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成真(9)(1 / 1)

在下一场戏开拍之前,趁着天没有黑,他们来到了制片人昨夜的房间。

房间在二楼的走廊末尾。

玩家们跟着制片人弯弯绕绕,怎么也没有想到,为什么他会将路记得这么熟。

门开了。

墙边站满了人。

“卧槽!!”

万祺惊叫一声,吓得后退了一步。

拿玫默默道:“玩偶你也怕?”

万祺:“??”

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靠墙的是一排玩偶。

但这反而更诡异。

因为它们被做得太过于栩栩如生了。有戴白色头纱的新娘,也有穿黑色燕尾服的新郎,还有活泼可爱的双马尾小朋友与巨大的毛绒熊。

这本该是温馨的一家人。但它们整整齐齐地站在墙边,逼真的五官,玻璃珠一般无机质的眼神,都制造出一种人造人的恐惧感。

并不高的天花板上,一根横梁上挂着两排四个硕大的恶鬼面具。青面獠牙,眼如铜铃,极为诡异;但又色彩鲜艳,巧夺天工。

制片人打开了灯。

昏暗的光线加剧了玩偶与面具的阴森。

奇怪的布置让这间屋子——有种难以形容的邪恶和幽暗。

万祺震惊了:“昨晚你们就是在这里睡觉的?这你们也睡得着??”

制片人笑了笑:“为什么不呢。”

万祺:“……”看他的眼神更像是看变态了。

其他人也走了房间里。

不过是进来几个玩家,这狭小的房间,就立刻给人一种摩肩接踵的拥挤感。

拿玫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她的身体却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斯凡四下打量:“这是电影道具间?”

拿玫:“不,这是一个婴儿房。”

她撞到的是一张黑色的婴儿床。

看得出来它造价不菲,用材都是名贵的榉木,外观也颇有设计感。

奇怪的是,床单却是暗绿色的。暗绿的花纹中,又隐隐浮现出一张苍白的、女人的脸。

万祺:“……我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婴儿床床单。”

拿玫却喃喃道:“《罗斯玛丽的婴儿》。”

她说话声音不大,连万祺都没有听清。

但制片人却敏锐地回过头:“什么?”

“想知道?先告诉我们昨晚的事。”拿玫很挑衅地说。

制片人微微一笑。他刻意将嗓音压低,就像讲一部恐怖片那样。

“昨晚我们就睡在这间屋子里。”他说,“直到半夜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指着摄影指导:“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在那一堆玩偶里翻翻找找,最后不知如何,翻到了一张照片。”

斯凡:“然后呢?”

制片人耸肩:“然后他捏着这张照片冲出去了。剩下的事情你们比我清楚。”

众人都转头看向摄影指导。

他脸色苍白,看起来很困惑:“你在说什么?我昨晚根本就没有醒来。”

“是吗?”制片人平静地看着他。

摄影指导的声音里甚至有一丝恐慌:“当然了。”

两人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房梁上面具青面獠牙的影子投射到他们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恐怖与阴森。

万祺小声问拿玫:“呃,该相信谁呢?”

拿玫:“管他呢,狗咬狗。”

万祺:“……说得对。”

万祺又忍不住问制片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天早上你要故意隐瞒?”

制片人露出一个毫不在意的笑容:“我总要留张底牌。”

拿玫:“呸。”

“那你还有什么发现呢?”斯凡插入了话题,“我不相信你没有搜过房间。”

制片人摊手:“我是打算去搜的,但还没有开始,就发现——”

万祺:“发现什么?”

提问的是万祺,但制片人含笑的目光却依然在看着拿玫:“作为交换,你可以回答刚才的问题了。床单上有什么?”

拿玫很简洁地说:“一张电影海报,《罗斯玛丽的婴儿》。这是一部被诅咒的电影,影片讲的是一个女人怀了孕,生下了魔鬼之子。”

“果然如此。”制片人充满深意地说,他的目光又移回到暗绿的床单上,嗓音不自觉地压低了。

“——昨夜我发现,婴儿床上明明是空的,它却会自己摇动。”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微不可查的声音。

“咿呀——”

仿佛有个婴儿在他们耳边发出了嬉笑。

那张小小的床,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地前后摇晃。

或许是微风。

也或许是因为……

一只看不见的手。

这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唯有拿玫还站在原地。

她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凝视着这张床:“哦?会摇了不起?”

说着她就伸出手——

近乎于凌虐地,反复而用力地摇晃了起来。

“咿呀咿呀——”

木头床:弱小可怜又无助。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近乎于凄惨的声音。

万祺震惊了:“???这也行!?”

接着她们又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

“啪。”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众人低下头。

那是一把巨大的红剪刀。

刀刃锋利,却被磨得锃亮。

“剪刀是从床里面掉出来的?”万祺震惊道。

她望向婴儿车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恐惧。

制片人却对拿玫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你获得了一个新道具。”

拿玫:“哦。”

大红的剪刀落在地上,两张刀片分开,犹如血盆大口。

这画面太过于不详,一时间甚至没有人敢伸手去碰。众人都围成一个圈,心怀鬼胎地低头看着它。

制片人问拿玫:“你觉得呢?”

拿玫:“我觉得你可以闭嘴。”

“不。我是想问,你觉得这把剪刀,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他的声音循循善诱,像是一只毛茸茸的花蜘蛛,在为她织一张网,要将她一步步地诱骗进去,引诱她说出那个答案。

拿玫面无表情地说:“剪了你的烂嘴。”

万祺:“哈哈哈哈。”

制片人极阴鸷地看了拿玫一眼。

但他又硬生生将这狠厉眼神按捺下去,转而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平静的笑。

目睹了这一切的拿玫:……这大哥一定学过川剧变脸。

万祺:“所以,这把剪刀到底是干嘛的?”她露出一个绝望的神情,“我不会是在场唯一一个还不知道的人吧?!”

拿玫同情地看着傻白甜:“是的。”

斯凡提示她:“你觉得这间屋子里,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被剪开的吗?”

万祺扫视一圈:“太多了吧。”她说,“床单,窗帘,还有……”

她突然闭嘴了。

因为她的视线触及到了齐刷刷站在墙边的玩偶。

她想起制片人的话:

“他在那一堆玩偶里翻翻找找,最后找到了一张照片。”

万祺浑身僵硬地说:“我们要、要剪玩偶啊……”

斯凡:“是的。”

“为什么一定要是这种套路?!”她抱着头,简直要崩溃了。

斯凡:“我来吧。”

她弯下腰,伸出手。但红剪刀却诡异地往前挪了两步,恰好令她扑了个空。

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了剪刀手柄。

斯凡叹了口气,对拿玫说:“这是你发现的,大概只有你能拿。”

拿玫:“?然而我并不想要这种特权?!”

话虽如此,她没有办法,只好弯下腰,懒洋洋地去拿起了红剪刀。这一次它果然很乖巧。

她并没有看到,在她身后,化妆师的脸上出现了极其贪婪的神情。

恨不得整个人都要扑到拿玫身上。

拿玫朝着墙边的那一排玩偶走去。

惨白的脸,栩栩如生的皮肤,黑窟窿一般空洞的大眼睛。

这些死气沉沉的脸庞,齐刷刷地对着拿玫,露出了活人一般的笑容。

但拿玫像是在菜市场捡白菜的家庭主妇。

“唔,这次剪谁好呢?”她自言自语道,“现在我要抓一个幸运儿出来……就是你吧。”

她选择了燕尾服的男孩玩偶。

手中的剪刀毫不犹豫对准了他的脖子,一刀下去——

刀锋碰到了极其柔软的表皮。

如同是人皮一般。

从其他人的眼中来看,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逼真了。

她像是将剪刀直直插进了一个活人的脖子里。

娃娃的头歪倒下来。

头与脖子的连接处,无数柔软的棉絮飞了出来。漫天散落纯白的雪。

但那雪白的棉絮之中,又透出了一丝殷红。

万祺:“!!!”

他们意识到,玩偶的头里还藏着——别的东西。

于是拿玫再次举起了剪刀,将它的头整个从中间剖开了。

一个毛茸茸的圆球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昏暗的灯光下,它对着众人露出了自己的正脸:那是一个鲜血淋漓的、脸被切割成一片片的人头。

男二号的头。

在所有人来得及表示惊愕之前,一个人像一阵风一般冲上前,直接用肩膀将拿玫撞开了。

化妆师珍而重之地将这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抱在怀里。

她的眼神极其疯狂而畸形。

低下头去轻轻吻死人惨白的嘴唇。

“我要吻你的嘴,约翰。”她如同咏叹一般地说。

鲜血将她的脸染得猩红,而她的肢体也极其夸张。她仿佛一名被雪藏已久的话剧演员,终于拥有了站上舞台的机会。

万祺:“????”惊恐地看着化妆师,“她在干嘛啊?!”

拿玫:“在演《莎乐美》。”

万祺:“不是,昨天不还是劈腿的狗男人吗?怎么今天又爱成这样了???”

对于她来说,这一幕的冲击力——甚至要大于化妆师抱着人头狂亲本身。

拿玫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低头。”

万祺:“?干嘛?”

她低下了头。

她看到了两双踮起的脚。

僵硬的脚背绷成一条直线,那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实现的动作。

——那根本就不是人。

万祺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被鬼附身的人,走路会踮脚。”

下一场戏的拍摄地点是一楼的客厅。

玩家们都聚在这里,各自准备了起来。

化妆师恢复了正常,她拎着箱子朝拿玫走了过来。但就在她要为拿玫涂妆前乳的时候……

拿玫:“停。”

化妆师:“?”

拿玫幽幽地说:“你洗过手了吗?刚才你抱过死人头的哎。”

化妆师:“……”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眼神里也闪过一丝尴尬。

她踮着脚离开了。

拿玫在她身后喊:“记得要清洁自己的手掌、手背和手指背面、指缝间、大拇指、10个指甲、指尖和手腕,保持至少20秒的时间!这才是正确的洗手方式!”

万祺:“……”不是,为什么要给鬼科普如何正确洗手?!

她又凑过来小声问拿玫:“怎么办啊?”

拿玫:“什么怎么办?”

万祺怂怂地做了个踮脚的动作:“就,这两个人……”

拿玫:“凉拌啊,等他们自己露马脚。”

她用余光指了指制片人:“怕啥,你看人家心理素质多好。他肯定早就发现了,昨天还不是一起睡了一晚上。”

万祺:“=皿=为何要这么拼。”

拿玫:“因为爱拼才会赢?”

说着她就唱了起来。

万祺:“……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斯凡在她们身后说:

“现在已知凶宅的情况是这样的:一名女演员在即将临盆时被丈夫砍死,而她的制片人丈夫,也在随后离奇死亡。”

“我们的身份,剧组,女演员,制片人——恰好都与之相互对应。”

拿玫在补妆的间隙,幸灾乐祸地看了制片人一眼:“听到了吗?你要凉了。”

制片人:“你要砍死我吗?拭目以待。”

拿玫:“滚,你还不配我拿刀。”

摄影指导在他们身后,又将机器背了起来。踮脚的他似乎比之前动作更加灵活。

导演正在跟他沟通机位:“我们一共有两台机器,一台……”

摄影指导:“嗯嗯啊啊哦哦。”

导演又露出了老妈子的绝望眼神。

这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剧组。

令人绝望的对手戏也开始了。

拿玫和制片人坐在沙发上。

拿玫:“你来了。”

制片人:“嗯。”

拿玫:“有个电影项目想找你合作,拍不拍?”

制片人:“不拍。”

拿玫:“好。”

她雷厉风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住了女明星的范儿,袅袅婷婷地往前走。

制片人一直凝视着她的背影。

直到拿玫彻底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导演:“??”黑人问号?!

他大喊一声:“卡!!”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手中的剧本。

【A向C提议重新拍一部电影,却被C断然拒绝。】

“老师你这里不对啊。”他说,“你已经很久没拍戏了,好不容易见到一名制片人,你应该极尽全力地说服他,甚至于哀求他。怎么一言不合你就跑了呢?”

拿玫很严肃地说:“你说什么?我是什么地位,怎么能求他?就算我过气了,我依然是自己的女王,绝对不会求他的。”

万祺:“……”神他妈做自己的女王。

然而导演听得一愣一愣,呆呆地摸了摸头;“呃,老师说得好像也对哈。”

他又十分卑微地说,“那我们要不要再保一条?”

拿玫:“保什么啊,女二号妆都化好了,别让人等。”

她随手一指。

客厅的尽头站着一个穿破破烂烂白裙子的女人。漆黑而枯槁的长发完全遮挡住她的脸。

他们也不知道斯凡什么时候跑到那里去了。

但如此可怖的形象,还是令其他人都忍不住心中猛地一跳。

只有导演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次没错的!肯定是我们女二号啊!”

说着他又走了过去,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但那只手依然感到凉飕飕的。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掌心一片漆黑。

导演:“???????”

女鬼抬起头,撩起了头发,露出一张英气的脸:“导演我是斯凡啊。”

导演看了看那张正常人的脸。

又看了看自己全黑的掌心。

他快要精神分裂了。

他讪讪地抬起了头。

“呃,也许是假发掉色了呢。”他自我安慰道,“你们快开始吧。”

拿玫:……这导演也是真的心大。

女鬼慢吞吞地走进了镜头里。

她恰好坐在了拿玫方才坐过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她开始说话了。

“我手上有一个剧本,准备了好几年了。你一直说要拍,但从没有真正要去拍。”她的声音十分温柔,温柔里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就说,以后的每一部电影都让我做女主角。你还记得吗?”

这画面其实很诡异。

她低垂着头。遮挡住脸的黑发里,传来如此温柔而婉转的声音。

这诡异的反差,让所有人都觉得脊背发寒。

万祺:“不对啊,这段对话不应该是你和制片人吗……怎么……”

拿玫:“嘘,安静看戏。”

只有导演非常兴奋地望着监视器:“演得好啊!入戏了!”

制片人倒还是很镇定。

他很平静地说:“我都记得。说好的电影一定会拍的,马上就拍。”

“马上就拍?你哪里来的钱呢?你说想和我有个孩子,我相信了你。我为了你推了那么多戏,得罪了那么多人,然后呢?你投的电影每一部都失败,又怪我不够旺你,说我肚子里的是个灾星。——你说,我们的孩子真的是灾星吗?”

她不再温柔了,反而越说越激动。

那声音也越来越尖利,越来越高亢。像是要揪着人的头皮。

制片人很冷静地说:“不会的。你的孩子很好,电影也是一定会拍的,借钱也会去拍。”

万祺抱着手臂:“看不出来他还蛮会哄女人啊,说话很诚恳。”

拿玫:“?出门右转挂眼科。”

就在此时,导演却发出一声暴喝:“卡!!!”

场面一时凝滞。

制片人和女鬼都回过头。

制片人满头大汗,脸色很难看。

原来他并不如自己的声音表现出得那么镇定。

导演生气地说:“制片人你瞎改什么戏啊!!这里都说是要拒绝了!你答应什么呢?!”

这话一出。

制片人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已经意识到这一场戏的关键是什么——

如果他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他就可以活下去;但如果他拒绝,剧本就会继续演下去。

就会一直演到他的结局。

【C消失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靠改剧本而逃过一劫。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导演竟然会禁止他改剧本。

女鬼就坐在他身边。

漆黑的长发下,他隐约能看到那张惨白的脸上,微微勾起的唇角。

那笑容里充满了无限恶意。她像一只充满耐心的母蜘蛛,等待着将他吞吃入腹。

在这危急之际,制片人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去看了拿玫一眼。

拿玫笑眯眯地看着他,并且对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而制片人明明死到临头,却还是露出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他对她做出口型:

“等我。”

拿玫:“???我吐了我真的吐了。”

她直接喊了出来:“斯凡!干掉他!搞快点!”

“斯凡”毫无反应。

反而是制片人对着拿玫笑出了声来。

即使他的脸色已经惨白。

导演不耐烦地说:“重来!”

但这一次女鬼根本一言不发。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对面,望着制片人。

他明白了眼前的局势。

——某种近乎于绝望的心情,第一次涌上他的心头。

女鬼在等他说出那句话。

他要亲口说出那句令自己丧命的话。

即使如此,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才最可怕。他像是亲眼看着自己掩进深海里,一点点窒息。

但他别无选择。

制片人平静地说:“这部电影,我不会拍。”

不知为何,这出戏让拿玫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或许这段对话是真实发生过的。

——或许女明星和制片人确实就在这栋房子里,就在此处,进行过了一次这样的对话。

而此刻一切都被重演。

所以他们到底在这个屋子里做什么?

将悲剧重演吗?

房间里安静到了极致。

制片人缓慢地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像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微微驼着背,走到了落地窗前。

窗外是贫民窟的夜,如同一盆熄灭的火,偶尔还亮起一点微弱的火星。

而摄影指导则踮着脚,抱着机器,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特写不断逼近。

从制片人修长的手,再到他紧绷的脸。

他不受控制地拉开了落地窗的玻璃,呼啸的风直往他脸上灌。

特写又不断往下摇,顺着笔直的西装裤往下。

一只名贵的皮鞋缓缓地向外伸出去。

——原来这才是“消失”的含义。

他的【结局】,是要从这个窗户里跳下去。

摄影指导凝视着镜头,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制片人的脚尖在颤抖。

他的脚在一寸寸向前挪动。但那张僵硬的脸上,分明还留有一丝残存的意识。

突然他用力地伸出手去,握住了窗棂。

他面红耳赤,青筋暴起,用力到眼睛都开始充血。

他在与那压制着自己身体的、不可名状的力量斗争。

而那张因力竭而充血的、狂暴的脸,又僵硬地转了过来——

他看到了拿玫。

拿玫正在看戏。

显然她从未见过制片人如此狼狈的一面。

他的脸太过于狰狞,仿佛戴上了那具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这张脸上只剩下凶恶的兽性。

四目相对。

拿玫嘻嘻一笑:““我们帮不了你。这场戏是你的。”

但她的目光还在他身上。

这让制片人自一片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

这场戏是他的。

他是主演。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让他一瞬间暴起。

他狠狠地伸出手去,用力地打翻了摄影指导手中的摄像机。

“卧槽!!我的机器!!”导演发出了一声肉疼的呼喊。

“啪——”

摄像机在地上滚了两圈,恰好落在制片人脚边。

他气喘吁吁地低下头,以一种得救了的心态,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但在看清画面的一瞬间,他汗毛倒竖,心中悚然。

狭窄的镜头里,他看到了无数人。

这间屋子里站满了人,他们挨挨挤挤地站在墙边。

无数张惨白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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