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婉婉愣愣地看着手指,还是一旁的婢女提醒才回过神,她也顾不得手指,着急地抓着婢女的袖子问道:“将军伤的严重吗?大夫怎么说?”
婢女连忙应道:“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是小腿受伤,需要修养一段时日,这会儿大元帅应该睡下了。”
胡婉婉得到答案,心里微微松口气,面对婢女清亮的眼睛,她收回手,微微侧过身去,她刚才是不是着急了些?对方会不会看出了什么?
对于这几个太守府送来伺候的婢女,胡婉婉总觉得不放心。
不知道胡婉婉小心思的婢女有些激动地问道:“公主明日是否要去看望大元帅?”
那可是大元帅啊!天下女子的英雄!她被卖身前家里就遭过匪患,对土匪深恶痛绝,如今大元帅荡平了土匪窝,她心里更加崇拜。
若是明日公主去探望,她也可以跟着去看看这位大元帅。
胡婉婉听到这话,立马含羞道:“将军有恩于我,自然要去看望。”
说完她低头看着手里还差一点的鞋面,喃喃道:“可惜这鞋子不太适合送了。”
耳尖的婢女闻言立马附和道:“确实,大元帅刚伤了脚,再送鞋子就不合适了,春桃那里有几个绣好的荷包,不要然公主先用用?”
胡婉婉抬头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眉头皱起,语气微冷道:“本公主上门即是他的荣幸,还需什么荷包。”
婢女有些懵,搞不懂上一刻还满脸关心的公主,下一刻突然变脸了。搞不懂,但她立马忐忑地跪下请罪,心中叫苦不迭。
这位公主,性子有些孤僻,入了太守府后,一开始拒不见客,后来身体好了陆续和府里的姑娘玩过几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直闷在院子里绣花喝茶,也不喜欢她们说旁的事情。
第二日,胡婉婉等到日上三竿才出门探望,在垂花门时,她借口后宅女子不可随意在前院走动,把春桃和几位婢女留下,领着守在垂花门前的两个侍卫离去。
浩然院中,云瑾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包成粽子的左腿架在凳子上,手边放在一个小桌案,上面摆着几盘蜜饯点心,青峰在一旁给她泡茶,汇报这段时间的事情。
“您走了之后,我带着兵马返回宜州,一路上平安无事,到了宜州后,太守接过人马处理后事,属下让人盯着了,太守严格按照元帅之前的吩咐处理,没有克扣半分。”
云瑾满意地点点头,这位宜州太守,从前朝一直干到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功绩,但也没有大的过失,只能说中规中矩,知道怕事,因此建成帝并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换掉。
要知道建成帝建国的时候,手下武将居多,武将打仗还行,但治理一方就用不上了。一来缺人手,二来需要稳定,所以开国后有小半的地方官员还是前朝的。
说是前朝其实也不然,早在林许秦三家对立的十年中,偏远的地方早就各自为政了。
“对了,公主怎么样?”云瑾突然想起太守府里还有一位公主呢。
青峰一个外臣不好对公主评价什么,只垂眸道:“公子性子喜静,不太爱和太守府里的人走动。”
云瑾回想那天见到的胡婉婉,眉目如画,气质文雅,话不多总低着头,可能是身份乍变不习惯吧。
说曹操曹操到,刚提到胡婉婉呢,下人就通报胡婉婉来探病,云瑾下意识瞥一眼她“受伤”的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一旁的青峰有些迟疑道:“那件事,需要告诉公主吗?”怎么说太子也是公主的兄长,血缘上比他们这些外人亲近多了,而且后面回京的时候,其他侍卫遵守命令,公主若是硬来的话不太好瞒住。
云瑾想了想微微摇头:“此事事关重大,少一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
她可不想回去的时候受到重重阻拦。本来队伍里就有一个遭人恨的“受伤”大元帅,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若是再加上一个昏迷不醒的太子,这路怕不怕回京城的路,而且上黄泉了。
青峰闻言没有异议,行礼退下。
青峰走没多久,胡婉婉跟着一位侍卫进了院子。她今日衣着朴素,打扮简单,鬓边只有一朵白色小花。
不过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云瑾欣赏了一会儿美人,然后微微挣扎直起身子拱手道:“云瑾见过公主。”
“将军无须多礼。”胡婉婉赶紧出言,几步走到云瑾身边,仔细看了看她的腿,这才关心道:“疼吗?”
云瑾已经很利索地躺回去,听到这充满关心的话,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摆手道:“这点伤算什么。”
接着她赶紧转移话题:“公主在这里住的可舒服?”
胡婉婉见他关心自己,脸一红,小声道:“还行。”
云瑾以为她受了委屈不敢说,立马皱眉追问道:“可是他们怠慢了?”
“没有。”胡婉婉听他语气认真,赶紧摇头否认:“府里照顾周到,只是我什么都不懂,和府里的几位姑娘相处不来。”
她娘虽是商家之女,读过一些书,小时候也仔细教过她,但哪里比得上太守府里从小琴棋书画的千金小姐。
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一手女红,所以平日里都宅在院子里,做些衣物荷包,唯有看着这些栩栩如生的绣品,她才能自信几分。
云瑾见胡婉婉脸上闪过一抹自卑,心中了然,安慰道:“你是公主,就算什么都不懂,也没人敢说半句话。”
胡婉婉点头,又微微摇头,她们确实顾忌她的身份不敢说什么,但每次自得的语气都让她浑身不舒服。
而且,她鼓起勇气瞥一眼俊美不凡的云瑾,低声道:“若是什么都不懂,怎么配得上……”
云瑾看她一副娇羞的样子,恍然大悟,原来少女思春了,不过:“公主有心上人了?哪家公子?云瑾先帮您掌掌眼?”
胡婉婉瞪大眼睛,盯着云瑾打趣的笑容,嘴一抿,猛地起身,不一会儿就快步走出院子。
躺在摇椅上的云瑾一脸懵逼,难道是她们关系不够好,不能说这些话题?还是胡婉婉害羞了?
搞不懂……
不得不说,这一世舞刀弄枪身边都是糙汉子的云瑾迟钝了,简直卡壳了!
下午,休息好的青岚来浩然院找云瑾,云瑾颇为郁闷地把这事一说,然后青岚的表情有些微妙。
云瑾见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连蜜饯也不吃了,赶紧追问道:“难道这其中有我不知道的事?”
青岚尴尬地笑了笑,觉得直接戳破不太好,于是委婉地说道:“英雄救美……”
云瑾这下彻底懂了,她拍了拍脸颊,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全天下都知道我是女人啊!”
为什么公主会有这种误会?云瑾虽然经历多世,看得多,但她自己非常笔直,要不是青岚跟她说了,她打死都不会往这个方面想,简直太荒唐了。
青岚难得看自家元帅头疼的样子,笑着解释道:“公主不喜欢交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而且随着自家元帅的名气越来越盛,已经很少人拿她的性别说道了,公主不知道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但也不是不可能。
云瑾扶额:“这件事还是赶紧说开的好。”
免得以后越闹越大,下不来台。
青岚点头,然后眼睛一亮,提了一个想法,云瑾闻言摸了摸下巴,这个提议似乎不错?
第二日,心里万分复杂的胡婉婉又来了,这回她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是她亲手煲的鸽子汤,最补血气。
她决定今天就把事情给说明白了,能成就能成,不能成她也不惦记,她才不要和她娘一样,苦苦痴心于一人。
在院子门口,胡婉婉碰到手里捧着一个红木盒的青岚,她认得这是云瑾身边的得力助手,也是那日送她回来的人,于是笑着问道:“青小将军拿的什么?”
“这是元帅的伤药。”青岚恭敬地回答。
胡婉婉转了转眼珠子,说道:“青小将军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这药我顺便送进去就好。”
青岚闻言脸上浮现一个笑容,立马把盒子塞给胡婉婉,然后迅速走人。
胡婉婉捧着手里的药盒,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按耐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踏进浩然院。
从下人口中知道云瑾正在沐浴,她努力绷着脸,打发走下人和侍卫,然后踮着脚往浴间走去。
片刻后,一声尖叫从浴间传来,接着双眼通红的胡婉婉冲出院子。
盯着院门口的青岚见状,立马跑进浩然院,冲到浴间对云瑾兴奋道:“成了成了!”
云瑾面无表情地穿着衣服,语气淡淡道:“青岚,我觉得你在坑我。”
“哪敢!”青岚连连摆手,眼神四处乱飘,“有什么方法,比自己亲眼看到还管用,青岚保证,日后公主对您再也没有半点想法了!”
云瑾冷笑一声:“难道你就不怕她因此记恨,给我使绊子?”
青岚撇了撇嘴:“京城里的贤王齐王端王都给您使过绊子,您现在不也好好站着吗?”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胡婉婉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公主,还没她家元帅得宠嘞,想使绊子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云瑾看她骄傲的小表情,伸手给了她肩膀一巴掌:“去,绕着太守府跑二十圈。”
接下来“养病”的日子,胡婉婉果真没有再来探望她,甚至除夕宴云瑾去请安时,没说两句就把她打发了,垂着眼不再看她。
云瑾仔细打听过胡婉婉只那天哭了一场,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动作,这才放下心来。
除夕过后,云瑾的脚好得差不多,天气也在渐渐回暖,是时候启程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