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有着穿透心神的魔力,倒也算不上妖媚蛊惑,反而是异常亲切,只是诚恳地想让你做一个决定而已。
“张子裕,你又为何佩剑?”
“前辈,我也想斩尽天下不平之事。”
“但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没有这个资质。剑道难修,你又何必自讨苦吃?不如学些拳脚,遇到乡野歹人尚有自保之力。”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没有这个资质。
少时的回忆一幕幕重现在眼前,那些游侠的传说,那些他所敬佩的人,都是强者,都有着惊才艳艳的天赋,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而是他也幻想过,凭借自己的努力,有朝一日自己站在武林巅峰,恣睢肆意,斩尽天下不平事,受众人敬仰。那是一个在少年心中扎根已久的梦想,热血不减当年,想想就令人心旌摇曳。
但事实不如人意,自己并不是练武的那块料,根骨不佳,四处拜师无门,处处碰壁。正因如此,病急乱投医,此次拜山上和门,处处惊现,还差点丢了性命。
又想起来,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因为根骨不佳,总是被吊儿郎当的习武的同龄人远远甩开,心中不免酸涩。儿时也没少因为这个,受人的冷眼与奚落。
若是神隐秘境真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若是我真能成为一代大侠留名于江湖,百年之后还能被世人传颂,该多好啊。
而张子裕对眼前的一切都不怀疑,都是真的。
张子裕慢慢移动僵硬的右手,悬空的手从西南的十字格上方缓缓移动至西北方位的十字格。将要落下之时,在地宫中周以光的一言一行跑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翻飞而过
“不可,此举,不义。”
周以光是个强者,却没因为他是个白家子就看不起他。
在竹林中,遇到危险时,他总是让自己躲在最后面。
石门快要落下的时候,周以光毫不犹豫把最后逃生的机会让给自己。
虽然道不同,扪心自问,周以光对得起自己。
所以,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一念至此,张子裕不再犹豫,拿着棋子的手迅速又偏离西北,啪的一声,棋子落于西南位置的十字格上面。
尘埃落定,张子裕的神识从神隐秘境中退出来,眨眨眼睛,黑白纵横的时间彻底消失,自己眼前还是那两个花白胡须的仙人。
张子裕脸上带着苦涩,神隐秘境,真的消失了吧。唉,可遇而不可求啊,但也没有办法,如果真的选择秘境认主,而置周以光他们的生死于不顾的话,恐怕自己这一生都会良心不安,为心魔所扰,不得痛快。
仙人颔首而笑,突然棋盘秘境开始摇晃不止。
张子裕惊慌失措,“这是怎么了?”
两位仙人只是笑而不答,他们的面容也渐渐模糊淡去,变得越来越透明,他们渐渐与手中的黑白子化作两道虚影,一黑一白。
张子裕伸手去摸,两道虚影忽然化作两枚温润如玉的棋子,一黑一白,落在他的手心。这两位仙人,竟是棋局之中的黑白子所化。
等到这一阵天摇地晃结束之后,黑白纵横的秘境忽然再次显现,棋盘秘境的枝枝叶叶也没消失,气盘秘境与神隐之境重叠了。神隐环境不再只有黑白纵横,多了些生机,烂柯之树开出新的花骨朵,远山之巅生出新绿。
天音又起:“神隐之境此刻正式认主,你把意识凝聚在这两枚黑白子上,便可进入。”
忽而身边的一切景色全部远去,一阵眩晕之后,张子裕放在自己又站在石门之外了。若不是那两枚温凉的黑白子还被他握在手心,他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大梦一场。
抬头看看天,日头偏西,已经是下午了。晃动一下脖子,腿部也传来酸胀的感觉,自己竟然在这里站了接近一天一夜。
又看看手中的黑白子,嗯,一切都是真的。
等等?不对!
自己刚刚的选择明明是落子西南,让石门打开,救周以光他们出来,怎么突然,秘境认主了呢?
这不对,那周以光他们怎么办?不是只能二选一吗?
张子裕还没来得及喜悦,脸上浮现焦急之色。忽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石门轰隆隆缓缓向上抬起。
神隐认主,石门要打开了,周以光他们也将得救。
张子裕展开手心看了看那两颗温润如玉的棋子,恍然大悟,原来都是考验。
“若是我当初弃你们于不顾,恐怕一切都是一场空。”
张子裕对着缓缓抬起的石门抱拳:“别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山长水远,各自珍重。”
张子裕传承了神隐空间,随即闭关修炼。若干年后,江湖中关于张子裕的传闻,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石门内,周以光跟周衍都感受到震颤,纷纷站起来。
“怎么回事?”周以光面露疑色。
“门开了。”周衍陈述事实。
周以光向后看了一眼,
“哦。”
他们从石室走出来,虽然傍晚的光线并不强烈,但它们在暗处呆了太久,一时间还是有些不适应。
眯缝着眼,一边观察着石门之外的景色,一边思索这石门为什么突然打开了。
这边已经是山后的阴坡,树木大多生的低矮,岩石上生有苔藓,岩石的缝隙当中有流水淙淙,山涧不乏鸟鸣之声,景致不错。
上和门的院落建筑,从这一面看不见,需要绕一圈,才能找到。
周以光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在石室里憋了那么久,终于能透口气了,顿时觉得浑身舒爽。
周衍盯着石门边缘的岩石,岩石的缝隙当中杂草丛生,比较旺盛的青草伸到石门的缝隙,被石门的一开一合碾压成碎屑。看来这个石门许久都没有关上过,这次应该是被他们误触机关才关上的。
周衍将手搭在四周的岩石上,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无法探知岩石的结构,仿佛受到什么阻隔一样。
周以光走过来,看见周衍皱着眉头:“有什么问题吗?”
周衍仿佛看出了什么:“原来如此。”
“薄暮山蛇瘴丛生,风水极差,并不适合开宗立派,原来上和门在此地开宗立派,是为了这个。”
“什么?”
周衍摸着岩石上粗粝的十字横格,只露出一部分,横格的全貌随着石门的打开,被藏在门框以上的岩层内。周衍若非早就知道神隐的说法,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神隐之局,就藏在这么个地方。”
周以光身在二十四楼的时候,就听说过神隐的传说,神隐的棋盘跟无极的剑招,并称天下双绝。
那团黑色瘴气,与神隐本是双生之物,难怪这么厉害。
“神隐竟然真的存在于世间。”周以光感叹。
“可惜上和门占山这么久都未得手,却被张子裕捷足先登,得了神隐的传承,我们才能被放出来。机缘巧合,不能说尽啊。”
“张子裕那小子,还挺有个性,这是他的机缘,也挺好。”
周衍虽然对张子裕没意见,但是听到周以光言语上向着张子裕,一番夸奖真心实意,就很不高兴。
周衍冷着脸,语气有点酸:“我怎么觉得,人家有点看不上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