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钱?”
唐时语一头雾水,呆楞地看着他。
她哭得鼻子红红的,此刻呆头呆脑的样子,看上去格外好欺负。
“嗯。”顾辞渊语气平淡,用袖子给她把脸上的泪痕擦干,末了点了点她的鼻子,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话说到一半才最让人难受。
她不依不饶,扯着他的衣领,“你说清楚,什么骗钱?我们不是在清心庵遇到的吗?”
她仔细地翻了翻记忆,没错,就是她醒来一睁眼才看到的他。
“不是。”顾辞渊见她不记得,心里倒是也没多大的遗憾,毕竟此刻他仍有机会陪伴着她。
在唐时语的坚持下,顾辞渊终于将初遇的情景娓娓道来。
“那日很普通,我又看到了那伙人贩,他们时常在那一带拐小孩,只不过那天多了一个你。”
“你太显眼了,穿得衣服华贵,身上还带着金锁,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儿。”
顾辞渊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胸膛里,把自己的心跳给她听。
“我那两天没有吃东西,很饿,趁着那伙人不在,就悄悄溜了进去,想看看你们那里有没有吃的。”
说到这,他笑了起来。
唐时语疑惑地看着他。
他轻声感叹,“大概是命运吧……”
即便时间相隔已久,他也依旧忘不了那日的种种。
小阿语是所有人里最好看的,最干净的。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
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少年动作娴熟地从狗洞钻了进去,他看到了屋里关着五个小女孩,而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娃娃。
她长相乖巧,一身贵气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只是她无精打采地抱着膝盖缩在地上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刺眼。
于是小少年猫着腰,悄悄靠近她。
他默默盘算着,她看上去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身上一定有很多钱,他只需要偷走一件,这半月的口粮便有了。
那些人贩就喜欢拐女娃,劫走了就卖到青楼去,长得好看点的还能卖个好价钱,因此小阿语的待遇其实还要更好一些。
盯上她,总没错。
午夜时分,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没惊动任何人。
可惜,还是被小女孩发现了。
小少年悄悄摸向了别在腰后的那把偷来的菜刀,静息屏气,蓄势待发。
“咦?你也是被坏人抓到这里来的吗?”小女孩声音压得很低,略微抬头问道。
她生怕被人发现似的,说完还立刻环顾四周。
女孩的大眼睛水灵又透亮,鬼使神差地,他挪开了摸在刀把上的那只手。
“你来,坐这。”
小阿语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男孩,这么瘦小,还脏兮兮的,一定是个小可怜。还有他这双眼睛,怎么看都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睛,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她大着胆子把对方拉到自己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摊开手帕,里面包着几块桂花糕。
“喏,你肯定饿了,快吃吧,那帮人都不给她们饭吃。”她低声说着,指了指另外一边角落里的几个女孩,眼里的光暗了,“说是饿了就不会逃跑了,你肯定也一样吧?”
“……”
“哎,也不知道爹娘能不能把我救出去……”
“……”
“你吃吧,我吃过了,这些本来想留着明日再吃的,但是看你好像很饿,所以你先吃吧!”
“……”
“我头好疼,好热,好难受……你别吵我,我想睡会……”
声音越来越小,很快没了声响。
小少年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手里的桂花糕还在。
他抓了一块放在嘴里。
软糯、甜腻……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吃到这么甜的东西,是新鲜的,没有食物腐烂的馊味,形状完整,没有被野狗啃过的痕迹,更加没有灰尘。
一尘不染、完整无缺的食物。
原来是这个味道的。
原来这么甜,这么好吃。
温柔的月光从破烂的窗柩中洒了进来,小少年悄无声息地,狼吞虎咽。
三更天了。
他该走了,不然会被人发现的。
小女孩说完最后一句话以后,便再也没有动静。
小阿渊抿着唇,紧张地把手探了过去,放在她鼻子下面。
松了口气。
他把那块手帕小心翼翼地叠好,揣进怀里,准备从狗洞里爬出去,爬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他再离开时,小女孩脖子上的金锁不见了。
转天他再回去时,发现那里人去楼空。
后来听人说才知道,那伙匪徒被抓进了官府,小女孩们跑的跑,逃的逃,只有一个看上去像是千金小姐的女孩,被路过的尼姑救走了。
她被救走,是因为她发了高烧,昏死在破庙里,失去了行动能力。
小少年坐在街边巷角,听着百姓闲聊。
从怀里掏出那块金锁,扯了扯嘴角。
本来还想着,今日去找她,带她逃出来,现在看来……
她也真是命好啊……
咬了一口手里凉透的硬馒头。
皱了皱眉,却没有吐出去。
“……啧,难吃。”
……
顾辞渊把人抱得紧紧的,头埋进了少女的脖颈,“阿语……”
他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耳边,痒痒的。
唐时语听完了他的讲述,脑海里渐渐勾勒出了当时的画面。
那会她以为他们同病相怜,却没想到,是个小骗子。
她问:“那我的小金锁呢?”
“在我屋里。”
还有那块手帕,也在那个匣子里,里面都是她的东西。
顾辞渊偏过头,吻落在她的脖子上,在舔咬之间吐出灼热的呼吸,亲吻中带着滚烫的爱意。
她浑身抖了抖。
少年眸色深沉,愈发变本加厉。
上一世他们是那样相遇的,后来他知道她去了清心庵,但是并没有去找她。直到多年后他们又偶然遇到,她已经长大了,也不认得他。
那时顾辞渊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记得这个给他吃桂花糕的小女孩。
大概是老天垂怜,让他重生回来,睁眼时他又听到了路人的议论,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奔向清心庵。
这一次,他主动去寻她,一定不再错过。
“阿渊……太紧了……”
她轻声在他耳边哼哼,简直就是折磨!
“所以……你是因为那两块桂花糕,所以追到了清心庵,日夜守着病重的我,想要报恩吗?”
少年干燥的唇在她滑腻的皮肤上摩挲着,努力将体内翻滚的情、欲压下。
随口敷衍,“嗯。”
“那你后来呢……”
也还是报恩吗?
他笑了,笑她天真好骗,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
前世他没回去,因为自己好像没什么资格也没什么理由再出现,他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还能再做些什么呢。
把她救出来,便是他仅剩的那一点良心能做到的所有了。
只是那时她已被人救出,他的愧疚也瞬间消散了,只是她带来的丝丝温暖,还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残留点点余温,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间,那抹温暖被他尘封,直到长大以后,才再次被他发掘。
顾辞渊松了松手臂,却依旧牢牢抱着她,坏笑道:“你好看,想赖着你。”
唐时语心里有些吃味儿,别别扭扭道:“倘若是别人对你好,恰好她也好看,那阿渊岂不是会喜欢上别人了?”
说到最后,她挣扎了起来,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在矫情什么。
少年笑得愉悦,抱得很紧,唇贴在她耳畔,语气轻缓,“不会,没有人像阿语一样傻。”
???
“傻到在那样困难的环境下,还把东西分给别人。”
若是他,可能会将人都杀光,然后把东西全部据为己有。
她哼了一声,故作高傲,“我那是看你可怜。”
他低眉浅笑,纵容着,“好。”
“还看你好看……”她声音极小,但顾辞渊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眼带笑意,唇角上扬,“那我们彼此彼此。”
“……”
唐时语觉得阿渊似乎从很早的时候就在伪装,好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狼,也只有她才会觉得阿渊像个纯良的小狗狗,居然还把他与小白类比,当真是看走了眼。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得成熟,不再需要她哄。
而是反过来,他总是宠着她,让着她。
两个人腻腻呼呼地吃完了晚膳,又带着棋盘去了院里的石桌前坐下。
在唐时语无数次的悔棋都没能赢他之后,好心情又一扫而空。
芸香看着自己姑娘气成了包子脸,捂着嘴打趣,“姑娘向来不争输赢,怎得到了渊公子这里,就全然不同了?”
唐时语把手里的黑子扔了回去,颤抖着手,怒道:“你怎么不让我?!”
话本上说了,男子若是真心爱一个女子,在任何事上都会让步的。
她也不需要阿渊事事都顺着她,只是这点小事他都要较真吗?!
顾辞渊使了个眼色,芸香知趣地退下,去睡觉了。
院里寂静无声,只有少年气定神闲,女孩气势汹汹。
“你说话呀!”
顾辞渊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今日如此暴躁,情绪起伏又大,是……”
他见她不明白,可有不方便直说,“是要到四月十七了。”
四月十七?是什么日子?
今日是四月十六,四月十七不就是明日了?
他只能继续委婉地提示,“上个月。”
“…………哦。”
上个月,三月十七,她来葵水的日子。
唐时语的脸又变得很红。
“那也不一定啊,初次和二次之间,又不一定规律。”刚说完她就羞窘地捂住了脸。
天啊!她在说什么!
怎么能和男子讨论如此私密的事!
顾辞渊却一本正经地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仔细地为她诊脉,“阿语不相信我的医术吗?我对你的身体了如指掌。”
她连忙抽回了手,捂住了他的嘴,面红耳赤,气急败坏。
“胡说八道什么!你不了解!”
“我了解的,我为你施针,为你治病,早就看过很多次了,阿语,你在害羞什么?”
“你居然还有心思乱想乱看!”她崩溃地失声尖叫。
“嘘……”他眼底的神色格外无辜,“别把大家吵醒了。”
少年的笑容落在她的眼里,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
唐时语想当场死去。
“阿语莫要冤枉我污蔑我,我有身为医者的职业操守,我什么都没想。”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真话,那时她情况凶险,他若是再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岂不是禽兽?
况且他的一颗心都扑在她的安危上,哪有空闲想那些事。
只不过每次凶险过后,她转危为安,他回到房里休息时,梦中的情形总是缠绵又旖旎,即便他定力再强,他也是个普通的男子。
潜意识里,他对她始终渴望。
对心爱的女子有反应,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又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有想法也得给我憋回去!你还小呢
ps:二更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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