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的时间,能发生些什么?
千户镇的知青来来去去,茶坪寨里的知青也已经换了一批了,当年跟楼岚一起过来的另外四个人,钟庭靠家里的关系在楼岚大女儿出生的那一年,也就是第三年就回了首都。
田凯旋是家里走关系买到了一个工作,通过顶班回的城。
田芬芳跟周援朝则是因为在茶坪寨做出了成绩,又有崖伯多方走动,陆续得到了工农兵大学的入学机会。
茶坪寨和月苗寨的寨民增添了一份额外的收入――养蜂。
楼岚当初养蜂也是多亏了绫的蛊,驯养好以后就分了窝,还写了个简单的饲养手册。茶坪寨最出名的农作物除了茶叶外,就属茶花蜜了,每年产量不多,一出来,都是往上层领导那边送的。
过了几年,名头打出来后,甚至成为了“御贡品”之一。
月苗寨最出名的则是药蜜,最是养身,也是千户镇往中央直送的“御贡品”。
同时,当年的词曲界新秀楼兰先生也从新秀变成了中流砥柱,期间还去首都参与过国字开头的歌曲创作工作。
那时候楼岚其实就已经可以带着媳妇孩子离开月苗寨,不过楼岚不想,媳妇孩子又都更喜欢寨子里的生活,他就当是带着家人去首都公费旅游了一趟,完成工作后就又回来了。
茶坪寨跟月苗寨的茶叶蜂蜜药材成为特贡,也是这一趟楼岚在里面周旋奔走的成果,千户镇也得了个“药茶”之乡的美称,带动了这一片的[-最快发]药材茶叶收购项目。
局部的变化之外,整个华国也在九年的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动荡的时代即将结束,社会各阶层人士的曙光即将来临,首先响起一声惊蛰雷鸣的便是教育,1977年9月,中央下发文件,宣布恢复停摆了十年的高考制度。
十年间上山下乡的百万知青轰然而动,奔走相告欣喜若狂,无数的变化在全国各地发生着。
楼岚在二楼整理要带走的行囊,可整理来整理去,始终都有几大包搁在那里。
插着腰转来转去,楼岚伸手拉出一个小被子,摇摇头又塞进去:不行,这个是阿萝那丫头现在睡觉都还必须要着的小被子,不带去的话怕是要闹好久。
又伸手掏出一个木盒子,摇摇头,楼岚还是又把它放好:这是阿砚亲手做的动植物标本,每天不翻看看看,那小子得哭成小泪人。
这可真是太让人为难了,楼岚宁愿去帮媳妇喂虫子也不愿意在这里收拾行李。
木楼梯发出咚咚咚的跑动声,伴随而来的还有孩子大笑大闹的声音。
“阿爸阿爸阿爸!我们把花花也带走好不好?”
七岁的女孩儿身条初初长成,像春日里稚嫩的柳条,然而这柳条却带着风撞进来,两手高高地举着一只颜色鲜艳斑斓的肥虫,眼巴巴望着楼岚。
旁边,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儿迈着小短腿,也走到楼岚身前,却没有女孩儿那么冒失,反而慢条斯理地冲爸爸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一株小绿苗:“阿爸,我还等着要小兰开花,所以可不可以带它一起搬家?”
楼岚头疼地一巴掌拍在额头上,闭着眼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耐心地回答两个孩子的话。
“阿萝,忘了奶奶怎么跟你说的?花花现在还小,得留在寨子里吃药,等它结了茧才能走。”
“阿砚,小兰开花至少还需要三年,你确定你一个人能把它照顾好?”
阿萝扁嘴,手指头摸着肥虫嘟嘟囔囔:“可是万一以后花花把我忘了怎么办?”
楼岚拍拍小丫头脑袋:“放心,忘了我们就让阿妈的大青兄弟揍它!”
阿萝眼珠子一转,算是接受了这个提议,歪头对着懵懵懂懂的肥虫放话:“花花啊花花,你要是负心汉,我就把你喂了大青跟小青,所以你一定要争气,千万别忘了我噢”
听得楼岚无语。
阿萝很好地接受了现实,可阿砚却闷不吭声低头抱着兰花草,楼岚弯腰凑过去一看,果然看见小哭包眼眶里的泪花子打起了转。
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突变,无论是楼岚还是绫,都没这么爱哭过,可生个小儿子却是小小年纪就悲春伤秋多愁善感的。
才刚学会写字不久,楼岚就发现他笔触细腻,写个稚嫩的植物观察笔记,都能写得像个童话故事,充满了成年人无法想象的天马行空童真童趣。
好在两个孩子都聪明,什么东西学一学就会了,要不然楼岚真得头疼两个孩子的教育问题。
自己不会教没关系,早早给他们俩启蒙,教会他们识字,然后就能找一大堆观念思想端正积极,主题也向上阳光的书籍丢给俩孩子。
很多时候,书籍就是孩子们最好的老师。
楼岚还在头秃行李的事,楼下绫大声招呼三人下楼吃饭了。
自从家里孩子出生,原本的木楼自然不够住了。楼岚就在寨子里重新造了一座三层的,两夫妻住二楼,孩子们住三楼,一楼依旧是日常生活饮食待客之处。
月苗寨的扫盲班换成了小学,属于自建的那种,只有寨子里的孩子入学。等到小学毕业,就可以去江户寨那边的公立初级中学住宿上学。
初中毕业后,要继续升学,就要往千户镇上的高级中学。
之前高考还没恢复的时候,好些孩子差不多就读个初中。可是今年高考恢复了,相信今年高中会多很多学生。
这些年寨子里当初追着楼岚叫老师的孩子好些都已经长成,有个初中高中学历,就可以去当老师了。
上个月,楼岚已经彻底卸下了寨子里老师兼校长一职,已经跟绫一起备考了一个月,还有十来天就要去市里参加考试了。
虽然还没考,楼岚跟绫却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过几天去市里的时候就把东西先寄过去一批。
首都那边楼岚好歹也是参与过国家歌曲创作工作的人,自然不可能没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产,行李就是准备寄去那里的,已经写信让钟庭到时候帮忙签收一下了。
听到绫的招呼声,楼岚也顾不得继续头疼行李的事了,一手一个扣着俩孩子的后脑勺,带着两姐弟一起下楼吃饭。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菜,绫穿着绣小仙女图案的围裙正在舀饭。
阿萝看见阿妈围裙上长得跟阿妈相似的小仙女,习惯性嘀咕:“阿爸,我也要仙女围裙!”
楼岚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揪着她小辫子拽一下:“不行换一个,咱们家的仙女只有我媳妇儿。”
阿萝也不生气,撇撇嘴跑过去抱住绫的腿,仰着小脸说甜言蜜语:“辛苦阿妈给我们做饭了,阿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大仙女。”
绫失笑,回抱了女儿一下,很捧场地配合:“阿萝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仙女。”
阿萝心满意足地坐到了凳子上,准备开饭。
楼岚跟绫对视一眼,都笑了。
阿萝这丫头,总要找个地方找补回来。
阿砚先把兰花草放回花草架上,规规矩矩洗了手,回来抱了阿妈一下,而后才坐到自己的那边位置上吃饭。
家里用的是四方桌,一家四口,刚好一人占一方。
楼岚跟绫挨着,开吃前先互相夹了一筷子对方喜欢的菜,绫喝了口汤,说:“今天不是赶江户寨嘛,听说又有个女知青跳湖了。”
之所以加个又,是因为恢复高考的消息下来后,很多已经与当地人结婚的知青都有了异动。
家里支持还好,不支持的就有行为过激的。
有直接把知青锁在家里撕掉书的,有知青上吊跳湖绝食都要离婚的,也有在家里大打出手的,总之很是闹腾。
楼岚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说:“我记得好多人连孩子都生了也没办结婚证的。”
千户镇地理位置偏僻,居住的民族也混杂,ZF方面并不好统一管理,世世代代生活在深山里的少数民族也对外面的变化并不如何关注。
各方面原因综合起来,就导致了很多人并不注重法律承认的结婚证,像寨子里就有很多人,都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了,却还是没有那一纸证书。
就月苗寨跟茶坪寨这些年结婚的年轻人兴起扯证,也是因为当初楼岚跟绫起了带头作用。
因为感情而结成夫妻的年轻人,思想并不守旧,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爱情,很乐意由国家见证,给自己的爱情婚姻多增添一份郑重庄严。
可其他寨子的情况却并没有太大变化。
有些知青想通过婚姻逃避辛苦的生活,可又偏偏不甘心,这时候多半就会故意装作不知道结婚证的事,随时做好了抽身离开的准备。
楼岚这么一提,也只是希望自己周围不要发生太多这种类似的历史遗留问题。
无论是对本地居民来说,还是对真心想考大学,并没有抛弃家人这种想法的知青,扯个结婚证,其实都是很明智的选择。
对本地居民来说,有了结婚证,就多了一层保障。
对知青来说,扯了证,也是一种承诺,一种诚意。
绫点头,唏嘘一番而后表示自己会跟小姐妹们说一说,到时候她们有什么朋友亲人或认识的人有这方面烦恼,也能当是个参考。
两人聊过也就罢了,自身并没有这样的烦恼,就连月苗寨也一如既往的安然平和。
月苗寨虽然出了名,却还是像以前那么排外,除了楼岚,并不答应接收其他知青。
月苗寨漂亮的苗女也不缺,所以同样也有其他男知青想要学楼岚,看看楼岚娶了苗女后多轻松啊。
可惜这些人多半在了解到月苗寨的苗女找丈夫,居然都会在成亲的时候吃蛊丸,一个个就打了退堂鼓,从此谈月苗寨而色变。
这些对月苗寨的寨民来说根本不算个事,毕竟就连其他苗寨的同族,对他们不同样都心里存着几分防备么。
吃过午饭,绫让两个孩子去奶奶家。这次要走,他们一家四口至少要三年多接近四年不能在老家,绫想着在离开前多让两个孩子过去陪陪母亲。
没了两个孩子在身边吵闹,楼岚眉眼都舒展开了,拉着绫在旁边陪着他洗碗刷锅,等忙完后两人一起上二楼复习。
说是复习,主要还是楼岚给绫开小灶。
绫当初是初中毕业文化水平,可苗寨这边的教育水平实在不能跟外面相提并论,所学的知识难度深度都有待加强。
绫自己是不太爱读书的,奈何有个比她还热情高涨的丈夫,加上她自己也受不住楼岚的“校园相伴”相关画面的描述诱惑,脑子一热就点头答应了也参加高考。
刚恢复高考前面这几年,对参考生并没有太严格的要求,像是绫这样没有高中毕业的,也可以通过自学参考的途径参加高考选拔。
说英语说得舌头都打结了,绫用书本捂着脸嘟囔:“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自己考进大学,当初首长不是都开口让你进京都大学了么。”
楼岚其实也想不明白,不过这不重要:“我这叫弥补遗憾,圆高考梦。”
绫从书缝里瞥他一眼,哼了一声,懒得理他这副装腔作势的调调。
孩子都生俩了,谁还不知道谁?绫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是在瞎说八道哄她呢。
绫眼珠子一转,就着脑袋搁桌面上的姿势歪头露出脸故意问:“你说你成天拿假话哄我,为什么情蛊都没反应?”
楼岚挑眉,隐隐透出笑意,却偏偏顺着她的话说:“会不会是过期了?要不然再给我吃两个?”
绫噗嗤一笑,用肩膀撞他:“去!还以为是吃糖豆啊!”
还再吃两个?N瑟死他得了!
两人笑闹一阵,楼岚又压着绫学习。绫想偷懒,故意去摸他裤兜&挑&逗他,楼岚一再严肃表示不许胡闹,绫反而更来劲了。
事实证明,哪怕是用身体去当诱饵,最后更大的可能还是诱饵被吃了,该看的书还是得看。
被压在书桌上奄奄一息的绫:“”
就是好气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