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福一宿没怎么睡,第二天找了个借口跟大队长请假,就直奔镇上去了。
陶鑫听说大哥找他的时候,还挺纳闷的,这是咋地了?小弟找完,大哥找,难不成又是分家的事?
陶鑫很快跑出大门,“大哥,你咋来了?是家里有啥事?”
陶福摆摆手,皱着眉头,“老二,昨儿个老三是不是来找你了?他说啥了?”
“没说啥啊,就说家里可能要分家了,让我回去表个态。大哥你也知道我,我在镇上上班,平常回不去,家里就靠你和小弟照顾爸妈,家里咋样我都没意见。就是老三觉得要分家必须所有人都在场,省得以后翻后账,那我就回去一趟呗。你放心,家里啥我都不要,就去听听。”陶鑫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态度,颇有点事不关己的意思。
陶福递给他一根烟,两人吞云吐雾的,一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陶福才不太相信地问:“那小子跟你说同意分家?你看他说的像真的吗?”
陶鑫看了看他,忽然笑了起来,“大哥,真的假的又能咋地?要是真的,那肯定就分了,要是假的,那不就跟现在一样吗?你还能吃亏吗?你着急忙慌来找我,就为了问这事儿?不是我说你,大哥你有点太着急了,亲兄弟,有话说话,别弄得头破血流的。”
这话让陶福脸色难看了许多,不高兴地看着陶鑫,冷哼一声,“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养他。他今年十八了,老大不小的人了,眼看就要娶媳妇,咋地我不光养他,以后还得养他媳妇,养他孩子?我欠他的呀?”
陶鑫抽了口烟,“大哥,我知道,我不在家,家里的事不该掺和,但是你俩既然都来找我,那总不是让我当哑巴吧?我就是说现在闹得有点难看了,反正老三同意分家,那这周末就好好分了得了。爸妈还在呢,兄弟间和气一点。以后你们还住一个院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吵吵成啥了?”
“你说得容易,你跟他们住一块儿试试。”陶福眯起眼盯着他,“老二,我听你这意思咋是帮着老三说话呢?爸妈多偏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两年基本都不回家,不就是因为爸妈偏心吗?”
陶鑫连忙摆摆手,“我可不是,诶,咋说到我身上了?大哥,我还真不是因为这个。实话跟你说,爸妈偏心老三是没错,但是也没亏待咱俩,奶奶在世的时候,有好东西不都给咱俩吃了?那时候爸妈和老三可都捞不着。
在这家里头,老三是受宠,咱俩也不差,就是宠的人不一样呗。想想咱俩和妈都不亲,她也不亲咱俩,挺公平的,你说对不?我不常回去就是因为没那么亲,没必要硬往一块儿凑合。妈疼老三这事儿,我不在乎,也不挑理。你要是挑理,别带上我,我一直都是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别人不欠我,我也不欠别人,对吧?”
陶鑫这番话让陶福不好反驳,但他心里却不赞同,忍不住抱怨道:“你跳出火坑了当然说得轻松,我天天看着老太太把老三当小孩儿照顾,那心里能不别扭吗?你是不知道,老太太干两份活儿,就为了平分一份吃的用的给老三。我闺女可是她亲孙女,家里头的小辈,也没看她疼一疼。
这回老三碰破点皮,那就不得了了,一天俩鸡蛋,天天饭菜送屋里伺候着。老三也是,说啥听不得大声,谁也不许高声说话。啧,皇帝老子也没他金贵。
我孝敬爸妈也就算了,凭啥孝敬他?爸妈不同意分家,是想让我把他当祖宗供着啊?”
陶鑫抽着烟不说话,就听陶福在那抱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真的,不影响啥,要说影响心情,那全看怎么想了。他来镇上不回去,真的不是因为老三,他一直觉得感情是相互的,他没那么亲爸妈,爸妈也不亲他,很正常。
等陶福抱怨完了,他再次表态,“爸妈偏心给老三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是爸妈自己的,不是从咱哥俩身上占的便宜。老人没死这都不算遗产,不属于咱们,他俩爱咋花咋花。大哥你要是像我这么想,就没这么多不高兴的事了。”
“凭啥都是他的?咱俩不是儿子?”
陶鑫笑笑,“大哥,你也别太小心眼,你是家里的长子嫡孙,奶奶在世的时候,家里最受宠的就是你。要说不公平,那会儿我和老三还觉得不公平呢。这事儿上哪说理去?你不能占着好处不说啥,没占着好处就不干了。说实话分家对我没影响,我无所谓,但是你和大嫂闹腾分家,怕是在大队里名声要不好,你们自己想清楚就行。
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回去干活了,反正老三也想分家,周末就分干净完事,别的你也别多想了。”
陶鑫想到老大斤斤计较的性子,又补充了一句,“要是爸妈多分东西给老三,那就把分给我那份给你,这样你也不亏了,行吧?”
陶福脸色不好看,“这叫啥话?我是为了贪那点东西吗?我就是说老太太偏心眼子。”
陶鑫摆摆手,“行,以后好好干,有钱了搬新家,离远点就眼不见为净了。暂时就这么着吧,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陶福看出陶鑫是不想跟他说下去了,心想这老二真是成了镇上人了,看不起他了。听他抱怨两句就句句怼他,说的好像都是他不对似的。话不投机半句多,陶福随便答应一声转身就走,陶鑫摇摇头,回去上工去了,根本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倒是陶福,去了一次镇上,回家后心情就不怎么好。
他想到那两条鱼和那盒雪花膏,老二老三这是来往上了,还互相送好东西,根本没他啥事。
他和肖丽珍商量后,都盯上了原本属于老二的那间屋子。
家里三兄弟,一人一间屋。老二去镇上,但过年过节也会回来,他那间屋就一直没动。既然这次老二提了愿意把分的东西给他,那干脆把那间房要过来,闺女大了单独住一间房不是合情合理吗?本来就应该这么分。
他们两口子说好了,这两天和吴秀芬说话的时候就难免带出来一些,透露着想分房子的意思。连他们家陶媛媛也时不时趴窗户看看那间房,像是在琢磨搬进去咋收拾一样,气得吴秀芬晚上都睡不着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还好好活着,老大一家却惦记她死后怎么分遗产一样,难受得厉害。
吴秀芬私下和陶睿说:“老大是猪油蒙了心了,他咋不说你奶奶临死前攒的那些钱全给他了呢?还好意思要房子,想得美!”
陶睿笑道:“妈,二哥周末回来,把家分了吧。咱们一分为三,大哥一份、二哥一份,你和爸跟我一起,算一份。到时候二哥那间房想给大哥就给他,都是他们的事,你就别管了。管这么多,你多闹心啊?
你看你这两天没睡好,脸色都不好看了。”
吴秀芬深吸口气,“我就是气得慌。”她抿抿唇,把想说的抱怨都咽回了肚子里。她发现了,小儿子不爱听这些抱怨,也不爱计较。
陶睿认真地说:“妈,你听我的,到时候分家把所有东西都罗列出来,钱也是。他们俩是你儿子,多分给他们一点也没啥,不算亏。你也不想以后都背着偏心的名声过一辈子吧?不如这次大方点,反正咱家本来也没啥东西,我不想家里吵吵闹闹的了。”
吴秀芬看看陶睿,摸了下他后脑的包,“唉,你是被你大哥打怕了吧?以前你哪能说出这话呢?”
“不是,我是谁啊,怕他?”陶睿吊儿郎当地说,“我就是嫌他烦,好像我欠他啥似的,既然要分家,干脆分的让谁都说不出个不好。咱们就吃点亏,以后儿子保证让你过上好日子,比现在好一万倍!妈你信我不?”
吴秀芬被他逗笑了,连连点头,“信,信,我等着我小儿子让我过好日子。行吧,妈听你的,你能这么想啊,妈也挺高兴的。都是亲兄弟,以后别吵架了,就按你说的分吧。”
陶睿成功说动了吴秀芬,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他这两天一直在找机会单独见苏佳慧,好不容易才避开人见了个面,把书给她。
苏佳慧又惊喜又惊讶,“陶睿你……你还真去找书了?”她翻了翻,“这么全?还有习题资料!”
她抱着一堆书觉得有些烫手,低着头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以后当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就行了。大伙儿互帮互助,哪用那么多感谢?”陶睿不在意地道,催促她赶快回去,“你抽空去趟镇上,有人问,就说这书是你自己淘弄的,这些不用我教你吧?”
“我懂,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说出去的。”苏佳慧再次对陶睿道了谢,脚步匆匆地回知青点去了。
不管怎样,她和陶睿现在都不适宜有什么牵扯,他们之间的联系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吧。
陶睿等苏佳慧的身影消失,确定周围没有人看见才离开。苏佳慧和之前的任务对象不太一样,之前的任务对象对另一半都很依赖,需要时间成长独立,那么让她们幸福最好的方法就是他帮助她们成长起来。
这个过程不短,再加上关系基本已经确定,他自然是选择做她们最坚强的后盾,一直在她们身边。
但陶睿从苏佳慧那一生来看,觉得苏佳慧可能不需要他做后盾,而是需要一个机会。相比一个男人,高考回城对她显然吸引力更大。尤其是这个时间点太微妙,苏佳慧马上就能去上大学了,陶睿却还只是一个村里游手好闲指望不上的男人,只要不是脑残都不会选择他。
陶睿把机会稳稳当当地放到了苏佳慧手里,感觉任务又轻松了许多。他去山上看他设下的陷阱,结果走到那的时候就看见傻子坐在陷阱边,怀里抱着个兔子。
陶睿脚步顿了顿,慢慢走上前去,“那个……这只兔子是我的。”
傻子是个女孩子,和陶睿一样大,叫童燕。陶睿想到原主欺负童燕那些幼稚的举动,面对童燕都有些不自在了,实在是太缺德了,拿石头子打人家,大冬天泼人家凉水,嘲笑人家是傻子,还起了个臭乌鸦的外号说童燕是扫把星,现在童燕看见他没打他,还真是脾气好了。
陶睿摸摸鼻子,指着陷阱说:“我弄的陷阱,抓兔子吃的。”
童燕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有些警惕,慢半拍地说:“证据。”
陶睿猜她是不相信,也对,换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怀疑他是想捡漏抢兔子。但是这陷阱怎么证明?又没写名字。
陶睿想了想,反正童燕也是原主亏欠的人之一,该补偿的,干脆道:“算了,这兔子送你了,你拿回家去吧。养着还是吃了都行。”
童燕一板一眼地说:“不是我的,我不要。我等主人。”
陶睿看她一手托着兔子,一手抓着兔子耳朵,确实不像喜爱小动物的样子,倒是像抓好了别放跑了,随时可以拎起来交给人的样子。
童燕家里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奶奶,仔细想想,她们俩好像一直没有接受村里人的帮助,坚持靠自己。可能是童奶奶怕自己不在了,童燕被人骗,所以才这样教她吧?这样至少童燕不会因为别人给点好东西就跟人走了,还挺有原则的。
陶睿撸起袖子,童燕立刻站起来盯着他,他尴尬道:“不是打你,我弄个陷阱给你看,你不是不信吗?”
陶睿背过身去,离那个陷阱远一点,动作很快地重新布置了一个陷阱,转头招招手,“你过来看,是不是和那个一模一样?”
童燕走过来看了看,又回去看原来的,如此反复看了三四遍才算完,伸手就把兔子递给陶睿,简洁明了地说:“是你的,给你。”
陶睿料想再给她,她也不会要,就接下了兔子,童燕二话不说便下山了,好像很不想和他在一个地方待着。
【睿哥,你好像被人讨厌了。】
系统跑出来凑热闹,陶睿无语道:【要是有人这么欺负我,我不止讨厌他,还要报复回去。】
他提起兔子看了看,笑道:“还挺肥,回去养养,等再抓个兔子就让它们下崽子。”
陶睿一路提着兔子回家,正赶上大家下工,被不少人看见了,都惊讶地问他怎么抓的。他也没藏着掖着,说就是用陷阱,运气好。
确实也有别人弄陷阱,不过这东西不懂的人还真不会弄,不是挖个坑就能抓到猎物的,有人就说了,“陶睿你咋弄的,教教大伙啊,让我们也吃吃肉。”
陶睿呵呵一笑,“教会你们,我还吃啥?我下不了地,就指望去山里抓点活物吃呢。对了,我打算养兔子下崽子,以后你们想要可以拿东西来和我换崽子。”
大伙儿都知道他啥都不干,打猎也算好不容易学会的一门手艺了吧,想学不得给人家好处?倒是没人怪他小气,乐呵呵地打趣他,说以后和他换崽子,就放他走了。
陶媛媛打猪草回来,老远就看见这边的热闹,跑回家偷偷跟肖丽珍说:“妈,小叔不是你说的那么没用啊,他打了兔子回来,还说以后要养兔子下崽子呢,那我们要是不分家,是不是就能天天吃兔子肉了?”
肖丽珍一愣,往院外望了望,摇摇头,“一次两次的,瞎猫碰上死耗子。我跟你说,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可以分家,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你小孩子不懂,别瞎掺和。”
“哦。”陶媛媛低下头,闷闷不乐。那天小叔炖的鸟肉很好吃呢,分家后就吃不到了。
肖丽珍见状,眼珠一转,小声说:“你傻不傻呀?他是你叔,那边还有你爷奶,你以后想吃就找他们要呗,他们还能不给你啊?”
陶媛媛闻言一乐,高兴地跑出去看兔子去了。
陶睿弄了个笼子关兔子,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下两只鸡一只兔子,够分了,鸡给大哥二哥,我要兔子。”
吴秀芬立马就心疼了,但对上陶睿的视线,想到他们说好的吃点亏,就啥都没说。倒是肖丽珍挺高兴,要兔子有啥用,吃了就没了,弄不好还能跑了死了。鸡就不一样了,天天都能下单,也不用费心养。
现在分家的事基本摆在明面上了,家里的气氛反而好了些,二老接受这个结果之后,也没之前那么焦躁了。三个儿子都想分家,他们俩还能说啥?
等到周末那天,一家人都换上了干净点的衣服,陶鑫一家三口也早早就赶了回来,还给二老带了几块点心,几个鸡蛋。
吴秀芬把点心拿给陶睿吃,陶睿看了一眼,干的一拿都掉渣,看见都不好吃,说道:“妈,我不爱吃,看谁爱吃给谁吧。”
吴秀芬当即拿了两块,分给老大家的陶媛媛和老二家的陶永辉,剩下的想要放起来。
陶睿觉得这东西再放下去八成都要过期了,忙拦住她,“妈,待会儿不是大队长他们要来吗?咱家也没啥好东西招待,干脆把这个切开摆一盘吧,好看。”
吴秀芬犹豫了下,“行吧,我再泡点茶水。”
吴秀芬招呼两个儿媳妇去灶房忙活,小孩子去边上玩了,桌前就只剩下陶国栋和三个儿子。
陶国栋抽了两口烟,挨个看看他们,“想好了?非要分家?不后悔?”
陶福第一个说:“想好了,分家咱们也是一家人,爸你别多想,我们三兄弟肯定该咋孝顺你还咋孝顺你。树大分枝,对吧?早晚得分家,早分早好。”
陶鑫喝水没说话,陶睿搬着凳子往陶国栋身边挪了挪,“爸,分了挺好。以后真后悔了再合呗,没事。”
陶福看了陶睿一眼,琢磨了一下,说:“爸,我是长子,你和妈肯定是要跟着我的,不然外头的人要戳我脊梁骨了……”
他还没说完,陶睿就打断了他,说道:“大哥,爸妈后半辈子都跟着我,养老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和二哥都不用管。我离不开爸妈,到啥时候都得和他们在一块。你要是不愿意呢,那爸妈在哪我在哪,你想好了。
爸妈也没啥积蓄,待会儿让大队长家的婶子跟妈进去拿,肯定谁也不瞒着,你吃不了亏。今天这些事都写在分家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以后我肯定不会仗着爸妈管你们要钱要东西。”
陶福让爸妈跟着他,就是怕爸妈把钱都给了陶睿,现在这点小心思被陶睿挑明了,顿时恼羞成怒,“你这话啥意思?你把我当啥人了?”
陶睿懒得吵架,用杯子敲了敲桌子,“我就这话,今天要么就这么办,要么别分。反正我无所谓,着急分家的是你。”
陶福还想说什么,肖丽珍快步走出来,放下水壶提了陶福一脚。眼看就分家了,别节外生枝啊,陶睿这个混不吝要真不分了,那以后再想分可就难了。
再说陶睿的意思对他们大房有好处啊,得的比他们想的还多呢,哪能为了面子吵起来?
他们两口子性格差不多,一个动作就明白啥意思,陶福当即喝口水把火气压下去,看向别处不吱声了。
陶国栋将他们三兄弟的反应看在眼里,叹了口气。
等大队长和陶家的叔公等人过来,陶国栋已经不再犹豫,“树大分枝,我家这仨小子都长大了,是该分家了,麻烦几位帮忙做个见证。”
大队长听说了他们家那些事,劝道:“老哥你可想清楚啊,一家人吵吵闹闹是常事,哪能说分家就分家呢?这筷子一根容易断,一把才不会断。一家人劲儿往一处使才能过好日子啊。”
陶国栋摇摇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做了决定了。”
陶叔公扫了三兄弟一眼,不管因为啥,兄弟离心闹分家就是让他看不惯。他沉声道:“老三还没结婚呢,等他结婚再分也不迟。”
陶睿笑道:“三叔公,您看我这样谁肯嫁啊?结婚还是没影的事呢,该分还是分,这是好事儿。”
陶叔公冷哼一声,瞪了陶睿一眼,来做见证的几人都觉得他有点不识好歹。毕竟在他们看来,陶家分家了,日子最差的就是陶睿。这小子啥也不会干,整天偷懒,身子骨还那么弱,娇气得很。往后没有大哥二哥照顾,等他爹妈一老,他不完了吗?
但既然陶睿不领情,他们也不多劝,闲聊两句就问陶家打算怎么分。
吴秀芬深吸一口气,客气地请在场的大队长媳妇和表嫂一起进屋,还叫上了两个儿媳妇,当着她们的面把钱和票拿了出来,然后打开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叫两个儿媳妇过去翻。
就算是肖丽珍,这会儿也懵了,惊道:“妈你这是干啥?我们哪能翻你东西呢?”她看看大队长媳妇,急忙解释,“妈你这多容易叫人误会啊,我们啥时候想要你东西了?”
吴秀芬站到旁边,说:“你们是没想要,就是我想着分家是一辈子的事,一定要清清楚楚,不能有一点含糊。你们就当帮我的忙吧,房梁上、柜子里头,能找的地方都找找看。”
表嫂过来劝说,吴秀芬却很坚持。她自己还把枕头被套都翻了个遍,给她们几个看清楚里头啥都没有。
肖丽珍和赵雅香没办法,只得听话地过去翻了翻。赵雅香心里是不舒服的,她从来没想从公婆这里得个啥,结果分家还非让她搅和进来,表情就不太好看。肖丽珍则是借着这个机会仔细翻了个遍,发现吴秀芬确实把所有财物都拿出来了,她还挺诧异的,有点摸不清吴秀芬是怎么想的。
屋子翻完了,几个人就把财物放到外头的桌子上,数清楚了由大队长记录在纸上,接着又记录家里有几样粮食,都有多少,有什么工具、什么厨具,鸡和兔子等等事无巨细,能分的全记上了。
之后陶国栋便说,“这些年啊,我和秀芬更喜欢小儿子,但是自觉也没亏待老大、老二。现在分家呢,我们跟着老三过,你们都知道他,我们两口子不放心,趁着还没老到不能动,能帮他一点是点。为了不叫人说我俩偏心呢,往后……”
陶国栋有点说不下去,他看向陶睿,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陶睿给他们养老?靠啥养?以后万一他们再有个病痛,还不得把陶睿压垮?
陶睿走过来替他把话说下去,“往后我爸妈的养老就归我管,不用大哥、二哥伸手。这一条一定要写在分家文书上,做个证据。”
大队长和陶叔公都是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不用你大哥二哥养老?”
陶鑫忙走过来,“这个不用写,养老是三兄弟的事,不是这么算的,爸妈老了我肯定要出份力。”
陶福也皱眉道:“老三你别捣乱,没这说法。该我做的事我肯定会做的,我是长子,我当然会孝顺爸妈。”
陶睿摆摆手,“这是两码事,你们想孝顺爸妈,看看他们给他们买点好吃的都随便。但是这条必须写上,因为这个代表爸妈不需要你们出钱出力,以后也不会管你们要东西。这是为了公平,谁让爸妈跟我过呢?
对了,今天分家,也是因为这个事,给我大哥、二哥多分点。”
陶睿之前已经算好了,所有东西分五份,老大拿两份,老二拿两份,他和二老一共拿一份。这样老大和老二拿到的都是他的两倍,其实比两倍还多,因为他这一份和二老一分,属于他的都不到一份。
可以说这个分家,最吃亏的就是他了。
吴秀芬把陶睿写好分家细节的那张纸放到桌上,说道:“大队长你看看,这个要是没错就按这个分吧,我们都想好了。偏不偏心的以后就别提了,是人都偏心,喜欢哪个小辈都挺正常的,我能做到的也就是家里这点东西别偏心。多给老大老二点,叫他们别怨我。”
赵雅香忙说:“妈你可别多想,我们什么时候都不会怨你的,是不是陶鑫?”
陶鑫立即点头,“爸妈,你们放心,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不管你们。你们要是觉得我以前做得不好,那我以后就抽空多回来。”
陶福也跟着说:“妈你别说这话,哪有人怨你?你别怨我们就行了,分家也是为了过好日子,是好事。”
陶国栋和吴秀芬对儿子是没怨气的,当然不会让他们背上不孝的名声。事情说清楚之后,吴秀芬就强调自己是容易多想,所以分家一定要丁点小事都说清楚,要不然自己不安心。
既然是为了让老人安心,那小辈就只有配合了,怪不到他们身上。
大队长和陶叔公再三确定他们就想这么分之后,写了几份分家文书,让他们各自拿了自己的东西,按上手印。
做这些的时候,院子里很安静,没谁有说话的心思。
陶国栋和吴秀芬是觉得心酸,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维系着一个家,现在散了,从此后他们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小儿子了。这就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虽然早些天已经决定好了,可真到这一刻,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有些悲哀。
陶鑫和赵雅香是觉得拿这些东西烫手,总感觉好像不孝似的,他俩习惯用自己赚到的东西,是打从心底里不想要。而老大两口子就是恍恍惚惚了,他们想的事情一下子就实现了,不但分了家,还分到了不少东西。
之前他们还防备着陶睿出什么鬼点子,时刻警惕盯着陶睿,怕陶睿要二老的东西,占他们便宜。结果陶睿更像巴不得和他们分开,还主动多给他们东西,把二老包揽过去。
这怎么看都是陶睿吃大亏了,出乎他们的预料,反而让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陶鑫按完手印之后,他有一间屋子和一只鸡,还有几样农具、几样厨具和一些粮食,一些钱。
他和赵雅香低声商量一下,对陶国栋说:“爸,我们在镇上,回来的少,照顾不了你们。这些东西我不想要,就当我孝敬你们的吧。”
肖丽珍拉了赵雅香一把,“老二媳妇,刚才咱们不都说好了吗?你们得了房子给媛媛,她这么大了,没房间住哪?”
赵雅香抿抿唇,嘲讽道:“那会儿我可不知道是这么分的,大嫂你们明显没吃亏,就不用我们补偿了吧?太贪心可不好。”
肖丽珍恼怒道:“你说谁贪心呢?就你清高,你在镇上过好日子,当然能在这说风凉话了。你不就是看不上农村这点东西吗?要是分你一根金条,看你要不要!”
她俩声音挺小,大队长那边听不到,吴秀芬给茶壶加水正好给听到了,脚步一顿,就扬声说:“老二,分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你好好留着过日子,是不是连爸妈给你的心意也不要了?”
陶鑫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收好了,我和你爸身子骨硬实着呢,不用惦记我们。你要是觉得留着麻烦,不想要,转手和别人换点东西也行,都随你。”
吴秀芬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想过再要回来,既然老大和老二之前有约定,她就更不会要了。就像陶睿说的,她不愿意背着偏心的名声,反正她好手好脚的,东西给出去以后多干活就行了。
陶家分家看着就不太愉快,大队长他们说什么都不留下吃饭,全回去了。吴秀芬准备的饭菜最后就自家人吃了,难得人这么齐,吃的却是散伙饭。
不过这时候二老反而心情平静了很多,既然尘埃落定,那以后就都好好过日子吧。
晚上陶鑫一家人走的时候,陶福就去送他们,路上一直在和陶鑫说话。
那天可是陶鑫自己说的分到什么都给他,这会儿又反悔了算怎么回事?
陶鑫不想跟他多纠缠,再加上本来就啥都没想要,干脆把所有分到的都给他了。
这一下子陶福就得到了陶家的五分之四,而陶睿和二老只有五分之一。
在陶家这个小院子里,陶福和肖丽珍突然就有了一种富有的感觉。因为对比起来,这个家真的大多半都是他们的了!
陶睿晚上烧了水给二老洗脚,吴秀芬看他乐呵呵的,拍了他一下,“就你没心没肺,这分的叫啥?我们都快被挤出院子了!”
陶睿笑道:“妈,你和爸占大便宜了啊,他们分点东西,你们可是分到了我啊。来来来,我给你们按摩按摩,松快松快身子骨,分完家就啥都别想了啊,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两人都被他逗笑了,享受着他的按摩,感觉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充满了温馨,两人那种家散了的悲哀都被抚平了。
陶国栋叹气道:“我们两个不指望你干啥大事,你就健健康康的,往后看看能干点啥,踏踏实实的好好干,别再跟那些个不着调的瞎胡闹就行了。”
陶睿立马保证,“爸你放心,我都多少天没找过他们了?我都想通了,不能叫人看不起,你就等着看吧。”
“行,我等着我儿子出息。”
陶国栋和吴秀芬都笑起来,心情舒畅不少。有一点陶睿没说错,有他在,他们真觉得很贴心,也就不觉得有那么遗憾了,只希望分了家都能把日子过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