朝臣们为她加持,还有那出现在自己箭下的白狐,当真也只是巧合而已么?
在远处的珠儿留意到了顾鹤亭的愁容,她却只是莞尔一笑,不着痕迹的回了轿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