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珏在一起以后,我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做饭的。受我爸的影响,我一直吃东西都很注重食材,而在餐馆吃东西,碰上的局面往往是价格平庸的,食材就可以直接不及格。而吃到上好的食材,基本上就是令人肉痛的价格。
以前我做菜图省事健康,能煮的不炒,能炒的不炸,虽然口味清淡,但是味道乏善可陈。沈珏用佐料总是有“神来之笔”,每一种菜,用多少油,用什么类型的油,放多少盐,要不要放酱油,煮多久,都很有一番心得。而这往往是写菜谱的人容易忽略的部分。
我第一次做饭给他吃,问他好吃吗,他加了十分鼓励以后勉强挤出一个“还不错”。我追问他哪里有问题,他给我提的意见简直比化学实验报告还要长。我并没有觉得你爱的姑娘为你下厨你就应该感激涕零。因为如果不说真话,我也永远没有办法提高。
我的思维方式过于理性,如果最切身相处的两个人,都没有办法讲真心话,那么爱情的意义会匮乏很多。
离你最近的那面镜子,不能照妖,不能告诉你你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不能帮助你面对现实承认自己的失败与脆弱,那就永远没有办法让你长大。任何一段关系,都应该有让人成长的价值,否则就是失败的。
“今天的莴笋丝切得很好,需要表扬,下次醋可以再多一小勺。”沈珏已经很自然的进入了提意见模式,我接受他意见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如果他有时间他也同样会为我们下厨。我们在一起,家务没有任何分工,也没有攀比计较和奖惩得失。
“你觉得西兰花怎么样?”沈珏还没来得及宠幸另外一道菜,我就迫不及待地问答案。
“西兰花还是要烧得再烂一点好吃,千万不能急,为了健康可以少油,略加点水也没有问题。不过调料都放得恰到好处。”沈珏尝了西兰花,虽然提了意见,但是我吃了一口以后赞同他的看法。
“你说菜谱上为什么不直接写这些呢。”
“东方菜谱时间、用料很多时候都是估摸出来的,简直比化学实验还要复杂。虽然我不认同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但是就像是医生给病人做手术,都是经验活,做多了就会磨砺出来。你妈是不是前段时间联系过你?”沈珏淡淡地说,我根本没有跟他说过我妈打电话给我的事情,他问我,一定是又知道了点什么。我没有想到如此和谐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了。
“你怎么知道?”
“她是不是不太希望我们继续交往?”
“她的意见不重要,我告诉她,是因为我重视这段关系,她迟早也会知道,我就例行通知吧。”
“因为她也打给我了。”
“你真能忍,为什么现在才说?”我其实有一点恼火沈珏又在发挥他最擅长的隐忍。
“因为在思索怎么跟你提这个事情,怕你情绪激动。”
“所以你要跟我提分手吗?为什么我要情绪激动?”不得不说我妈打电话给沈珏,有点动了我的底线,如果她把跟我说过的那些无理取闹、自以为是的话跟沈珏重复一次,我很难保持平静逆来顺受。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发狂的狮子,被挑起了最好战的神经。
“你先别激动,我只是觉得我们需要一起解决这些困难。”沈珏握住我的手,尝试让我平静下来。
“我没有看到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解决,我已经说了,我妈的意见不重要,我只是需要通知她。”
“她毕竟是你妈,最终我们还是需要她的认可。”
“沈珏你告诉我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说你还小还年轻。”
“她才是永远活在自己世界的小孩。一个五十岁的人了,处理事情完全不考虑后果,我不能接受我的感情被别人操控,父母也不行,太多的父母打着爱的旗号去勉强子女,根本无视子女的感受,我妈不过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和错误的选择,所以要把这些归结到别人身上。”我挣脱了沈珏的手,沈珏既然不肯说,我料定我妈的那些无聊难听的话一定是在沈珏那里演绎过了。
“可是沐沐,你是不是暂时也没有打算嫁给我?”我妈真厉害,还把我不想结婚之类的话原样传送给了沈珏,真是高明啊,一石二鸟,两面作怪。
“你看,你还是被她左右了,就是因为有这些烦人透顶的人和因素在,所以我根本不想结婚。”
“你就是不成熟,总是逃避问题。”沈珏的最后结论可以说是彻底地激怒了我,我心中的狮子已经从笼子里出来了。
“沈珏,你说怎么解决,用我们之间是真爱去感化那冥顽不化的妈,还是顺应局势分手呢?”也许我真的是不成熟,平和的状态下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一旦触及底线简直一点就燃。
“你情绪不好,改天再谈。”
“怎么改,今天就这样了,冷战还是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告诉我怎么改天?到底是谁逃避问题?到底是谁面对问题的时候总是想要装作平和隐瞒真相?你对我,对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信心。”我扶桌子站了起来,发现我一吵架,特别容易委屈,眼睛酸的不行,如果继续待在这里一定会流眼泪。
我讨厌争辩的时候掉眼泪,好像我哭了,沈珏就应该来哄我,而我就胜利了,而沈珏虽败犹荣。我不要这种脆弱的关系,我也不需要被保护在一个玻璃罩子里。什么改天,人生有多少个改天,我们就是因为这改来改去的犹豫,而耽误到如今,沈珏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夺门而出,反正沈珏根本不是那种会出来拉我的性格,而我也毫无兴趣演什么他冲出来,我们扭打着拥抱在一起这种戏码。如果有问题,就站出来和我争辩啊,吵啊,一切都好过不沟通。
“妈,你是不是给沈珏打电话了?”我回自己家以后立马拨电话给我妈,对,我就是要兴师问罪,谁破坏我的幸福我就质问谁。
“你这是来质问妈妈吗?”我妈在对面也毫不示弱,已经懒得摆出平时那副心平气和互相客气的面孔了。
“对,我来问问我们家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外人。”
“你看,沈珏到底是个承受不了太多压力的人,自己消化不了还不是来跟你闹。沐风啊,这个世界上会为你百分之百着想的人只有妈妈啊。”又来了,道德的捆绑,毫无理由和逻辑,站在一个好像应该爱别人的位置,就觉得自己付出了,爱了,伟大了。
“妈,这些年您在国外可能不清楚,沈珏对我照顾了多少,对我了解多少。当然可能您也没有兴趣知道,毕竟我如果叛逆,也不是从您的掌心飞出去,您要花时间经营自己的家庭和幸福。但是我今天只求您一句,请您像过去几年的每一天一样,做一个远远祝福我的妈妈就好了。”
“沐风啊,你这样说话妈妈伤心嘞。”我感受不到我妈的伤心,我连自己的伤心都快顾不上了。
自始至终,我没有听出我妈能说出什么我不能和沈珏好的硬伤,为赋新词强说愁,矫情。我在短时间内引爆了两场战争,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手机却彻底地安静下来。相比我妈,我对沈珏更失望,因为我妈很难再做出让我更受到伤害的事情,因为心理预期已经很低。
而沈珏呢,我出的每一招好像都打到棉花里,没有弹回来,也没有击中对方的爽快感。
我不觉得自己都对,但是我不能接受无论对和不对的时候,都没有人和我对话。