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吧。”
鬼王明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但是尽量显得慈祥一点。
周以光的语气好像在说我晚饭要吃萝卜汤一样平常:
“我想去虚妄之川。”
任他鬼王百年的涵养,鬼王此刻也是脸色大变。虚妄之川是鬼王心中一处不能说的痛,二子周子溪只身前往虚妄之川,至今未归,生死未卜。他绞尽脑汁护着周以光,生怕他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周以光倒好,自己嫌命长。
站在一侧的周宇之也震惊了,一个不留神把心里话脱口而出:“周以光,你疯了吗?”
周子溪原本是三个孩子当中灵力最为高强的那个,去往虚妄之川尚且不能自保,何况他周以光。众所周知,全地府,没有比周以光功夫更差的了。
周以光存心探探他们的口风,见到这一张两张震惊的脸,赶紧改了口,人畜无害地笑了笑: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就开个玩笑,咳,开玩笑瞧把你们吓的,虚妄之川那个鸟不拉屎的荒凉地界,去那儿干嘛?我这辈子也没那个打算。”
“我在夜都锦衣玉食,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非得去哪儿受罪”
周以光蹭到鬼王身边用肩膀碰了碰鬼王的胳膊,撒娇,他一学就会,也不害臊。
果然,这招百试不爽,鬼王虽然依旧脸色铁青,但是怒气消散不少。
周宇之冷着脸:“开什么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周以光委屈巴巴:“虚妄之川我肯定不去,但是父王啊,我都已经一年没出门了,待在我那天光殿,整日无聊透顶,憋都憋死了。”
“难道那个恶鬼一日不被缉拿归案,我就一日不得自由吗?”
周以光垂下了头:“唉,天哪”
周宇之腹诽:父王可没限制我的自由。还不是因为你太弱,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怪谁?
周以光央求:“父王,让我出去走走吧,好不好?我绝对不出夜都,城郊也不去,最远就到城东,离七大殿很近。”
鬼王叹了一口气:“唉,去吧。”
“但是周宇之必须跟着你,寸步不可离开。”
周宇之:
关我什么事?
鬼王看向周宇之,眼神当中的意思很明显:你有意见吗?
周宇之他,这么一个中规中矩的性格,当然不敢有意见。王命不可违,周以光不得不拖了一条大尾巴,周宇之莫名其妙做了小跟班。总之,城东宽阔的街道上,两人相看两厌,谁也不搭理谁。
城东一向热闹,“为何现在街上没有人呢?”周以光打破沉默。城东的街道,什么时候这么冷清了,实在奇怪。
周宇之不屑:“今天是举办摘星大会的日子,大家都在会场呢。连这你都不记得,不过也是,反正你谁也打不过,摘星大会,好像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摘星大会?周以光略微有点印象,好像是个比武的擂台。比武好啊,正合他意,让他打一场试试,有了百岁忧的加持,再加上他这一年以来的苦修,也好看看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怎么就没关系?我偏要去看看。”
周以光向来都弱,早就习惯了他这冷嘲热讽的语气,也不当回事儿,心情未受影响。吹着不知名小曲儿,转身便往会场方向走去。
周宇之不耐烦地跟着:“有什么好看的,你又打不过。”
况且,你要什么父王都给,有什么心愿父王都会满足,根本不需要在这摘星大会上,跟我们一样,为了一个心愿争得你死我活。周宇之心里其实挺酸的,这些年来,他一直酸这个弟弟。
周以光:“说不定我打得过呢?”
周宇之:“我看你八成是疯了。”
周以光吹着口哨,像没听见一样。向空气中嗅了嗅:“谁家烤肉不添油,好像烤糊了。”
“哎呦”
一个穿着绿色道袍的白面小鬼摔下擂台,正好砸在周以光脚面之前。
周以光循着那一股烧焦的味道,低头一看,白面小鬼的胸前有一个烧焦的大手印,绿色的道袍和被灼烧过的皮肉粘连在一起,散发出一股糊味。胸前破碎的道袍散开,还露出一大片青白的皮肤,看上去还挺光滑。
周以光看着白面小鬼胸前的伤口,面露难色:“真对不住。”
白面小鬼现在的心情很糟糕,脸色很臭,可无意间瞥见周以光那张风流俊俏的美人脸,怒气荡然无存。纵然重伤不愈,被周以光这么看着,也有几分羞涩:“怎么了”
“我闻着味儿来的,以为前边摆摊烤串儿呢。”
白面小鬼的一脸娇羞还没来得及褪去,散掉的怒火一股脑儿重新升腾起来,他被气晕过去。
周以光帮白面小鬼把衣服掩好,吹了吹他伤口上的灰,好心地把他扶到一边。然后拉着意兴阑珊的周宇之,强行凑上前,一头扎到人堆里,看他们打擂台。
“这位兄台,我们二人来晚了,现在的局面如何,可否告知一二?”
“瞧瞧,现在场上那个,会铁砂掌的,很厉害。他把去年的擂主干掉了,现在他是新的占台擂主,已经打趴下好几个攻擂者。”
周以光点点头,好歹给人捧个场,“确实厉害。”
周宇之不屑一顾:“雕虫小技。”
周宇之随便四个字,就把天聊死了。周以光心里很感激他,这样直截了当的帮他当面结束对话。反正他要问的,已经问到了。
周以光站在一旁观看,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周宇之等的不耐烦:“喂,走吧,还有什么好看的。”
“等等,让我看看最后的赢家是谁。已经看了这么久,不差个结局。这个铁砂掌,还挺厉害,都最后了,还在台上。”
“结局跟你有什么关系,不管擂主是谁,总归不可能是你。”周宇之小声嘀咕。
擂台旁边熙熙攘攘人生喧闹,谁都没有发现,远处茶楼重檐层叠的屋顶之上,有个黑影在那里坐着喝酒。
看着手中酒坛,坛口的封泥已经敞开,坛中的酒水已经被他喝了一部分,剩下的酒水在坛子里晃晃悠悠,周衍从坛口看了看坛中之酒,略微惆怅地自言自语道:“哈,下不为例啊老伙计。”
现在的他,不到最后关头,不是万不得已,本不应该离开他在荒野的道场随处乱串,况且这里是闹市,守备森严,对他来说是个相当危险的地方。
周衍喝完手中这坛,又开了另外一坛,脸上一副满足的表情。
叹谓道:“以前从没觉得酒有什么好喝的,如今算是尝到了,果真别有一番滋味。怪不得,那小子喝那么多,也不怕把自己醉死在荒原。”
这酒不是别的,正是荒原之上,周以光最爱喝的那种。他在草垛中存了十几坛,瞒着鬼王偷偷跑出来,从早喝到晚,甚是逍遥。本以为没人会知道这件事,不料全被这个恶鬼瞧见了。
一身风吹来,可能是眯了眼睛,周衍有些想哭,“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冒着危险,跑来夜都买这两坛酒,究竟为的是这酒,还是“喝酒的人”呢?
再等等吧,等我去绑了鬼王的小儿子,用他向鬼王换冥灯,放出领主的一魂一魄,我就去找那只艳鬼。
周衍抬头看看远处,忽然,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喝酒的人”。
再仔细看看,是他没错,他没看错。
擂台旁边,周以光与周宇之一前一后站着。前面那个站得七歪八斜吊儿郎当的,正是当日在荒原与他饮酒的那个少年。
周衍有种难以遏制的冲动,他想冲过去把那少年带走,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把他关起来,日日夜夜,守着他,玩|弄他,亲近他,爱护他。让他慢慢,一点一点,再也离不开自己。
周衍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有的这些想法。可这些想法一经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越是压制。就越是激烈。越是得不到,欲想就愈加强烈。未经情|事的他,每每想起这个少年,就会变得炙热。
口中泛起腥甜,他记得那个少年血液当中的甜意。少年就那样毫无防备地任他揽在怀中,献奉鲜血,回忆中少年慵懒的侧脸与纤长的睫毛与眼前所见之人重合,周衍第一次认清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我想要他。”
叹谓着,周衍用术法隐去身形,潜到周以光身边,伸出的手拿上就要碰到他的肩头了,却又突然停住。
还不是时候,况且,自己是个逃犯,又因为领主的事情,与鬼王处处结仇,后面的时间,又怎么会好过?周衍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犹豫了好久,最终也没落在周以光的肩头,他偷偷来过,又偷偷离开。
周以光心中忽然有点异样的感触,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发现。
为什么身边有熟悉的感觉?也许是错觉吧。
临近尾声,局面出现转折。
一位白衣剑客,身手从容,轻飘飘化解铁砂掌的杀招,寒剑并未出鞘,打在铁砂掌的胸口,他就连退几步。剑客步步紧逼,铁砂掌一退再退,跌下擂台。
剑客不卑不亢,大大方方:“承让了。”
众人山呼:“好!好风采!好气度!”
这个人,不一般。
周以光挑衅他那目空一切的二哥:“此人,比起你来,如何?”
“不如何。”
“那试试?”
周宇之总觉得周以光不怀好意:“不试。”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快见面了,等见面,就玩个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